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終不成雙
終歸是父子，生養之恩大於天。況且今日賓客滿座，都是來參加喜宴的，可如今卻是都將目光都放在了雲陽與邵遠征身上，甚至有些竊竊私語起來。再這樣下去，只怕婚禮是難以進行。
洛輕寒正準備開口勸一勸雲陽，不料卻是落人一步。
“雲公子，今日乃是你的大喜。如今已是吉時，不若先行拜禮，至於你與邵將軍的糾葛，不如暫時放在一邊。”
乾夜這句話絲毫沒有為邵遠徵求情之意，但也適時的給了邵遠征一個面子，同時，也給了雲陽一個台階下。端看雲陽接不接了。
原本還想說什麼的雲陽，卻感覺有一雙手輕輕的扯了自己一下。低下頭，便看見紅衣的手覆在他的手上。那白皙的手臂是如此好看，此刻正緊握着他的。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那是他即將娶進門的妻子。
算了，不過是不相干的人，若是因此誤了吉時，耽誤了他與紅衣的好事，得不償失。
這樣一想，也就不去管門口那失魂落魄滿目蒼夷的邵遠征了，直對着一旁的司儀說道：“行禮。”
隨着司儀的一聲高喊，婚禮才正式開始。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慢着。”
一聲不和諧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司儀還未出口的“夫妻對拜。”
“大哥今日大喜，請了妹妹和父親，卻唯獨落下弟弟我，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吧。”
洛輕寒此刻卻是暗叫不好。先是邵眉，再是邵遠征，最後是邵聰，一家子全都到齊了。
只怕，今日這婚禮，是進行不下去了。
瞥了眼一旁的乾夜，只見他亦看向門口邵聰所在的方向，眼中閃過一絲不悅。洛輕寒不由心中疑惑：難道今日之事真的與乾夜無關？
雲陽握着紅衣的手忽然一緊，眼中寒光直射邵聰。“滾。”
這一聲，可謂是在滿是喜慶的大廳中尤為清晰，但是被人叫滾的邵聰卻絲毫不為所動。他含着笑，一步一步的走上前來。
“大哥在怕什麼？今日可是大哥的好日子，難道弟弟不應該前來恭喜一番？你我好歹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如今大哥如此對待我，真叫弟弟我好生傷心。”明明是在跟雲陽說話，只是那目光卻是一直定在紅衣身上，好像要透過那蓋頭看到裏面的人。
此時，一旁的邵遠征卻是眉頭皺起。這兩個兒子，一直都不對盤，如今雲陽婚禮，邵聰前來，絕對是來搗亂的。這麼多年了，雲陽好不容易成就喜事，若是在讓人破壞，那他就真的對不起雲陽死去的母親了。
當年，他已經錯過一次，如今，不能再錯了。“聰兒，不許在你大哥的婚禮上胡鬧。”
眾人立馬將目光轉向那站在最末的邵遠征，心想：這邵將軍居然沒走？
乾夜朝着邵遠征的所站的位置看去，嘴角勾起一抹無人察覺的微笑。而此刻的洛輕寒則是想着，也許，憑着邵遠征對雲陽的父子之情，若他真的能將邵聰喝走，今日這婚禮便會順利進行。於是，她看向邵遠征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希冀。
只是，邵聰今日既然來了，又怎麼會輕易離去？
邵聰絲毫不理會邵遠征的訓斥，只是盯着紅衣，說道：“不知是何佳人，竟能得大哥青睞，八抬大嫁抬進門。不如今日就讓我看看，是否比得過大哥當年心中的那位。”說著，便要去挑紅衣的蓋頭。
洛輕寒見狀，就知邵聰怕是已經知道了蓋頭之下的人是誰。不忍看着這一場婚禮被破壞，便開口道：“邵公子，若你今日是來觀禮，那麼就請站到一邊。若是來搗亂，你也不看看，今日還有太子殿下在此，你若妄動，豈不是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裏。”
邵聰似乎是此刻才知道原來乾夜也在此，伸出的手頓了頓，但又想到如今乾夜待邵眉的態度極好，不像是假的。自己最起碼還和乾夜沾點親帶點故，而雲陽和乾夜並無關係，若說有，也只不過是因為中間有個洛輕寒。如此，他還顧忌什麼。他就不信，今日乾夜會真的因為洛輕寒這一句話就對他如何。
洛輕寒故意拿乾夜出來說事，不過是為了震一震邵聰，想着有乾夜在，邵聰不敢放肆。誰知，下一刻，邵聰那頓住的手又向前伸去。
“聰兒，你想幹什麼，還不給為父滾過來。”
這回，邵遠征是真的動怒了。雖然方才雲陽絲毫沒有將他當做父親，但是如今見自己的小兒子要攪亂他這個從小沒了娘親又被自己趕出府的大兒子的婚禮，邵遠征說什麼也是不會放任自由的。
邵聰就像沒聽到似的，只是看着矇著蓋頭的紅衣，一雙眼裏有着失而復得的複雜光芒。“父親可知道大哥今日的得女子是誰？”
“不管你大哥娶的是誰，你今日若是胡鬧，為父定不會輕饒你。”
邵聰聞言卻是笑了。“您就這麼袒護雲陽嗎？既然如此，那您當初為何還要趕他出府？如今再來悔恨，想求得他的原諒，不覺得晚了嗎？父親不要忘了，如今他早已不是你的兒子，我才是您唯一的兒子。而他......”邵聰突然手腕一指雲陽。“他今日要娶進門的女人，便是我三年前死了的妻子。”
“什麼？”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在場的除了當事人以及洛輕寒乾夜邵眉等人之外，其餘所有人都被震驚了。
“不可能。”想也不想，邵遠征便脫口而出這三個字。
“父親覺得，一個人為愛封閉三年的人，如今竟然一朝娶妻，當真是喜新厭舊？又或者從當初的陰影中走出來了？蓋頭之下藏着的人，是與不是，等我待會兒摘下蓋頭，父親自然就知道了。”說著，那手直挑紅衣的蓋頭。
雲陽自是不會任由邵聰在他面前揭下紅衣的蓋頭，就算蓋頭下的人以前是邵聰的妻子又如何。她死過一次，便是全新的一個人。
瞬間，二人便已經在大廳中打了起來。
“阿夜，你當真不管？”洛輕寒偏過頭去，一雙眼睛直盯着乾夜，彷彿在說，你今日若是不管，任由邵聰大鬧婚禮，以後我就沒你這個朋友。
乾夜有些苦笑的扶額。原本還打算看好戲的他被洛輕寒這麼一瞪，想置身事外也是不行的。“邵公子，今日是雲公子的大喜之日，你這般倒是顯得有些無禮了。”
邵聰沒有想到，乾夜竟然真的會阻止他。目光看向洛輕寒，死死地瞪着她，眼神犀利又充滿寒意。
洛輕寒絲毫不為所動，倒是乾夜，看邵聰望向洛輕寒時那帶恨的目光，周身空氣瞬間冷了幾分。“怎麼，邵公子仗着是邵將軍的愛子，就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嗎？”
“太子說笑了，臣不敢。”
洛輕寒原本以為邵聰會忌憚乾夜而就此罷手，卻沒想到，她一口氣還沒松完，邵聰又說話了，語氣中同樣透露出強硬。“不過，若這蓋頭之下，當真是臣的妻子，臣又如何能讓他與旁人喜結良緣，還望太子殿下明察。”
乾夜面色不改。“那邵公子以為如何才能解決此事？”
邵聰語氣不卑不亢，緩緩道：“太子說得對，若是臣貿然摘下新娘的蓋頭，確實無禮。但若是由新郎親自揭開，那便是另一說了。若確實是我弄錯了，臣自當向大哥和這滿堂賓客賠罪，且任由大哥處置。”
好一招以退為進。以前，怕是自己真的小瞧這邵聰了。也對，有那樣厲害的娘親，又怎麼會養出只知道仗着親爹名頭胡作非為的兒子？這一回，洛輕寒幾乎已經確定，今日這婚禮，黃了。
再看向雲陽，只見他滿臉的怒氣，抓着紅衣的手微微泛白，緊了又緊。怕是他自己也知道，今日這婚禮是辦不成了。可即便如此，也不是邵聰說想看就能看的。
“我的妻子，豈是你們說想看便看的？”
邵聰忽然一笑，看向雲陽的目光中帶着挑釁。”大哥這是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裏？還是說大哥清楚，一旦這蓋頭掀開，這滿堂的賓客就會知道，你不過是奪人之妻。”
一時間，賓客議論紛紛，尤其是邵聰那“奪人之妻”四個字，更是讓參加喜宴的眾人心中駭然。
這時候，一直就從未出聲但是身為這場鬧劇女主角的紅衣卻開口了。“邵公子不是想看着蓋頭之下的臉長的是何模樣？今日，我便如你所願。”話音剛落，紅衣的蓋頭就被她一把扯下，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一旁的雲陽就是想阻止都來不及。
謎底揭曉，眾人紛紛都朝新娘子望去。而整個大廳，只聽見了兩聲清晰可聞的抽氣聲。一聲來自於邵眉，另一聲則來自於邵遠征。
在紅衣揭下蓋頭的那一刻，邵聰便死死的盯着她，眼裏情緒涌動。有懊悔，有愛，有恨，還有失而復得的喜悅。一時間，倒是讓洛輕寒看不明白了。
“黎姐姐。”邵眉當先一步，走上前去，拉住紅衣的手，一張小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可眼底同樣有着欣喜。
紅衣一把將邵眉的手從自己手上拂開。“側妃娘娘認錯人了，我是紅衣，不是你口中的什麼黎姐姐。”
“不可能，眉兒怎麼可能會認錯，你就是黎姐姐，哥哥，你說是不是？”邵眉詢問的目光轉向邵聰。
“當然。我的妻子，我自是不會錯認。”說罷，邵聰便要走上前將紅衣帶走，卻被雲陽擋在了前面。“邵公子，今日是我的大婚之禮，既然你看也看了，那便滾吧。”
邵聰輕笑。“大哥，事到如今，你還要弟弟我提醒你嗎？我從未休妻，不管黎兒是生是死，她都是我的妻子。既然如此，大哥又是成的哪門子親？”
雲陽是斷不可能讓邵聰將紅衣帶走的。他好不容易遇見她，好不容易才娶到她。就算是奪人之妻又如何，他不懼。可誰知，紅衣卻是在此時站了出來。“既然邵公子說我是你的妻子，那便走吧。”
“紅衣。”雲陽急了，一把抓住紅衣的手。
紅衣遞給雲陽一個安慰的眼神。“雲陽，你放心，不管我是不是她，現在的我只是紅衣。我會拿到休書，然後清清白白的嫁給你。”
彷彿在這一刻，紅衣才真正的理解了洛輕寒今日在送她上花嫁時跟她說的那句“你只是紅衣”。原本還不明白紅衣此前為何主動要跟邵聰走的洛輕寒，此刻卻是笑了。
縱使前路崎嶇，佈滿荊棘，那又如何？只要心不變，一切都不是問題。
所愛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可......”雲陽還想再說些什麼，卻是被紅衣阻止了。“雲陽，我已經不是原來的她了。”
聞言，雲陽鬆開了紅衣的手，只輕聲道：“好，我等你。”
女主角離場，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婚禮現場如今因為少了女主角，自然無法進行。
不過半刻鐘，前來祝賀的客人都紛紛離場而去。
“陽兒，你......”
“邵將軍怎麼還不走？您養的好兒子，破壞人家的婚禮，如今，您熱鬧也看夠了，難道還等着我派人送您回將軍府不成？”在雲陽看來，今日之事，就算與邵遠征無關，但他卻縱容邵聰毀了他的婚禮而沒能阻止，他焉能不氣。姓邵的，就沒有一個是好的。
邵遠征被雲陽噎了，原本想開口安慰的話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可當時，那蓋頭揭開，蓋頭之下的人，的確是三年前邵聰娶進門的妻子，他的兒媳。
“眉兒，岳父看起來似乎不太舒服，不如你今日就陪回將軍府，好好陪陪岳父吧。過幾日，本宮派人去將軍府接你。”乾夜卻是突然出聲，打破了場中的尷尬。
邵眉會意，走到邵遠征身邊，挽着他的胳膊。“叔父，表哥今日心情不好，你別介意。要不眉兒先送您回去？”
看了一眼依舊坐在座位上的乾夜和熟視無睹的雲陽，邵遠征心底長嘆了一口氣。罷罷罷，今日還是先回去，再留下，也只是徒增煩惱。於是，便由着邵眉扶着他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