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無巧不成

此時，將軍府。

邵聰的黎音園中，紅衣卻是舒服的躺在軟榻上，閉着眼睛假寐。

“黎兒，如今既然你已經回來，那麼就還是我邵聰的妻子。以後，我們就好好過日子，我再也不會像從前那般對你了。”

邵聰態度誠懇，對着紅衣說話也是溫言軟語，絲毫不見平日的囂張跋扈與目中無人，也不見那日婚禮之上的咄咄逼人和挑釁嘲諷。這樣的語氣，任誰聽了，都不由得懷疑，這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將軍府嫡子邵聰嗎？

可紅衣卻是眼睛都沒睜開，身體愣是半分也沒動。“請邵公子叫我紅衣。”

這樣絲毫不帶半分感情色彩的話，邵聰聽了，卻也不氣惱，反而陪着笑說道：“只要你高興，紅衣便紅衣。就算你失去了記憶，改了名姓，你依舊是我邵聰八抬大轎娶進門的妻子。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

紅衣忽的睜開眼睛，秀眉微蹙，她斜吝着邵聰。“請邵公子記着，我是紅衣，不是你已過世的妻子。我當日肯隨你來這邵府，不過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既然當日邵公子鐵了心的要破壞我的婚禮，那我又何必讓旁人看了笑話。”

見紅衣終於睜開眼看向自己，邵聰顯然心情極好。“真相便是你是黎思，是我三年前明媒正娶的妻子。”

“呵~”紅衣忽然冷笑一聲，從軟榻上翻身而起。“妻子？就因為我這張臉嗎？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邵公子單憑這張臉就確認我是你的妻子？”

“紅衣，不管你承不承認，這都是事實。在這府中，你就是少夫人，沒人敢對你不恭敬。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看着邵聰離去的背影，紅衣雙拳緊握。少夫人，說得好聽，這裏三層外層的護衛守着真當她不知道嗎？可就算這樣，邵聰以為就能攔住自己？笑話，她既然敢進來，自然就不會被這幾個護衛給困在這黎音園。

洛輕寒剛到雲裳坊，便與從裏間出來的雲陽當面撞上。其結果是，二人一個撫着頭，一個摸着胸口。

雲陽剛欲奪門而出，抬眼見與自己相撞之人是洛輕寒，雲陽邁出的腳步頓時就收了回來。“輕寒，你怎麼來了，你沒事吧？”

揉了半晌，洛輕寒才抬起頭，拉了雲陽去到內室。

雲陽不明就裏，怎麼今日的洛輕寒看起來竟比他還要行色匆忙。可還沒等他出聲詢問，洛輕寒就開口了。

“雲陽，我需要你的幫助。”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洛輕寒大致將竹青中毒一事說了，又將崔大夫所說的將軍夫人喜愛寒冰草一事告訴了雲陽，希望雲陽能夠幫助她。

雲陽聽完卻是陷入了沉思。“你是知道的，我早已經和將軍府沒了關係，至於那個人，從我踏出將軍府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我的父親。所以，我是不可能再回到那個地方的。”

“我知道，可是我想不到還有誰能夠幫我了。我沒打算讓你因為幫我而和邵將軍重歸於好，重回邵府，我只求你能夠帶我進去就好。阿雪如今不在，若是沒有這寒冰草，只怕阿竹......”剩下的話，即使洛輕寒不說，雲陽也是明白的。

如今紅衣被困將軍府，他原本也是想將紅衣救出來，若不是洛輕寒突然到來，此刻，他怕是已經到了將軍府的門前。所以，對於洛輕寒此刻的心情，他幾乎是感同身受。左右不過是要去一趟的。

“你先別著急，我也沒說不幫你。其實，我原本也是要去那邊將紅衣帶出來的。只不過若是要帶你進去，就要重新計劃一番了。”

洛輕寒頓時眼中升起希望，可瞬間又滿是愧疚。“對不起雲陽，紅衣當日就那麼跟着邵聰走了，我沒能阻攔，這幾日也沒問過你一句，如今卻是又來求你幫忙，我真的是......”

“輕寒，你不必愧疚，真的。說起來，我與紅衣能夠再次相遇，都是你的功勞。那日你處處向著我，我都看在眼裏。若不是紅衣自願跟着邵聰走，我想，無論如何，你定會與我一同將紅衣留下來的。”雲陽語氣真誠，絲毫沒有責怪洛輕寒之意，只是他眼角眉梢的暗影，卻將他心中的擔憂出賣的徹底。

“雲陽，你也別太過擔心，既然那日紅衣是自願跟着邵聰走的，想必她心中是已有了思量。”

雲陽點了點頭。“我知道，可是我還是不放心。縱然紅衣已經今時不同往日，可將軍府與邵聰都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那般，我怕紅衣吃虧，更怕邵聰強迫於她。”

“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一同去將軍府吧。”

之後，二人便再也沒說這事，而是討論着如何將洛輕寒帶進將軍府，進了將軍府後又該如何行動。直到日落西山，洛輕寒才從雲裳坊走了出來。

街市已經散去，街道兩旁的酒樓飯館已經亮起了燈。行至茶樓，洛輕寒忽然踏腳走了進去。她選了個坐，安靜的聽着說書人說著最近發生的新鮮事兒，可腦中卻是想着與竹青自相識到如今的點點滴滴。想到竹青滿臉通紅的樣子，不覺就有些好笑，可一想到他如今身中劇毒躺在床上，她又變成一副戚戚然的模樣。

除卻今日，她還有整整四天的時間湊齊所有的藥材。

方才與雲陽商量好了，後日是紹遠征的生辰，到時候將軍府會舉辦生日宴，屆時人多，她正好可以尋個機會混進去。邵聰的母親確實喜愛寒冰草，雲陽曾經在邵聰母親的出雲閣見過一株。因為寒冰草喜陰冷，對環境要求比較高，所以能養活那麼一株，已是不易。

既然後日去將軍府，那麼明日便要想辦法混進宮去。皇宮可不比將軍府，不是她想去偷便能偷得到的，所以她必須見到皇上，求得皇上賜葯。可如何進宮，而且還不能被乾夜知道，卻是極難。

“這位可是清雅郡主？”

突然聽到有人詢問，洛輕寒便將思緒收了回來，這一抬頭看去，便見他面前站着一個算不上熟悉卻又十分熟悉的人。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洛輕寒本身與此人並不相熟，但卻又聽聞了他的許多事。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雲陽與邵聰的父親，大將軍邵遠征。

“是我，邵將軍有何事？”

想到自己後日還要去人家府上行偷盜之事，此時還是不要與他多接觸的好。

“見過郡主。方才見郡主從雲裳坊出來，不知......陽兒他如今可還好？”

原來是關心兒子。大概是知道雲陽不待見他，所以才特意來雲裳坊附近轉悠。如今見到自己從雲裳坊出來，這才攔住自己的去路，想要問一問兒子的情況。

洛輕寒見邵遠征一副期待的模樣看着自己，不由心思一動。

“雲陽他很好，將軍不必擔心。如今雲陽不是三歲孩童，雲裳坊還需要他打理，心中在意之人還需要他的守護，他自然會知道照顧好自己。將軍請放心。”

聞言，邵遠征臉上的神色果然神色輕鬆了幾分，只是那嘴角，卻是劃過一抹苦澀。

“聽聞將軍後日生辰，那本郡主便先在這裏祝賀將軍生辰吉樂。”

邵遠征一怔，洛輕寒怎麼會知道他的生辰是何日。可轉念一想，她方才是從雲裳坊出來的，想必是從雲陽那裏聽來的。一想到雲陽竟然還記得自己的生辰是何日，心中頓時升起一抹希望來。他的兒子，還是記掛着他的。

“多謝郡主。如果郡主有空，不若後日便來府上喝一杯茶，我也好感謝郡主對我兒雲陽的照拂。”

洛輕寒略顯出為難之色，可心裏卻是笑着，想着這邵遠征果然上了鉤。只是，她卻在心裏對雲陽說了句“對不起”。畢竟，她方才確實是利用的雲陽。

“將軍盛情，我本不該拒絕。只是我明日要進宮見皇上，不知能否趕得及將軍的生辰。我雖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得皇上隆恩，但到底比不得王侯將相家的千金小姐。我自知身份低微，又沒有家族的依仗，只是一介孤女罷了。這不，我剛從雲裳坊出來，便已日落西山，還在想着如今這個點，到哪裏去顧頂轎子進宮呢。”

“皇上既召了郡主進宮，為何沒安排頂轎子或是讓人來接？”

洛輕寒淡淡一笑，搖着頭說道：“其實也不是。想必將軍也知道，靜妃娘娘出閣前，是我的好友。先前皇上陪靜妃娘娘去佛雲寺祈福，靜妃娘娘因為念着我倆的情誼，便寫信讓我也一同去了佛雲寺。皇上寵愛靜靜娘娘，知道我倆的關係，又因我曾與皇上對弈了幾局，皇上看得起我的棋藝，便說讓我以後沒事便多進宮走走。一來可以陪陪靜妃娘娘，二來也能與皇上對弈幾局。只是不曾想，佛雲寺一行，靜妃娘娘......”說到這兒，洛輕寒臉上便露出哀傷的神色。

邵遠征適時出聲：“郡主不必太過傷心，想必靜妃娘娘若是知道如今您還記掛着她，心裏也是十分的安慰。”

“多謝將軍寬慰。”

洛輕寒收了情緒，便又慢慢說道：“前些日子，因為忙着雲陽的婚事......”說到這兒，洛輕寒又停頓了幾秒，果見邵遠征又露出自責的神色來。“這幾日得了閑，方才又去見了雲陽，見他一切如常，我也就放了心，就想着，既然皇上開了口，金口玉言，我若是不去，只怕皇上怪罪。便想着明日進宮一趟，一來，給皇上請個罪，二來，便是去給靜妃娘娘上柱香。”

洛輕寒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就連她自己都有點佩服自己演戲的天分。果然，人還是要被形勢逼一逼的。

邵遠征聽完卻是想着：乾夜當日當眾請求賜婚被皇上駁回，轉而卻是給了洛輕寒一道聖旨，還封了郡主，難保皇上對洛輕寒沒有心思。眉兒因為洛輕寒被乾夜罰了禁閉，不然也不會求他支招如何除了洛輕寒。而洛輕寒更是與雲陽交好。若是自己想要得到兒子的原諒，這個洛輕寒便是一個突破口。至少，這麼多年，他還從未見到雲陽身邊有什麼要好的朋友。

這樣想着，邵遠征便開口道：“既然如此，若是郡主不介意，信得過本將軍，不如明日便跟隨我的馬車一同進宮吧。正好，我明日有事要與皇上商議，下朝之後可順便帶郡主一同去見皇上，這樣也免得郡主勞累。”

此時，洛輕寒卻是有些猶豫的說道：“將軍是國之棟樑，我自然信得過。只是，這樣真的可以嗎？難道不會耽誤將軍的正事？”

“自然不會，只是要委屈郡主扮作小廝的模樣。畢竟，上朝時不可攜帶女眷。況且，郡主乃是金枝玉葉，自然不能扮作將軍府的女眷，否則豈非壞了郡主的清譽。”

洛輕寒心中暗喜，面上卻是不帶聲色。“既然將軍如此說，我若再拒絕，倒顯得不識抬舉了。那明日，便麻煩將軍帶我一程了。將軍也別太過有心，雲陽心中還是有您這個父親的，若非雲陽告知，我也不知打後日是您生辰。只是，他心裏有坎兒，如今還過不去。慢慢來，畢竟你們是父子。”

果然，聽到這話的邵遠征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同時，心中更是對自己方才的決定肯定了幾分。這洛輕寒，果然能夠幫到自己與兒子重歸於好。

“多謝郡主。陽兒那邊，還需要郡主多多照顧。”

“這是自然，將軍請放心。”

隨後，二人便一前一後，心照不宣的出了茶樓。

回到碧水灣時，已經是戌時三刻了。芽兒正在擰毛巾，準備給竹青擦臉。洛輕寒見了，走上前去。“我來吧，你先去休息吧，這幾日我可能不時常在碧水灣，到時候你便和崔大夫多多照應些。”

“姑娘哪裏話，芽兒知道姑娘心中着急。姑娘放心，你且放心去尋人，竹青公子，芽兒會幫姑娘照顧好的。”

洛輕寒點點頭。“好。你去吧，這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