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幾多心思

第五十七章、幾多心思

當年淑華殿大火之後,一切都化為灰燼,所有人都以為是宮女不小心打翻了燭台才引起的大火。後宮中,有人唏噓,但更多的只怕是幸災樂禍。畢竟淑妃寵冠六宮,在她的光芒之下,後宮所有的女子,都只是陪襯。更甚至說連陪襯都算不上。所以,拍手叫好的人自然是比惋惜的人更多。

事後,在那片廢墟中,皇上發現了一塊令牌。令牌上有一些紋路,但那紋路被燒毀的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再後來,皇上無意中在皇後宮中發現了一枚刻着葉子的令牌,他當時就懷疑淑華殿的大火與皇後有關,可到底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如今,再次在刺殺花娘的人身上搜出這塊令牌,他幾乎確定當年之事就是皇后所為。

“皇后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還真當朕什麼都不知道。這麼多年,朕當真是小看她了,還真當她是母儀天下的賢后。”瞬間,怒從中來,一口氣憋在心口,接着,就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李勝見狀,忙上去幫皇上扶着背。“皇上您可得保重龍體啊!”

原本定好回宮的時間,卻因為花娘的死而延後了兩天。等到了善大師親自為花娘做完了法事,皇上這才啟程回宮。而洛輕寒和弋泠歌,則被皇上單獨命人押解着一同回京城。

至於花娘,雖也帶了回去,不過卻只剩下一壇骨灰。皇上因為弋泠歌的那句話,對他們的關係耿耿於懷,而花娘又是一屍兩命,到底不吉利,所以皇上便直接下令將其火化。至於骨灰是否下葬皇陵,皇上卻是沒有言明。

午時便到了城門,乾夜親自在城門迎接。一個時辰之後,眾人才回到皇宮。

洛輕寒和弋泠歌一路是被安排在花娘先前的那輛馬車中被帶回來的,只不過被人提前餵了昏睡散。等到二人醒來時,已經身處皇宮的大牢之中。

“阿雪,你在哪兒?”

醒來后的洛輕寒發現自己身處一間三面環牆的漆黑鐵牢之中,而弋泠歌卻不在。若非走道每隔十米有一盞燈火亮着,這地方簡直就可以稱得上是伸手不見五指。

雖然二人被分開關押,但好在相隔不遠。

“我在相隔你兩個牢房的牢房。”

“阿雪,你有沒有受傷?”

隔着三道牆,誰也看不見誰,所以洛輕寒第一反應就是問弋泠歌是否有受傷,她怕皇上對弋泠歌用刑。

弋泠歌顯然明白洛輕寒在擔心什麼,他只聽到自己腳下傳來窸窸窣窣踏在枯草上發出的聲音。等洛輕寒再次聽到弋泠歌的聲音時,就猶言在耳。“輕兒,你放心,我沒事。”

聞言,洛輕寒這才稍微放下了心,其實她很怕,怕皇上直接將弋泠歌給殺了,或者對他用刑什麼的。幸好,沒事。

“吃飯了,吃飯了。”

一個獄卒走過來,吆喝了一聲,就將飯菜分別放在牢房門口。

可能是誰特意關照過,飯菜並不差,而且看起來還不錯。可是,二人卻沒有半點食慾。

“不知道花娘怎麼樣了,阿雪,你說,等我們出去了,花娘是不是已經蓋棺葬入皇陵了?”

“不會。”弋泠歌十分篤定的回答。

而此時,御書房中。

皇上正在聽乾夜彙報他不在皇宮的這幾天朝廷發生的一些事情以及每日早朝的情況。顯然,乾夜將朝廷的事情處理的很好,他突然就覺得自己終於後繼有人了。因此,看着乾夜的眼裏,多了一抹欣賞。

事情彙報完畢,乾夜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怎麼,夜兒還有事?”

“父皇,兒臣......”

原本準備好了台本,可是沒想到竟然讓自己的父親先看出了自己的意圖,先行開了口。“你也是想替弋泠歌求情,想讓朕放了他?”

明明是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語氣,可是乾夜卻從中聽出來一絲警告的意味。瞬間,乾夜便改變了主意。

“父皇誤會了,兒臣並無此意。父皇是天子,所做決定定是為江山社稷考慮,兒臣身為天乾皇子,自當會以大局和皇家威嚴為重。只是,泠歌和輕兒乃是兒臣好友,如今他們二人身在獄中,兒臣想懇請父皇恩准,許兒臣前去探望。”

一番話說的極是漂亮。既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對皇權的維護以及對皇上決策的遵從,又毫不掩飾自己對於朋友的關心和情義。

果然,皇上的臉色溫和了幾分,淡淡道:“你能這樣想,朕甚感欣慰。你的請求,朕准了,說不定,這將會是你們之間最後一次見面。”

乾夜心中一驚,但還是恭敬答道:“是。”然後,便退出了御書房。

皇上看着乾夜的背影,一臉深思。

直到接過李勝重新添的熱茶,輕啜了一口之後,御書房中才傳來皇上的聲音。“李勝,你說,夜兒會怎麼做?”

“依奴才愚見,夜王定不會讓皇上失望。”

到底是皇上近身伺候的,大內第一總管太監李公公。跟了皇上這麼多年,毫不誇張的說,對於皇上的心思,李勝至少也能猜到個七八分。

自淑妃死後,皇上就沒真正的開心過。這幾年,身體也是越來越差。上次認回了兒子,這次懷孕的妃子又被人殺了,而且這殺人兇手還跟當年淑華殿大火脫不了干係。

這般大喜大悲之下,這身體就更不如前了。

此番,皇上關押了洛輕寒和弋泠歌,其實也是想看一看,竹青和乾夜的反應。

當日在院中,皇上雖然嚴詞不允許求情,可是人都散去之後,竹青還是找了皇上。

“請您下令放了輕兒和泠歌。”

“你可知朕不僅是你的父親,還是天乾的皇帝。弋泠歌覬覦朕的妃子,朕關押他,還是輕的。”

“您為何連輕兒也要一併關押?”

皇上突然就笑了,只不過笑意立馬就被他給收了起來,心中着急一心只想着為洛輕寒二人求情的竹青並沒有看見。

“她膽敢攔住朕處置旁人,這就是藐視朕的皇權,你還能說她沒錯?”

“輕兒只是一時情急,擔心泠歌才會如此,並非有意要頂撞您。”

“那好,朕且問你,無意殺人便不用負責是嗎?”

“當然不是。”話剛出口,竹青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平日修行,他還從未學過如何與人爭辯,尤其是在對方的話有理的情況下。如今皇上不過是打了一個小小的比方,他就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了。

“下去吧,你不是不願意回到朕身邊做朕的皇子嗎?既然如此,那便一心一意修自己的道。至於他們二人,朕自有主張。”

第二日,皇上便啟程回了京城。而竹青,自那晚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皇上顯然是想藉此機會,逼一逼竹青,看他是否會自願回到自己身邊。

不過,皇上還有第二層考慮。

這不,剛一回來,就又給另一個兒子挖了個坑。

竹青太過重視感情,難免會授其困擾,顯然不是帝王的人選。而乾夜,就看他此次作何選擇了,是否真的如他所說的,會以大局和皇家威嚴為重。重情重義之人固然值得欣賞和結交,但作為帝王,有的時候,不得不做出取捨。

乾夜去了牢房,先是去見了洛輕寒,噓寒問暖了一番,才單獨見了弋泠歌。

“泠歌,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把你和輕兒救出去。”

弋泠歌似乎並不關心出不出去的問題,只是輕聲問道:“這次佛雲寺的暗殺,與你有干係沒有?”

被那雙清澈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乾夜心中突然有一種感覺,彷彿自己此刻心裏在想什麼已經完全暴露在弋泠歌那雙冷峻嚴肅的眼裏。

不過,花娘之死,真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要說有,那無非就是自己的側妃進宮在皇後面前“美言”了幾句,但是他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泠歌,你懷疑是我派人殺了花娘?且不說她是你的師妹,我與她的情誼雖不及你深厚,可到底也是至交好友。況且,我既然安排她進宮,又怎麼會派人前去殺她?”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是嗎?”

聞言,乾夜這才明白弋泠歌為何會懷疑他與花娘遇害一事有關。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麼也就沒什麼好瞞着的了。

“沒錯,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發誓,花娘一事,與我無關。”

看着乾夜一副義正言辭完全不像作假的樣子,弋泠歌心中的懷疑打消了不少。乾夜見狀,便說:“若是到最後,你就跟父皇說出實情吧,淑妃娘娘會理解你的。”

“只要不是殺令,只要不累及輕兒,我便不會違背母親的遺願。”

來牢房一遭,乾夜不過是想確認弋泠歌是否會將真相告知他父皇。如今,他父皇的意思很明顯,所以,他便不得不插手此事了。

於是,回到王府後,他立馬就修書一封,讓人快馬加鞭送往花石山。

不過,他得先把洛輕寒弄出來。

早朝之後,乾夜就直接去了皇后的翊坤宮。

三刻鐘后,皇后便出現在了御書房。

“德妃妹妹早逝,夜兒雖然不是臣妾親生,但自幼長臣妾名下,與桓兒菲兒並無不同。夜兒早已及冠,如今只有一房側妃,說起來是我這個做母后的考慮不周。所以,臣妾想跟皇上求個恩典,給夜兒指門親事。”

“倒是朕疏忽了,不知皇后中意哪家姑娘?”

“皇上日理萬機,情有可原。臣妾瞧着,洛姑娘不錯。皇上您不是還封了她為郡主嗎?想必皇上也是十分欣賞洛姑娘。她與夜兒年紀相當,夜兒也喜歡,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眼眸微眯,沒想到皇后打的是這個主意。

那麼,派去佛雲寺的人,真的只是去殺靜妃的?當日,侍衛可是在洛輕寒的院子裏也發現了幾個被殺的黑衣人。

他還以為皇后是真的在為夜兒考慮,沒想到,還是為了自己。

不過,轉念一想,若是將這個消息送去佛雲寺......

竹青對洛輕寒的心思,他現在幾乎已經確定了,只不過,還差最後一根壓倒性的稻草。若是將乾夜和洛輕寒指婚的消息派人送給他,說不定他就會有所行動。屆時,自己也能父子團圓了。就算竹青還是無動於衷,那就當他成全了乾夜的那份喜歡吧!

“皇後言之有理。不過,夜兒是天乾的皇子,他的婚事不能馬虎,一應儀式流程都不能少。如今,也快過年了,宮中事宜不少,還需皇后費心。等開春后,朕會着欽天監算個好日子,屆時有需要皇后的地方,就麻煩皇后了。”

皇后頓時面上一喜。雖然是壓到了明年,但皇上這意思,是答應了。她忙謝恩。“臣妾替夜兒謝皇上恩典。”

當日,洛輕寒就被放了出來,是乾夜親自去接的。

“阿雪呢,怎麼沒看見阿雪?”直到出了牢房,仍是沒看見弋泠歌,洛輕寒不由出聲詢問乾夜。

乾夜自知這事兒根本瞞不過洛輕寒,而且,他也沒打算瞞着。“你放心,既然我能將你救出來,自然不會落下泠歌。不過泠歌畢竟觸及父皇威嚴,所以情況比較複雜,可能會費一番周折。”

只要人能出來就好,費周折就費周折吧,洛輕寒如是想。“那我先回碧水灣了,要是阿雪那邊有消息,你派個人通知我一聲。”

“我本就是特意來接你的,宮外已經備好的馬車,我先送你。至於泠歌,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有辦法了。”

洛輕寒一聽乾夜說有辦法,立即問道:“什麼辦法?”

“我派人給泠歌的師傅送了信,想必過幾天就會有消息。”

“阿雪的師傅,他這麼厲害?”

“你有所不知,他與父皇是少年好友。而且,當年,弋太醫辭官......”說到這兒,乾夜就頓住了,轉而道:“總之,你只要知道,只要泠歌的師傅出面,泠歌定不會有事。”

見乾夜不欲多說,洛輕寒也沒有多問,誰還沒點不能對人言說的事?況且,皇室本就多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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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衿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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