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心思意想

雲陽與紅衣得到消息趕回雲裳坊時，見着的便是滿屋子的狼藉。洛輕寒蹲在一旁，照顧着昏死過去的掌柜，乾夜負手而立，面色陰沉。二人先上前給乾夜行了一禮，這才將目光轉向洛輕寒與半躺在地上的掌柜。

“雲叔。”

只見掌柜的身上有幾處腳印，顯然是被人踹了所致。

看着已經昏迷過去的掌柜，紅衣不禁擔憂洛輕寒是否也受了傷。“姐姐，你沒事吧？”

洛輕寒朝紅衣遞過去一個放心的眼神，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而此刻，洛輕寒派人去請的大夫也來了。

“大夫，您快來看看。”

那大夫給掌柜的把了脈之後，又刷刷刷的在紙上寫了起來。不多時，一張藥方就已開好。“按照這個方子給病人抓藥，連續服用一個月。記住，這一月盡量不要操勞，安心養着就成。”

“多謝大夫。”

將大夫送走之後，雲陽又吩咐人將掌柜的抬到裏間休息。安頓好掌柜的之後，雲陽這才從裏間走了出來。

“輕寒，你沒受傷吧？”

“我沒事，幸好阿夜來的及時。”

雲陽不由朝乾夜看去，只見乾夜的一雙眼都在洛輕寒身上。他在心裏為洛輕寒高興的同時，又不免閃過一抹擔憂。畢竟，邵眉是乾夜的側妃，若是洛輕寒進府，這日後的明槍暗箭怕是少不了的。

不過，看乾夜的眼神，想必也是對洛輕寒動了真心。既然如此，想必他也不會輕易讓洛輕寒受了委屈。

“那便好，若是你有什麼事，我可如何和紅衣交代。”說罷，雲陽還偷偷看了紅衣一眼，似乎是怕她怪他沒有第一時間詢問洛輕寒是否有事，不過見她神色並未有異，也就放下心來。

經過邵眉剛才那麼一鬧，洛輕寒差點就忘了今日來雲裳坊的目的。幸好雲陽此時提醒了她。

“瞧我這記性，差點兒就忘了今日來雲裳坊的初衷。這是嫁衣的圖樣。”

圖紙展開。只見那雪白的宣紙上。赫然站立着一個身穿大紅喜袍的婀娜女子。領口處用以淺色絲線收縮壓邊，使整體看起來更加挺立。袖口處綉着大朵大朵的芍藥，淡淡的粉色配上大紅的喜色，一深一淺，相得益彰。腰間特意做了收腰的處理，更加凸顯佳人腰肢纖細柔軟。

而那畫上之人，正是紅衣。

紅衣一看就覺得喜歡。“好美啊！謝謝姐姐。”

“真不愧是我雲裳坊的首席設計師。這樣的設計，只怕也只有輕寒才拿的出來。”雲陽也是毫不吝嗇對洛輕寒的誇讚。

乾夜自然也看到了。只是此刻，他的眼睛雖是看着紙上嫁衣，心中卻是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洛輕寒也為他穿上這大紅的嫁衣，想必一定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

只是這樣想着，眼前就浮現出了一副畫面。

九層宮闕，紅毯從上至下，一直鋪設到宮門外。正殿前的廣場上，文武百官各站一列，他們穿着正式的官服，頭戴黑色的烏紗帽，恭敬的站在兩旁，注視着最高一級台階上相攜而立的二人。二人皆是一身大紅色的喜袍。男子頭戴皇帝金冠，大紅的喜袍上綉着騰飛的五爪金龍。那金龍衝天而起，興奮異常。女子頭戴鳳冠，大紅的喜袍上綉着展翅的金鳳，鳳翔九天，華貴端莊。

身側，是內務府總管太監。他正宣讀着帝后大婚，琴瑟和鳴的吉祥之語。台階下的文武百官紛紛俯首跪下，恭賀帝后大婚。

只是這樣一想，他便更加不想放手了。

什麼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要江山便要棄美人。他偏要江山與美人二者兼顧。

既然父皇已經屬意他為太子，那麼等父皇百年之後，自己登上皇位，到那時便是萬人之上。到那時，他便要洛輕寒做他的皇后，為他穿上這世上最美的嫁衣。

原本還與紅衣雲陽討論着嫁衣樣式的洛輕寒，忽然覺得有一道灼熱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讓她無法忽視。

洛輕寒抬眼看去，只見乾夜正用無比深情且又帶着幾分勢在必得的目光看着她。這一眼，除了讓洛輕寒感受到乾夜對她的情義之外，她還看到了乾夜對於自己的執着。那樣眼神和目光，讓她有些膽戰心驚。就好此刻的她在他眼中，就是一隻等待他追鋪的獵物。

洛輕寒突然有些害怕這樣的乾夜，她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獨自幻想着美好未來的乾夜，此時見洛輕寒居然向後退了一步，那原本些許帶着氤氳的目光突然冷了幾分。腳步也不由朝着洛輕寒向前一步。

“輕兒，你在害怕？”

不知道為什麼，今日的乾夜，總是讓洛輕寒覺得，與往日有些不同。就算是那日，他告訴她，皇上在開春之後會給他們倆賜婚，她也沒覺得有絲毫的害怕。可是今日的乾夜，只是方才那一個眼神，便讓她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難道，是因為方才看到他將邵眉帶來雲裳坊找茬之人的手生生掰斷？

“沒有，我只是站的有些累了。”

洛輕寒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方才是被乾夜眼中的情緒所嚇得倒退一步的，所以只能找了這麼個蹩腳的理由。

可乾夜此刻正沉浸在自己構想的美好藍圖中，哪裏能容許洛輕寒有半分的退縮。他一把上前就抓住了洛輕寒的手。

“輕兒，你可真不是一個會說謊的人。你方才的舉動，明明是害怕。”

一旁的的雲陽和紅衣見狀，紛紛上前。

“王爺，只怕您如此，才是真的嚇到輕寒了。想必輕寒是因為邵眉剛才的一番鬧事，有些被嚇到了。”

一旁的紅衣立馬順着雲陽的話連連點頭。

“是啊！王爺，想必剛剛姐姐定是受了驚嚇，一時沒站穩。您快將姐姐放開，不然姐姐的手會受傷的。”

乾夜只不過是淡淡瞥了紅衣一眼，而紅衣卻因為乾夜的那一眼而立即噤住了聲。只不過她臉上的神色倒是收的極快，倒是沒有讓人看出來。但最終乾夜還是放開了洛輕寒的手。

見乾夜鬆開了洛輕寒的手，雲陽笑着說道：“四月初八，是我和紅衣的好日子，若是王爺肯紆尊，不妨一道來喝一杯喜酒。”

原本只不過是為了緩解一下此刻的氣憤而說出的客氣話，雲陽壓根就沒有想過乾夜會回應。可誰知，乾夜不僅回應了，而且語氣聽起來似乎還很是高興。

“雲公子和紅衣的大喜之日，本王一定到場。屆時，本王定會為二位備上一份厚禮，以表心意。”

“王爺客氣了。王爺能來，是我與紅衣的福氣。”

對於這些場面上的話，雲陽經營雲裳坊這麼多年，自是不會陌生。要不然，他當年也不可能以一年時間就把雲裳坊從一無所有做到人盡皆知。只是，失去紅衣的那幾年，他懶得去結交旁人，更不願去奉承他人左右逢源。如今，為了替洛輕寒解圍，也算是費了一番心思。

洛輕寒自是知道雲陽的性子，所以，不免對雲陽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今日實在是有些不宜出門，不然怎麼會一來就碰到邵眉尋釁滋事。如今又被乾夜的心思給弄得有些不大舒服，還是回去的好。這樣想着，洛輕寒便跟雲陽打招呼。

“今日我本來是為了給你們送圖樣，既然東西已經送到，那我便先走了。”

才剛踏出雲裳坊的大門，身後就傳來了乾夜的聲音。

“等等。”

乾夜大步上前，眼睛只盯着洛輕寒那隻被自己抓過的手，只見那被他方才抓過的地方，泛起了一圈紅色。乾夜眼中閃過一絲懊惱，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遞給洛輕寒。

“這是上好的白玉膏，塗在手上，溫涼消腫。方才是我失禮了，手上不知輕重，弄傷了你。”

洛輕寒抬眼望去，只見此刻的乾夜眼中早已褪去了剛才的勢在必得與狂熱，反而是換上一抹清淡的神色。那清淡中，還帶着些許自責。

想必，方才他也不是故意的吧！

洛輕寒接過白玉膏，對着乾夜說了聲“謝謝”，便轉身向前走去。

而此刻，之前被乾夜遣走的邵眉卻並沒有回夜王府，而是去了將軍府。

“哥哥可知，今日我碰見了誰？”

邵眉雖然不是將軍府的小姐，但自幼是在將軍府長大，又素來和邵聰親近，所以稱呼上便一直是喊他哥哥，而非表哥。

“聽眉兒這語氣，似乎是遇上了什麼故人。不知是哪位故人，竟讓讓眉兒如此高興？”

故人，可不是嗎？

當年，黎思可是他哥哥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嫂子，只不過，黎思一直喜歡的便是雲陽。若不是因為她也喜歡雲陽，她怎麼會如此憎恨黎思。哦，不對，現在應該不能這樣稱呼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了黎思，有的只是紅衣。

雖然，今日她沒能如願以償的見到紅衣，但是她就是確定，雲陽要娶的那個人，就是她。從前的黎思，現在的紅衣。

女人，對於情敵一事，都有一種超乎常人的直覺。

邵眉之所以這麼確定，是因為她了解雲陽。像雲陽這樣的人，若是喜歡上一個人，便是一輩子，不可能中途又喜歡上別人的。這也是她為什麼喜歡雲陽的原因。

作為女子，沒有什麼能比得過自己的夫君能夠一生只喜歡自己一人的，也沒有任何一個女子願意和其他女子共同分享一個丈夫。

不過，雖然她沒有見到雲陽即將成婚女子的面，但那又如何？只要她肯定的告訴邵聰，就算邵聰心存疑惑，他也絕對會去查。

到時候，看雲陽還怎麼成親。既然她註定得不到，那也不能便宜了別人，更何況還是如黎思那樣水性楊花的女人。

“眉兒今日遇上了黎姐姐。”

黎姐姐，便是邵眉從前對黎思的稱呼。

果然，邵聰聽到邵眉說出“黎姐姐”三個字，眼神立馬就變了，不過隨即又恢復了鎮定。黎思是他當年親自吩咐下的葬，他親手所埋，又怎麼會錯。恐怕，只是一個長得有些相像之人吧。

“眉兒莫不是看錯了。你黎姐姐都去了三年了，如何還能被你遇見。”

“是真的。”似乎是怕邵聰不相信，邵眉接着便說道：“哥哥還不知道吧，雲陽要成親了，這事兒我也是無意中聽說的。想必哥哥也知道，眉兒打小就愛慕雲陽表哥，只不過雲陽表哥心中只有黎姐姐一人。雖然眉兒也希望雲陽表哥能夠幸福，可既然黎姐姐嫁給了哥哥，那麼便是眉兒的嫂子，眉兒自當祝福哥哥和黎姐姐。可誰知，黎姐姐剛嫁過來，便這麼去了。”說著，邵眉還拿起手中的帕子，拭了拭那根本就不存在的淚水。

“雖說眉兒如今嫁給了夜王爺，可心底到底還是放不下雲陽表哥。因此，聽聞雲陽表哥要成親的消息，便去了雲裳坊，想看一看那即將要嫁給雲陽表哥的女子，到底是何許人也。畢竟雲陽表哥當年，可是那麼喜歡黎姐姐，又怎麼會突然娶了旁人？”

“哪知，這一看不要緊，卻是讓我見到了黎姐姐。若說人有相似，倒也不奇怪。可是哥哥，眉兒當年與黎姐姐也很是交好，又怎會認不出黎姐姐的樣子？”

邵聰雖未答話，但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已是出賣了他，還有他那緊攥着拳頭，無意不昭示着他內心的情緒波動。

黎思？怎麼可能，當年，他明明已經......可是，邵眉此刻所表現出來的神色和說辭，卻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絲懷疑，更確切的說，是讓他的心中重新生起了一抹希望。他雖然恨黎思不將他的心意當回事，恨她眼裏心裏只有雲陽，可到底還是因為他愛她。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早就後悔了，若是當年，他不那麼衝動，也就不會導致了黎思的死亡。如今，上天這是要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嗎？

良久，才聽到他說了句：“眉兒先回夜王府吧，畢竟，你如今也是出了嫁的人，至於眉兒剛才所言，為兄定會讓人前去證實。”

邵眉見狀，便知今日目的已經達到，遂也不做久留，跟邵聰作了別，便回了夜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