第六章 再見楚燼
聽完她吐出那四個字,常渲的目光頓時幽深起來。
“為何?又不喜歡風定王了?”
“厭了,風定王有自己心悅的人,而那個人永遠也不會是我,我這麼棒打鴛鴦,未免也太狠了。”沈輕眠垂着眸,眼中隱隱閃過一分自嘲,“或許,他也不是那麼值得我喜歡,我卻要為此付出一生,是不是有點虧?”不只是她的一生,還有整個沈家。
常渲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本正經地問:“你真的是沈輕眠?這是被哪路的妖魔鬼怪附體了?”
沈輕眠目光緊了緊,聲音卻四平八穩:“渲哥哥怎麼說話的?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以亂說,相府大小姐若是被調包,大理寺卿就該來相府做客了。”
常渲輕輕笑了一聲:“那眠眠怎麼就不喜歡風定王了?”
“那麼大個京城,我還愁嫁不出去?幹嘛要看人家郎情妾意?”沈輕眠毫不在意地往椅背上一靠,“反正人家一輩子都不會喜歡我,我還不如退了婚,隨便找個人嫁了。”
“隨便找個人嫁了?那你還不如嫁給……風定王。”常渲知道,沈輕眠這人總是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執念,一旦犟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樓主,食物送上來了。”掌柜的聲音從樓梯處傳來,平日,他是沒有資格進入第九層的。
常渲淡笑着應了聲,掌柜這才敢進,低着頭,絲毫不敢多看一眼。
沈輕眠忐忑地瞟了一眼他手裏,一碗粥。
她再往後一看,一列下人手上,除了湯,就是一些清淡的糕點,稍微帶點顏色的,就只有水果了。
“女孩子不是最怕胖?”常渲的聲音裏帶了幾分戲謔,“到時候,可就只能嫁給我了。”
好啊。沈輕眠在心裏應答。
等樓湮的事情解決完,欠常渲的,也該還了。
回了沈家,沈輕眠便乖乖的呆在屋裏養傷,呆足了兩個月,才象徵性的出門閑逛。琴兒跟着她走走停停,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
沈輕眠重生歸來已經兩個月了。
“琴兒。”沈輕眠忽然停了下來。
琴兒乖巧地應聲:“小姐吩咐。”
“你可知道,今日我為何要帶你出來?”沈輕眠忽而進了一家銀樓,目光在琳琅滿目的首飾上頓了一頓。
“小姐在屋裏頭悶了那麼久,再不出門,豈不是要憋出病來?”琴兒笑着回答。
沈輕眠笑了一聲,伸手取了一件髮飾,許久才道:“若我沒有受傷,今日,我就要嫁給風定王殿下了。”
琴兒不知道她究竟是感慨還是別的什麼,只道:“如今小姐雖然沒嫁給殿下,但殿下想必是心疼小姐的。”
沈輕眠拿着髮飾往櫃枱走去,聞言道:“你不用與我說這些,事實如何,誰都清楚。我沈輕眠也不是靠男人過活的。”
“是琴兒失言了。”
不對,沈輕眠怎麼會專挑今日說起嫁人的事?
婚期未定,小姐怎麼會知道?
琴兒跟在沈輕眠身後,心思飛轉。
“沈大小姐?”一個溫婉的女聲突然叫住了沈輕眠,“沈大小姐不是在養傷?怎麼有空出來逛了也不知道上我?”
“楚姑娘不也沒約我?我還當妹妹與殿下花前月下,不宜打擾呢。”沈輕眠從善如流地接話。
楚燼總是很冷靜,同樣是愛慕一個人,她不動聲色,她卻丟盡了顏面。
哪怕眼睜睜看着他們訂婚。
楚燼頓了頓,柔柔一笑:“姐姐說哪裏話?殿下是你的未婚夫,花前月下的怎麼會是我?”
沈輕眠往櫃枱上扔了塊銀子:“無妨,若姑娘沒有別的事,本姑娘就先回府了。”
楚燼神色微頓,隨即道:“我正好知道旁邊有個蓮花園,六月花也該開了,我們一同去逛逛吧。”
沈輕眠抬了抬眼,應了下來,
六月的清風吹着,蓮花塘中朵朵花開,邊上種着柳樹,其中穿插着一條小路,再往下,便是觀景台了。
京城這樣的地方很多,其中大多是為了高官顯貴辦宴而準備的。現在的人並不多,只有她們幾個。
“楚燼,其實如果沒有樓湮,我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吧。”
沈輕眠目光淡淡。
“怎麼,沈大小姐這時候倒是想放棄了?”楚燼眼裏閃過一絲嘲諷。
“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我放棄,讓他娶你,我還幫你解決了他身邊的仰慕者,不好嗎?”沈輕眠沒有絲毫避諱,“楚家的事情如今也解決得七七八八了,你和殿下一說,這事就算完了。”
“沈輕眠,如今聖旨都頒下來了,你不覺得你很虛偽嗎?”楚燼的平靜立刻破了功,“你和阿湮拿喬可以,又何必在這裏跟我炫耀?”
“前段時間我已經進宮面了聖請求退婚,你確定我是為了跟你炫耀?我稀罕和誰拿喬嗎?”沈輕眠說話向來直接。
楚燼略一愣,顯然不信:“前段時間?前段時間你不是還追着他滿京城跑?”
“所以這男人你要還是不要?你不要多的是人要,要不是他喜歡你,你以為我會找上你?”沈輕眠性子急,哪裏受得了她的彎彎道道?
“誰知道你是不是有詐?”楚燼狐疑地看着她,卻顯然已經信了三分。
“我稀罕?”沈輕眠冷笑了一聲,“你不過是戶部侍郎家的一個庶女,我一個相府嫡女,你有什麼資格讓我來針對你?事已至此,我說什麼並不能影響事態的發展,但你不一樣,你是風定王殿下心尖上的人。”
“你放棄……那你想得到什麼?”楚燼也不是傻子,她可不想就這樣欠沈輕眠一個人情。
沈輕眠對此早有預料,神色也沉重了些:“我只有一個請求,望妹妹成全。”
楚燼已經做好了她要獅子大開口的準備,只道:“請講。”
“若有朝一日,風定王得勢,清楚姑娘護我沈家上下性命無虞。”沈輕眠的神色更加沉重。
這個要求是她早就想好的,前世她嫁給了樓湮,沈丞相和沈修緣也沒有因此支持樓湮,更不必說今世,她根本沒打算嫁。
沈家只支持皇上,而不是某個皇子,誰登上那個位置,誰就能獲得沈家的支持。
相比站隊,其實沈家的態度更安全,皇上不會起疑心,其他皇子也沒有理由借勢,但前世的樓湮不知抽了什麼風,非要對沈家下手,除了沈輕眠自己,她想不到任何理由讓他這麼針對。
“既然想保沈家,那你為何不自己嫁?自己來吹枕頭風,不是更方便?”楚燼又恢復了平靜坦然,她明白了,是沈輕眠要求她,她慌什麼?“你現在放棄只會讓我瞧不起,怎麼?追人追了這麼久,到要嫁的時候又不敢了?”
沈輕眠聞言也不生氣,心中暗暗苦笑。
就算她嫁了,難道就有機會吹枕頭風?全是她跪在他門前一夜,求他放過沈家,不也無濟於事?
“瞧不起便瞧不起吧,我要的只是一個結果,你只需要給我一個回答。”沈輕眠倒也無意與她爭。
后宅的日子,她早就過厭了。
楚燼微微一笑,手把玩着鬢角的半縷頭髮:“沈輕眠,除了我,其實你也不知道找誰,不是嗎?”
沈輕眠的目光有些暗沉了:“怎麼,你以為我在求你?”她沈輕眠最討厭順杆子往上爬的人。
楚燼只說:“我怎麼會這麼以為呢?但姐姐不會覺得我會怎麼白白答應吧?”
“那你想怎麼樣?”沈輕眠雖然不可能接受她的威脅,但也還是回了一句。
“金銀?我不缺。地位?你給不起。”楚燼的神色高傲了些,“不如……”
“不如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