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苦心孤詣
芽兒離開之後，屋內便只剩下洛輕寒和依舊在昏迷之中的竹青。洛輕寒將帕子又重新沾了水，擰了擰，這才朝着床榻走來。
竹青躺在床上，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如劍的眉下雙眼閉着，看不到裏面的星光璀璨，但洛輕寒知道，那裏面一定是純凈的，溫和的，就如他的人一樣。她細細的為竹青擦拭着面龐。從額頭，到眼角，再到鼻子，最後到唇。她的動作緩慢，輕柔，帶着思念與愛慕。
“今日路過茶樓時，忽然就想起了我們以前在茶樓中討論修道的事兒，便忍不住走了進去......”
“你那時臉皮薄，動不動就會臉紅。可你不知道，我是有多喜歡看你臉紅的樣子。我見過很多人，卻沒有一人如你一般的單純。我這幾日便一直在想，也許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你了。”
“所以啊，你一定要好起來，你也一定會好起來的。你說過，從佛雲寺回來便要娶我的，我連嫁衣的樣式都想好了，就等着你跟我求婚......”
洛輕寒趴在竹青的身上，腦袋貼着他的胸口。只有感覺到他的心臟還在跳動，她才不會覺得心慌意亂。
夜幕已深，可洛輕寒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直到第二天早上，芽兒帶着崔大夫前來複診，才發覺洛輕寒竟讓在竹青床前守了一夜，竟就這麼趴在他身上睡著了。
崔大夫眼中劃過一抹詫異，但也沒多問，只是本分的走到竹青身旁，為他複診。
“現在什麼時辰了？”洛輕寒想着今日還要蹭邵遠征的轎子去皇宮，又加上對竹青的擔憂，所以根本就沒有熟睡，芽兒和崔大夫進來時便已經醒了。
“回姑娘，還差三刻，便是辰時。”
洛輕寒揉了揉有些僵硬額頭和手臂，又看了竹青一眼，這才開口道：“崔大夫，他，我就交給你了，有任何需要您就跟芽兒說。”
崔大夫複診完畢，這才起了身。“姑娘放心，老夫既說了能拖上五日，便一定會做到。”
“好，那便辛苦崔大夫了。芽兒，阿竹我就交給你了，好好照看好他，等我回來。”
“是，姑娘請放心，芽兒一定會好好照看竹青公子的。”
洛輕寒又看了竹青一眼，這才轉過身，出了碧水灣。
行至角門，果然見邵遠征在那裏等着。
“郡主來了，先將這個去馬車上換上吧，。”
洛輕寒接過邵遠征遞過來的小廝的衣服，一挑車簾，進了馬車。不肖半刻，便出了馬車。
邵遠征再看去時，便見洛輕寒換了一身裝扮。頭髮都被她攏進了帽子裏，而那帽子的帽檐正好遮住了洛輕寒的部分神色。洛輕寒本就比一般女子身材高挑些，所以，若是不仔細看，或者對她不熟悉的人，壓根就認不出來。若不是方才親眼看着她進了馬車，此刻的邵遠征，怕也是一時認不出洛輕寒來的。
“委屈郡主和車夫一起坐在車前了。”
“不委屈。是我給將軍添麻煩了。”
邵遠征看了一眼來往的官員，瞅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便也沒耽擱，瞬間便上了馬車。洛輕寒見狀，也上了馬車，和車夫一同坐在了車前。
不多時，馬車便進了皇宮。
宮裏頭有專門停放轎子的地方，那些上朝的官員，大多都是乘着轎子進入宮中，再從停放轎子的地方前往前朝議事。等早朝結束，再回到此處，乘着轎子返回家中。
因是跟着邵遠征進來的，所以洛輕寒自然便是隨着轎子到了落腳處。只等着早朝結束，邵遠征前來帶她一同去御書房。
直到巳時一刻，洛輕寒才見到邵遠征的身影。見狀，洛輕寒立馬跟了上去。不多時，二人便到了御書房外。
李勝從裏面走出來，“邵將軍裏面請。”見洛輕寒也跟着往裏走，便立即攔着了她，“閑雜人等，無召不可進入御書房。”
洛輕寒抬起頭，看了李勝一眼，正欲出口說出自己的身份，邵遠征卻是先一步開口了：“這位小兄弟是知情人，所以本將軍才帶他一同前來，他隨我一同面見聖上。”
聞言，李勝果然沒再阻攔，就這麼由着她跟着邵遠征進了御書房。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洛輕寒也隨着邵遠征跪了下來，但是心中擔憂竹青，所以並未如邵遠征一般開口，高呼萬歲，而是眼露焦急的看着上首之人，想着該如何開口找皇上討要那兩味藥材。
此時，皇上剛好抬頭往下望去，正好與洛輕寒的目光相撞。仔細瞅了半晌，忽然開口道：“洛丫頭，你是怎麼進宮的，又如何打扮成成這幅模樣？”
李勝一楞，自己剛才竟沒發覺此人是清雅郡主。可，這郡主怎麼和邵將軍一起進宮來了？
洛輕寒心想，當皇帝的，果然都不簡單，只一個照面，就將她認了出來。
“見過皇上，皇上萬歲。”
皇上臉上卡不出任何錶情，只是將目光轉向了邵遠征，問道：“邵將軍，你說說，怎麼回事，你怎會與清雅郡主在一起。”
“回皇上，微臣昨日在茶樓碰見了郡主，郡主說您讓她得了閑便進宮玩。昨日天色已晚，微臣又見郡主沒有顧到轎子，便說帶着郡主一起進宮。因朝臣上朝不能攜帶女眷，故而才讓郡主打扮成小廝的樣子，還望皇上莫要怪罪。”
洛輕寒一聽，便覺得有些頭皮發麻。完了完了，這可是當著皇上的面說謊啊，這下可怎麼辦，萬一皇上發怒將她關起來怎麼辦，崔大夫那邊還等着她在五日內將藥材湊齊。如若不然，竹青孔難支持到弋泠歌回來。誰料，皇上不僅沒有拆穿她的謊言，反而一本正經的說道：“嗯，朕確實說過。這丫頭棋藝不錯，當初可是連贏了朕三局。既然事出有因，朕便不再追究。李勝。”
“奴才在。”
“將清雅郡主帶去紫微殿，朕與邵將軍商議完事情便過去。”
“是。”
邵遠征聽到這話卻是一怔。紫微殿，那可是皇上的寢殿。難道，皇上真的有心將清雅郡主納入後宮？難怪當日駁了太子的請求。看來，這清雅郡主，果真不是個簡單的。
洛輕寒見狀，便也只能跟着李勝，前往紫微殿。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洛輕寒才見到了皇上。人還未到，聲音卻已經傳了進來。“你這個丫頭，膽子倒是不小，竟然敢當著朕的面撒謊。今日你若是不說出個緣由來，朕必罰你。”
話音剛落，人已經進了來。
洛輕寒“撲通”一聲便跪在了皇上面前，滿眼帶淚的說道：“求皇上救命。”
皇上見狀，一時也是被她的陣仗給嚇到了，忙過去扶她。可洛輕寒卻是倔強的跪着不肯起身。“求皇上救命，賜我天山雪蓮與千年血烏。只要您能將這兩味葯賜予我，您需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皇上聽完立馬冷了臉。“你當天山雪蓮與千年血烏是什麼，大白菜嗎？你可知它們都是極其珍貴的藥材，就算是宮中的貴人，亦或是朕的皇子公主，也沒人敢來朕這裏討要這兩樣藥材。”
洛輕寒就知道自己不會那麼輕易就從皇上手上拿到這兩種藥材，可她從決定進宮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他都要求皇上將要=藥物=賜給他。“我自知人微言輕，自然是沒有那麼大的分量求皇上賜葯，只是皇上向來敬重佛雲寺了善大師，就請您看在了善大師的面子上，救救他的弟子吧。”
聽到洛輕寒提到了善大師以及弟子，皇上忽然想到什麼，便問道：“你跟朕說說，是什麼情況，到底是誰出了事？”
洛輕寒此時已經全然沒有了來時的淡定，見皇上似乎並不想賜葯，她心中頓時焦急起來。若是拿不到葯，而弋泠歌又回不來，那竹青豈不是......
於是，她便一股腦的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給說了出來。
“只要皇上願意將天山雪蓮與千年血烏賜給我，讓我帶回去，我......我願意......進宮。”
最後那兩個字，似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幾乎微不可聞。可洛輕寒也沒有辦法，她現在只希望乾夜之前說的是真，皇上對她有意。興許，以她自己，能夠換得竹青的一個機會。
“混賬。”皇上頓時怒了，罵了一聲。而後便是猛烈的咳嗽起來。李勝見狀，忙上前去，遞上帕子。誰知，拿開帕子一看，上面竟掛了一口血。
李勝臉上瞬間便露出震驚的之色。
洛輕寒見狀，也不由害怕起來。畢竟，皇上方才拾聽了她的話才如此的。
“皇上，您沒事吧，我，我不是......我只是想......”
“李勝。”剛穩定情緒的皇上卻在此時開了口。“去，將葯拿來。另外，你去一趟太醫院，着李太醫和孫太醫跟着郡主去府上，讓他們將弋明兄的醫典手札也帶上。速去。”
“是。”
“慢。”李勝剛走出兩步，卻又突然被皇上叫住了。“此事，切莫張揚，不要讓任何人發現，尤其是太子。還有，立馬讓人去佛雲寺，讓了善大師派人送信給弋明兄。”
李勝聽聞，頓了頓，但瞬間便已瞭然。“是，奴才知道。”
皇上不僅賜了葯，還讓李勝去請太醫，洛輕寒的一顆心總算安定了下來。至於皇上方才的話，她卻是沒有過多的深究。只是不知，自己方才的那番話，皇上是否聽了進去，若是皇上真的要讓她進宮來作為交換，到時候竹青毒解了，她又該如何解釋？
“怎麼，方才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現在便擺着副苦瓜臉。”
洛輕寒不說話。
“你當朕是什麼，還會看上你這個小丫頭不成。”
洛輕寒忽然抬頭，“太子說您......難道皇上您不是......”說到這兒，洛輕寒突然捂住了嘴。自己怎麼會主動去問這種問題，簡直是沒事找事。
“哼，朕確實喜歡你，可那是長輩對小輩的喜歡。你以為朕是什麼人，見到喜歡的便道往後宮搬？你當朕的後宮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嗎？”
洛輕寒忽然就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原本是打算犧牲自己來換竹青一個機會，結果沒想到卻是被嘲笑了一番。不過，如今皇上已經答應了她給她天山雪蓮與千年血烏，又派了太醫跟她一同前往碧水灣，就算是被嘲笑，她也覺得沒什麼。
“我也是道聽途說，皇上別見怪。只是，阿竹他......”
聽到洛輕寒提起竹青，皇上面上一片冷峻。“你放心，朕自然不會不管他。李太醫和孫太醫是以前跟弋明兄一同在太醫院的老太醫，雖然醫術不及弋明兄，但也是醫治了不少疑難雜症，再加之有弋明兄當年在太醫院的手札，興許能配製出解藥。再者，朕也已經讓人去請弋明兄。只要弋明兄能及時趕到，自然不是問題。”
“只不過......”頓了頓，皇上又道：“就怕有人從中作梗。”
這也是洛輕寒所擔心的一點。況且，她還差寒冰草，不然，五日時間，也是不夠的。握着的手緊了緊，“無論如何，寒冰草，我一定會拿到。”
皇上看去時，便見洛輕寒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便不由得在心中為竹青感到安慰。總算，他兒子的一番痴情，沒有白付。只是，想到乾夜，便眉頭緊皺，他沒有想到，他已經將話說的如此明白，乾夜竟然還敢施為，還如此的明目張胆。如今，自己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看來，他得早做打算，以防他日乾夜登位，不給竹青活路。
畢竟，他們二人之間，雖然沒有皇位之爭，但卻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女人。
他方才也曾有一瞬間想要將洛輕寒暗中處置了的想法，可一想到他那個縱使自己百般施計想要他回到自己身邊卻始終無動於衷而心甘情願為了洛輕寒還俗因此受戒鞭入寒池的兒子，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怕他若是真的那麼做了，便等同於逼自己的兒子去死。
“行了，待會兒朕會讓李勝安排你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