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初初新芽
《清平調》中的飛燕，指的是西漢時漢成帝的寵妃趙飛燕，同時，也是他的第二任皇后。書中記載，趙飛燕體態輕盈，身輕如燕。傳說趙飛燕能掌上起舞，可見她的舞姿是有多厲害。
“輕兒姑娘，這便是你為小姐選的舞裙嗎？真好看。”
“嗯，這是雲裳坊新上的款式，名為飛燕。”
“雲裳坊的新款式？不對啊，這次雲裳坊的新款我去看了，並沒有這款啊！”紅衣有點想不明白。她記得雲裳坊這次推出的清平調系類成衣共有七款，想容、拂風、露華、瑤月、傾歡、帶笑、凝香，洛輕寒方才送她的那款便是其中之一的帶笑。那小姐身上的這款飛燕是？
洛輕寒微微一笑，“當初設計的時候就特意設計成舞衣的樣式，這是便是想藉由花魁大賽，讓花娘幫我好好宣傳一番。”說完洛輕寒便跑過去拉着花娘的手。“花娘，這款飛燕能不能火，就得靠你了，你可得幫我。”
花娘心中一暖。她怎麼不知洛輕寒是故意這麼說的，憑雲裳坊現在的生意，哪裏還用得着她來宣傳。若是與其他款式一起推出，想必飛燕絕對是賣的最好的一款。這次花魁大賽，展示舞藝的姑娘並不在少數，而飛燕又恰好是舞衣，不搶瘋了才怪。
“輕兒放心，你為我如此用心，我定不會叫你失望。”
“那就好。”
洛輕寒又在風林院與花娘商量了一下比賽的曲目和細節，寅時才出了風雪閣。
路過一個賣小件的小攤時，洛輕寒看中了一支朱釵。
“老闆，這個多少錢？”
“二兩銀子。”
洛輕寒往荷包里掏了掏，拿出二兩銀子遞給老闆。眼睛餘光不由瞄到一處，忽然想是想起什麼似的，便道：“老闆，這個穗子可有藍色的？”
老闆一聽洛輕寒還要買，不由樂了，笑呵呵的道：“有的，姑娘稍等。”
須臾，老闆便從攤子下方的格子裏拿出一支藍色的蝴蝶穗子。清淡、雅緻。“這個五兩銀子，姑娘可是包要起來？”
“不用，我拿着就好。”
洛輕寒拿着穗子，邊走邊想。她肯定是在哪見過這個穗子，在哪裏呢？
忽然，洛輕寒腦中靈光一現。對了，夢裏。
她記得，那人一身白衣，一管竹笛，笛上一支藍色蝴蝶穗子。
白衣是阿雪，蝴蝶穗子在她手上，而竹笛......洛輕寒忽然將袖中的笛子取出。她仔細端詳，越看越是覺得像。她將穗子繫於笛上，再看，不由心驚。手中的笛子與夢中的笛子完全吻合。
這是怎麼回事？
“別跑。”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然後便看見兩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孩子在追趕一個略微比他們小几歲的孩子。那孩子看起來也就八九歲，全身的衣服破破爛爛，也不知道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即使京城是天子腳下，也免不了有人挨餓受凍，食不果腹。
“叫你別跑，還跑，啊，跑啊，你倒是跑啊。”不過一會兒，那孩子便被那兩個大一點的孩子給抓住，按倒在地。
其中一個孩子騎在那孩子身上，抓着那孩子的頭髮，另一個孩子則站在一旁居高臨下的看着，嘴角掛着得意的笑。似乎是在說：怎麼樣，還不是被我們抓住了。
“狗子，趕緊將東西交出來，不然有你好看。”
狗子是那個被欺負的男孩的名字。
“聽到沒有，將東西交出來，不然有你好看。”
很明顯，那個騎在狗子身上的男孩是那個站着的小孩的小跟班。
“那是我撿到的，憑什麼給你們？”狗子不服氣，他撿來的東西，自然是他的。若是交出來，哪還有他什麼事，不交。
“見者有份。要麼你就別讓我們看見，既然看見了，那就要大家平分。二喜，你說對吧。”
那騎在狗子身上的男孩便是叫做二喜。
二喜連連稱是。“沒錯，見者有份。”
“哼，平分，你們就是想獨吞。”狗子顯然不笨，不會相信什麼平分不平分的說辭。
“你交不交。”說著，那叫二喜的男孩還打了狗子一巴掌。
“沒有。”雖然被打了，但狗子堅決不給。
“沒有？”聞言，那站着的男孩便走過去要搜狗子的身。
狗子被二喜壓着動彈不了，眼看着懷裏的東西就要被人拿走，嘴一張，一口就咬了下去。只聽見“啊”的一聲，那方才還在搜狗子身的孩子便立即縮回手來。顯然，他是被狗子給咬到了。
抬起一看，手上一圈明顯的齒印。他頓時目露凶光，猛一抬腳，踢了狗子一腳。
“二喜，給他點教訓。”
洛輕寒本不預管這件事的，但是又不忍心一個小孩子被兩個比他大的孩子欺負，想了想，還是循聲走了過去。
洛輕寒到時，便看見兩個大孩子正在對那個小一點的孩子拳打腳踢。那孩子雙手抱頭，縮成一團，樣子甚是可憐。
“住手。”
那兩個孩子循聲停下。
“你們兩個小鬼，欺負一個比你們小的，丟不丟人。小心我報官把你們倆抓起來。”
那兩孩子聽說洛輕寒要將他們送官，一時也有些害怕。但平時畢竟在乞丐窩裏飛揚跋扈慣了，哪能這麼輕易的就被洛輕寒唬住。
“不過是乞丐爭奪食物，這事經常發生，官府可管不到我們頭上。”說話的是三個孩子中最大的那個。
“就是。”另一個孩子立馬出聲附和。
“哦，是嗎？”洛輕寒不由笑了。心想，這小孩倒是聰明，知道官兵不會管他們乞丐窩裏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們爭食官府自然不會管，不過若是惡意傷人就不一定了。”
聞言，那兩個小孩果然臉上閃過一絲害怕之色。膽子小的那個過去拽了拽另一個滿是布條的袖子。“大虎，要是她真把我們抓去做官怎麼辦？”
大虎橫了他一眼，沒做聲。洛輕寒也不急，就站在一旁等着。過了一會兒才聽那個被叫做大虎的孩子道：“二喜，將東西拿了，我們走。”
說著，二喜便走過去將地上的那串手鏈撿了起來。那是剛才他們毆打狗子時，從狗子身上拿的。而剛才，他們之所以追着狗子，就是要從狗子手中將這串手鏈搶過來，拿去賣了換錢買吃的。
洛輕寒的目光好巧不巧就落到了那串手鏈上。
那不是她女扮男裝去風雪閣回來之後不見了那串手鏈嗎？竟然在這裏見着了。
“站住。”
竹青那日聽洛輕寒說她曾在書上看到有記載和尚娶妻，他不信，便回屋將所有的書都翻看了一遍。可是他將所有的書都翻完了，還是沒發現有哪本書上寫着和尚娶妻的例子。什麼倉央嘉措，鳩摩羅什，蘇曼殊，書上都沒有。他又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藏書太少，所以才沒有。
所以他便去城中的書齋尋找，依舊無所獲。
這日，他剛將一家叫做文書居的書齋裏面的書翻閱完畢，返回時就聽見有人在一旁指指點點。在眾多的人群中，還有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說了，跟我沒關係，是他們兩個打他一個。”
洛輕寒心裏那個氣啊，她不過是想拿回自己的東西，結果卻被倒打一耙，說她欺負小孩子，偏偏那個真正被欺負了的狗子此時暈了過去。
“小鬼，你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從實招來。”
大虎和二喜這兩個也是會裝。看到現在形式大好，路人看他們的眼光都是憐憫和同情，不由得哭喊道：“這個姐姐，打了我的弟弟狗子，現在還要搶我們的東西。”
洛輕寒怒道：“胡說，那本來就是我自己的東西。”
圍觀的路人見兩個孩子抱在一起哭成一片，又見旁邊一個更小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由出聲道：“姑娘，你這也太過分了，不過是幾個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洛輕寒心想，她做什麼了就過分了，莫名其妙。
“是啊是啊，想不到這麼漂亮一姑娘，心腸竟然這麼歹毒。不僅打人，還搶人家東西，簡直是世風日下，這天乾的民風就是被你們這樣的人給敗壞的。”
話是越說越難聽，一下子就上升到了敗壞民風的高度。洛輕寒哪裏受過這樣的冤枉，聞言不由怒道：“你們，你們這群人不分青紅皂白，你們知道什麼。”
圍觀路人見洛輕寒不僅語氣強硬，還絲毫沒有愧疚和悔改之意，連連搖頭，伸着手對她指指點點。更有甚者，還揚言要報官，好好懲治一下這個惡毒的女子。
那大虎和二喜二人見狀，又是一陣哭喊，像是受了天下的委屈。“請各位叔叔伯伯幫幫我們。”
洛輕寒怒瞪着那兩個害他被人指點的罪魁禍首。“住口。你們兩個小東西，好的不學，凈學些坑蒙拐騙嫁禍他人的行為。明明是自己做了惡，現在還賴在我頭上。小小年紀，不僅會使心機，還一肚子壞水。”
竹青穿過人群走過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洛輕寒站在兩個瑟瑟發抖抱坐在地上的男孩跟前。而一旁的路人則個個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發生了何事？”
一人見竹青是和和尚，想着出家人都是以慈悲為懷，便一改對洛輕寒的疾言厲色，語氣極其和善的指着洛輕寒和大虎二喜他們道：“這姑娘，不僅將人打了，還要搶人家東西，簡直要不得。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女子，簡直是污了我天乾王朝的名聲。”
洛輕寒見來人是竹青，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歡喜。心想：旁人不信她那是被這兩個小孩騙了，但竹青肯定會信他。
“阿竹，你別信他們胡說。明明是這兩個小孩打了那個小孩，還搶他的東西，被我撞見就故意大喊大叫將人引來，還將其污衊到我頭上。”
大虎和二喜見洛輕寒與竹青認識，怕事情露餡，便爬到狗子身前，將狗子的臉暴露在眾人眼中。“各位叔叔嬸嬸，你們看，這位姐姐將我弟弟打成這樣，現在不僅不承認，還說是我們誣陷他。我們只是個連飯都吃不飽的小乞丐，哪裏會那些污衊人的事。”
眾人一看，果見狗子臉上有傷痕，那是被人用巴掌扇過留下的。一般男子打架鬥毆，都會用拳，只有女子，才喜歡扇人耳光。
竹青也見到了狗子臉上的巴掌印，臉上忽而沉了沉，看向洛輕寒的眼中多了一絲詢問。
“你不信我？”
竹青不語。
這時候，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將她送去官府。”
聽聞要將洛輕寒送官，竹青便朝眾人做了一揖，雙手合十，便道：“阿彌陀佛。依小僧看，還是先找大夫為這孩子診治，若是送官，恐會誤了時辰。至於這位姑娘......佛法講究寬容、渡化，小僧一定會代為教化，絕不會再發生此事。”
那些路人原本也就只是過來圍觀，沒想着真的與自己扯上什麼關係，現在又見有人出面，還是一個修道的和尚，自然紛紛點頭說好。
“既如此，還請各位散去，小僧這就帶這位小施主去醫館。”
眾人散去，竹青才轉過身去面向洛輕寒。
洛輕寒看着竹青的目光有些冷。“我讓你幫我了嗎？多管閑事。”
大虎和二喜二人此時見圍觀的路人都散了，而突然出現的小和尚還與洛輕寒認識，覺得情況對他們不妙。準備開溜。
“站住。打了人，拿了我的東西，還污衊我，這樣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