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無事生非
佛雲寺後山。
寒潭。
只見一汪約莫十米左右的潭水之中,由下至上,咕咕的冒着氣。只是,這氣並非熱氣,而是寒氣。
寒潭周圍十丈之內,幾乎都被這寒氣所包圍着。寒氣縈繞,朦朦朧朧中,依稀看見有一身影,赤身立於其中,雙目緊閉,似是睡著了一般。
可只有走近看時,才發現那人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只有那一張緊抿的薄唇還有些許顏色。不過那顏色也是被這寒潭之水的冰冷和四周的寒氣所凍出來的紫色,而非正常的血色。
寒潭之中的那人便是竹青。
而這,已經是他入這寒潭的第五日。
除了每日前來給竹青送吃食的莫語,五日以來,整個寒潭,便只有竹青一人。而莫語每次來時,除了給竹青送些吃食,還會帶一小瓶燒酒。不知是因為他心中不忍偷偷藏匿帶進來的,還是了善大師授意的。
只是,那酒,竹青卻從未動過。
還有兩日,他便可以從這寒潭之中出去,去見他心愛的姑娘了。
碧水灣。
“真好看,這便是姑娘為紅衣姑娘設計的嫁衣嗎?想必到時候紅衣姑娘穿上這嫁衣,定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
芽兒望着紙上那鮮紅的嫁衣,眼中儘是羨慕之色。
經過了十日的設計與改造,洛輕寒終於將紅衣的嫁衣設計完成。火紅的顏色,看上去十分的喜慶,就連洛輕寒,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次,她幾乎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投入到這嫁衣之中,好似要出嫁的那個人,不是紅衣,而是她自己。
“芽兒不必羨慕,等哪一日芽兒出嫁,我也會為芽兒準備的。”
“真的嗎?”
看到洛輕寒笑着點頭,芽兒忙謝道:“那芽兒就先多謝姑娘了。”可一想到自己方才說了什麼,又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只餘下一張小臉羞得通紅。
洛輕寒見了,不由好笑,只覺得這小丫頭臉皮也太薄了些。
“好了,我要去趟雲裳坊,若是午膳時還沒回來,你們就自己陪着子遇吃飯,不用管我。”
“是。”
而此時,雲裳坊中,場面就有些混亂。
也不知道邵眉是哪裏得知紅衣便是黎思的消息,如今竟還要嫁給雲陽。一氣之下,就直接帶人來了雲裳坊。
“讓雲陽滾出來。我倒要看看,你們這雲裳坊是怎麼做生意的,竟然將進門的客人往外推,還敢不做本王妃的生意。哼,當真是以為接過皇家的生意便能水漲船高,目中無人了嗎?”
那掌柜的也不是第一次見邵眉前來雲裳坊鬧事了,自然是識得邵眉的。每次一見邵眉前來,他就頭疼。畢竟,人家是邵將軍的侄女,如今又是夜王的側妃,這般身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可是自上次邵眉來雲裳坊鬧過之後,雲陽已經嚴令,只要見邵眉前來,不管她是來幹嘛,直接“請”出去。
邵眉就是知道這一點,才故意來找茬。
只是不巧,恰好今日老闆和老闆夫人去珍寶軒選首飾去了,並不在在雲裳坊。而作為店裏的掌柜,雲叔此刻自然就是雲裳坊最大的頭兒,就算再不喜邵眉。他也只能好言相勸,而非如雲陽那般,毫不留情的直接將人“請出去”。畢竟,他不是雲陽,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膽敢對將軍府發小姐、夜王府的側妃娘娘不敬。
“真是不好意思,我們老闆今日不在,夫人若是找我們老闆有事,不如明日再來吧。”
“不在?既然如此,那便叫你們老闆夫人出來。今日,你若是不能叫個能管事的人出來,給本王妃好好說道說道,本王妃便命人砸了你們這店,看日後你們還敢不敢如此作為。本王妃看上了你們雲裳坊的衣服,是你們的福氣,你竟敢不賣。”
掌柜的一個勁的心裏祈禱雲陽趕快回來。這個女人太厲害,他一個小小的成衣店掌柜,實在是招架不住。況且,這邵眉後面還跟着幾個人,各個都翹首以待,只等着邵眉一聲令下,便衝過來將雲裳坊給砸了。他雖然只是一個打工的,可畢竟也在雲裳坊當了幾年的掌柜。當初若不是雲陽肯收他,他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哪裏要飯。剛到雲裳坊的時候,雲裳坊雖然生意不好,但云陽也從未虧待過他,如今,他是看着雲裳坊的生意越做越好的。這會兒若是邵眉真的讓人砸了雲裳坊,他說什麼也葯攔着。
可他的話還沒出口,門外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隨之,一個清麗的身影緩步走了進來。“我竟不知,阿夜何時又說了一樁婚事,抬了王妃進門。”
洛輕寒雖然不是雲裳坊的老闆,但也與老闆無異。況且老闆即將迎娶門的老闆夫人,便是洛輕寒的妹妹。見來人是洛輕寒,掌柜的頓時一喜,忙迎了上去。“洛姑娘。”
邵眉也在第一時間看清楚了來人。
上次,就是因為洛輕寒,她被乾夜打了板子,還關了一個月禁閉。沒想到皇後派去的殺手殺了靜妃,卻沒能殺了眼前這賤人。她倒是命大。
既然今日碰上了,那麼斷不可能就這麼白白放過這個好機會。憑着自己的身份,她今日也必要給洛輕寒一點顏色瞧瞧。“大膽,見了本王妃,為何不跪。”
洛輕寒像是聽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頓時笑個不停。竟是讓邵眉和周圍一眾人等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笑什麼?”
“我笑邵小姐說大話不怕閃了舌頭。王妃?如果我沒記錯,邵小姐只不過是阿夜從側門抬進去的,而並非正門。據我所知,男婚女嫁,明媒正娶的妻子,都是由正門而入,我還從未聽說過哪家的正妻娶進門,走的是偏門。況且,我可從未聽阿夜說過,他什麼時候納過王妃。”
一句話,就將邵眉的身份挑明,讓一旁看熱鬧的眾人都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向邵眉。原來不過是一個側妃,竟然恬不知恥的稱呼自己為王妃。
而邵眉似乎是沒有看到眾人眼中的神色,只是洛輕寒那句“我還從未聽說過哪家的正妻娶進門,走的是偏門”讓她頓時心下大怒,一雙眼睛怒瞪着洛輕寒。
“就算是側妃又如何,那也是王爺親自抬進府中的。今日你見了本側妃,為何不跪。”
洛輕寒心想,這口頭稱呼倒是轉變得快,只是想讓她下跪,邵眉夜王側妃的身份怕是還不夠資格。
“夜側妃怕是忘了,本郡主是皇上親封的清雅郡主。雖不是公主,但比起你一個王府的側妃娘娘,身份怕是要高上一些。畢竟,邵小姐只是個側妃,是妾,不是妻。要跪,也是你向本郡主下跪。”
洛輕寒可沒忘記,上次便是邵眉潑了她一身茶水,還讓人將她綁了送去青樓。若不是她運氣好,現在指不定成了什麼樣子。既然這女人要在她面前比身份,那麼她就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在哪裏。
果然,邵眉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長這麼大,還沒人敢這麼羞辱她。要她下跪,怎麼可能。她叔父可是手握重兵的將軍,洛輕寒算什麼?郡主又如何,無權無勢,還不是任由她捏扁搓圓。就算她此時將她殺了,也沒人敢說半句。
“你們還愣着做什麼,沒看到這個賤人侮辱本側妃嗎?還不上去幫本側妃教訓她。”
“我看誰敢動本郡主。”
身後的幾人對望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洛輕寒剛剛可是說了她是皇上親封的郡主。
邵眉見竟無人動作,一時氣上心頭,轉身便給了那離她最近之人一個耳光。聲言厲色道:“怎麼,本側妃使喚不動你們是嗎?連你們也不將本側妃放在眼裏了。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郡主,就讓你們嚇得不敢動手?你們別忘了,本側妃可是將軍府的小姐,大將軍最是疼愛本側妃。一個空頭郡主,怕什麼,出了事有本側妃擔著,還落不到你們頭上。”
那幾人一聽這話,頓時就沒了顧忌,反正出了事有側妃娘娘擔著。
掌柜的一聽,邵眉竟然要對洛輕寒下手,便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夥計,讓他去珍寶軒找雲陽,他自己隨手拿了根棍子擋在了洛輕寒面前。
邵眉見了,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你們幾個,將這雲裳坊給我砸了。你們兩個,去將那賤人給我抓住。至於那老頭,若是他不知好歹,只管打死。”
“是。”
一時間,雲裳坊就響起了噼里啪啦的聲音。
掌柜的雖然手持木棍,但也只是胡亂揮舞着,讓那兩個人無法近身,並未對那兩人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而兩人雖然只是一般的僕從,不見得會什麼武功,但畢竟身強體壯,不肖一會兒,就將掌柜的摔倒在一邊,轉而向洛輕寒抓去。
洛輕寒沒有想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邵眉竟真敢對自己下手。而他帶來的那些隨從,竟然就真的聽了邵眉的話。看來,自己這個所謂的郡主,還真是便宜得很,誰都能踩上一踩。
“住手。”
正當那人的手即將碰到輕寒時,門外傳來一聲怒喝。那些聽從邵眉命令之人頓時就停住了動作,齊齊往門外看去。
只見一身紫色長袍的乾夜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雲裳坊門口。紫色長袍華貴凜然,自有一番氣度。只是那張臉上,此刻卻是烏雲一片。
眾人見狀,紛紛下跪。就連邵眉,也跪了下去。
乾夜踏着步子走了進來,直至走到洛輕寒跟前,但他的目光卻是直直的看向方才打算朝洛輕寒抓去之人。
“方才,你想碰她?”
那人聽到乾夜的問話,心下立馬就緊張起來,只覺得王爺這話中怒氣極重,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般。“回......回王爺,是側妃娘娘......啊......”
只聽見一聲慘烈的叫聲,那人的整隻手腕,就被乾夜生生給掰斷了。
“有些人,不是你可以碰的。再有下一次,本王定會叫你生不如死。”
這話明明是對着地上跪着的那人說的,可聽到邵眉耳中,卻是渾身一震。他偷偷抬眼望去時,果見乾夜的目光正陰測測的看向她,眼中警告的之意昭然若揭。心下一個哆嗦,立馬收回視線,不敢再看那人一眼。
“滾。”
一聲落,邵眉帶着的那些隨從,連滾帶爬的就出了雲裳坊。而此時,作為始作俑者的邵眉,卻是動都不敢動一下,身子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畢竟,乾夜方才掰斷那人手腕時的那股狠勁,着實是嚇到她了。
見邵眉還跪着,乾夜一記寒芒掃過。“怎麼,側妃不走?是等着本王誇獎你兩句,說將軍府教導有方,養出了你這麼膽識過人的小姐?”
邵眉一聽,乾夜竟將叔父說事,看來是真的動怒了。保不準,他會藉此機會將自己休了,遣回將軍府。到時候,那她可就成了棄婦,受人鄙夷。
“妾身這就走,這就走。”
直到邵眉連同她帶來的那些人都離開了雲裳坊,雲裳坊才又回歸平靜。
洛輕寒走到掌柜的身旁,將掌柜的扶起來,又吩咐另一個夥計去找大夫。看着已經被毀的七七八八的雲裳坊,面上一片黯然之色。
“多謝。”
乾夜能夠趕來,洛輕寒是真的很感謝他。但是他方才對付那人的手段,卻是太過殘忍,實在讓她不喜,所以這道謝的語氣也顯得有些冷。
“雲裳坊的損失,我會盡數賠給你。”
“不用,這事兒與你無關。邵眉雖是你的側妃,但她所做之事並不代表你的立場。況且,今日若不是你,只怕整個雲裳坊,都會被她毀了。”
看着一臉淡漠的洛輕寒,又想着今日在御書房中父皇讓他二選一,乾夜便覺得有股氣憋在心中,難以抒發。“輕兒,你當真就一點兒也不喜歡我?甚至聽到說要嫁給我就對我如此冷淡?”
“阿夜,你應當知道,我最不喜別人強迫於我。”
語氣雖然還是淡漠沒有絲毫溫度,可那聲阿夜卻是讓乾夜心中抑鬱散了不少。至少,她還沒有完全將他排除在外。那麼,也就是說,他還有接近她的機會。
這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