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里會友
清居散人拜訪兩日過後,趙老便收拾行囊,帶着孫子和孫女,準備去千裡外的青州拜訪張清亭了,如此之急,一是自己不懂,性子又不允耽擱,搔到了癢處,一刻也不想耽誤。二是自己已是隨心所欲的年紀,雖要隨心,但確實也時日無多,身子無礙,但誰能知道,哪天自己這眼睛一閉,恐怕就再也睜不開了,這時日也就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說走就走,老了倒得了幾分夫子晚年真意了。」在馬車上,看着兩個後輩,再看看窗外的景色,趙老突然自嘲的一笑,這樣想到。
家人雖然對這組老加幼的組合非常不贊同,但是老爺子的倔脾氣一上來,別說是九頭牛,就是龍來了,都是拉不動了。無奈之下,家裏人到不遠的縣城雇了最好的馬車,又給足了車夫銀兩,千叮嚀萬囑咐,若非老人執意不讓他人跟隨,說不定,這個村子都要空了一半。
終於,老人還是帶着兩個孩子啟程了,青州路途,老人年輕時隨夫子求學,莫說千里,就是萬里也走上了,自是可讀書悟道來解悶,可是兩個孩子可是調皮的年紀,怎可能一日不歇的呆在馬車上,於是馬車走走停停,再加上被村裡人囑咐,只走官道,行程便更是緩慢,千里之程雖然不短,但是走了一個半月怎麼也是說不過去了。
無論怎麼說,一行三人終於是到了青州,馬車夫被給足了銀子,縱使天大的不樂意也不好對着老幼發脾氣,一甩鞭子,頭都不回的走了。
趙老到了青州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他不知道他的師侄住在哪裏。於是,把兩個小孩子安置在了一個旅館裏,自己上街打聽,張清亭的名字沒幾個知道,但是全城最有名的儒家大師倒是人人皆知的。仔細打聽,果然是師侄,便獨身一人前去拜訪。
面前是個比較寬闊的宅子,宅子無門無衛,人人皆可進入,前庭為一個極大的房間,為教學之地,過到中庭,院牆圍起,院牆不高,開一扇小門,儼然是主人私人之所。已臨夏季,自後院傳來陣陣花香。
趙老看着宅子點點頭,在小木門前,整理長衫,讓衣服顯得整潔些,然後輕叩宅門三下。便站住等待。不多時,木門吱呀一聲開啟,一個不大的小男孩開的門,怯生生地問「爺爺,請問你找誰?」
小男孩虎頭虎腦,甚是可愛,讓趙老不禁想起自己的孫子,便摸摸小男孩的頭說:「張清亭,張先生在嗎?」
「哦,找我爸爸的。等會啊。」小男孩把趙老留在門外,自己轉身去找父親了,趙老一愣,想着自己這個師侄怎麼也有30多歲了,小男孩着最多也只歲的樣子,看來夫子一門晚婚成了傳統了。
「這是趙老師?快快請進。這麼大年紀,該是我拜訪你才對啊。」趙老的思緒被一個中年男子的嗓音打斷,嗓音說不上好聽,略顯普通,但卻頗有點味道,讓人頗有種難忘的感覺。
「這是我叨擾了,請見諒。」趙老回過神來,打量起眼前的張清亭,張清亭一身儒家長袍,方臉,濃眉,人道中年,額間多了幾道皺紋,留着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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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頭髮,略有稀疏,雖然不似多年前那份英姿颯爽,舉手投足間,皆有的那份優雅,但是卻好似化為了一杯茶,淡雅,卻那麼留有那一絲回味,經久不忘。
「這是折煞我了,老師前來,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能怪罪呢?這次老師是一個人來的嗎?」張清亭連忙說到。
「我帶着我的孫子,孫女來的,就在舊懷客棧,兩個小傢伙也就你家的那個那麼大。」趙老一想到自己的孫子孫女便很開心的一笑,然後就一皺眉,嘆了一口氣。
「婉素,過來一下,把小君也給帶來,這位是趙雲之老師,這位是我的內人吳婉素。」一位中年的女子裊裊站在了清亭身旁,向趙老行了一禮,女子裝束普通,長得也很普通,但是就是望向小孩和清亭的那種眼神,溫柔的好似滴出了水,而張清亭看着夫人的眼神也是不尋常的溫柔。
趙老嘿嘿一笑,沒說話,婉素帶着小男孩乘着府里的馬車走了,一老一中,二人走到了院內的一處亭子,張清亭熟練地拿起一個紫砂茶爐,撮一撮新鮮的茶葉,煮起茶來。
「老師,不知如今家住哪裏?」兩人閑談起來。
「弗需山腳下,十萬大山旁。」
「守着,靈氣最足,妖氣最重的地方?」
「弗需山的八卦護山陣,豈是我等想的那麼簡單?那可是十萬妖皇都不敢動的大陣,多庇護幾個小村子,還是完全沒問題的。」趙老無所謂,對臨近這人間最兇險之地毫不在意。
「老師這次是為了那一筆揮仙而來的吧。」張清亭問道。
「是的,你怎麼知道的?」
「老師雲歸也來了,只不過前幾日便離去了。」
「雲歸.....他還好嗎?」對於這種老人來說,每一個舊相識的都顯得很珍貴。
「老師身體年輕時候留下的頑疾,久而不愈,如今…」張清亭停頓了一下又看看趙老,默默地嘆了口氣:「如今病入膏肓,雖然仙道功法愈發純熟,但是……」張清亭說不下去了。
趙老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是看着這個孩子長大的,他更了解這個中年人,很剛強,同時也很脆弱,他怎麼辦?說自己,老了老了,死了別難過?那樣雖然張清亭不說,但是他會更難過的,所以老人伸出他的手摸了摸清亭的頭,就像他還是那個剛被雲歸帶來的十歲孩子一樣。
張清亭一愣,隨即一笑,世界上果然沒有比趙老更了解他的人了,婉素也不行,這時,茶壺響了,茶已開。張清亭,連忙倒了兩杯茶,雖然說,規矩是一泡不能喝的,但是對於這上好的碧茶葉來說,倒掉實在可惜,好在兩人也不異常講究,便喝起來,清亭在茶壺裏加了些水,把火壓暗,以更小的火來煮茶。
張清亭喝了幾口茶,靜了靜說道:「老師,你也該明白的,夫子的問題本來也就是沒有答案的,我只不過理解出了一絲真味而已。」
「我都一把老骨頭了,想不出來實在是難受,自己有個答案哪怕是錯的,平平心氣也好,夫子一脈的老人,可是不想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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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問進棺材的。」趙老連忙擺手說。
「這話,和師傅說的倒是有點像了。」
「都是老人了,還都是夫子門下的,像一點是應該的。」趙老說。
「我斗膽一講,首先拆一個仙字,人,山,人住山上即為仙。首先,要是人,但是如果是人,又怎能是仙呢?求仙,問道,仙路就在那求與問上。若是我依舊為人,無論怎問我還是人,當然成不了仙。凡人不求仙,所以仙為一體,修道之人,求仙,反倒分不開這人,和仙了。」張清亭說。
「哦,只是這樣嗎?」趙老一笑說道。
「剩下的,可就是真正的天機了。」
「夫子一脈還在乎天機這種東西?」
「老師懂我,我確實不在乎,可是清居在乎,當我說到天機之時,他便不問了,所以我想,老師不知道也好,清居前輩可是連夫子都要佩服的。但是老師執意要知道的話,弟子倒是沒大所謂的。」張清亭說。
「哦。」趙老摸了摸自己的短須,想了一會,這是突然第二壺茶開了。
張清亭緩緩倒滿兩杯茶,遞給了趙老,趙老接過茶,看了一眼,突然一愣,反而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來這仙便是這茶了。」
反倒是弄得張清亭一愣。
「我手中的茶,是茶?是水?水變成茶,就更加清香,於是水便想成為茶葉,但是終究是水罷了,又怎麼可能成為茶葉?」
「不愧是老師,品茶都能品出感悟來,但是我想說的天機還不是這個。」
這時,門口傳來了孩童的嬉笑之聲,婉素已經從客棧,把兩個小孩接了回來,兩個小孩子,跑到爺爺面前,顯得很開心。張清亭讓人收拾了一間房,作為趙老三人的暫住地。孫子和孫女走後,趙老面露愁容。
「兩個孩子都是修仙的好苗子啊,趙老師因為這事情煩惱嗎?」張清亭看了看趙老說道。
「嗨,我其實想讓愚蒙繼承我的衣缽啊,誰知他卻見到了清居前輩的仙術,仙術對孩子的吸引力,嗨。」趙老連連嘆息。
「哈哈哈,」張清亭爽朗地大笑道:「趙老師,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哦?」
「兒孫自有兒孫福,夫子當年也沒想自己能成夫子,為何我們就要把兒孫的路指的明明白白的呢?他們自己選的路,縱使他們跌倒千萬回,也不會回頭的,這才是道啊。」
趙老一愣,道這個字,夫子常常提到,而今從自己的師侄嘴中說出,自己再一想,突然覺得豁然貫通。隨即大笑:「哈哈哈,果然啊,清亭,你日後成就決不再夫子之下。」
「老師謬讚了。」張清亭謙虛的說:「老師還想知道那天機嗎?」
趙老很高興的撫須笑道:「我為解惑而來,如今這惑已解,還需那些煩心之事干甚!」
「老師果然大智。不妨多住兩日,咱們師徒就算只是聊聊天也是好的啊。」
「甚好甚好。」趙老顯得異常高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