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螳螂捕蟬
只見，那純白的宣紙上畫著一個個美人，各個面帶微笑。有清新淡雅的，有雍容華貴的，有面若桃花的，有眉目傳情的......各個都是活靈活現。這還不算，關鍵在於那些美人身上的服裝。或雅緻、或俏皮、或明麗、或妖艷......這一看之下，不由讓雲陽心中暗自吃驚了一把。這設計，再配上人物恰到好處的表情，竟讓這些衣服增添了幾分顏色。
他又繼續往下翻去，這一次他的震驚不言而喻。
原本他還懷疑洛輕寒會不會是邵氏那邊派來的人，現在看來並不是。京城的成衣店，大多都是為女子服務的，所以店中並無男子成衣。男子的成衣要麼是自家娘子買布親手縫製，要麼就是定製。就連邵氏成衣，如今京城最大的成衣店，賣的都是女子成衣，而男子若是要購買成衣，則需要提前定製。原因是因為男子的服裝大多都是千篇一律，無論是款式還是價格，都比不上女裝有市場。
雲陽先前雖也有過這種想法，但念及男裝不如女裝有市場，且加之這些年一直被邵氏成衣強壓一頭，連女裝也越來越難做。若不是之前積累了一批老客戶，如今的雲裳坊，只怕早就關門大吉了。
“如何？”
雲陽收了眼中的驚訝之色，將那一張張設計圖紙卷好，遞給洛輕寒。
“設計不錯，新穎別緻。不知姑娘想要如何與雲某合作？”
聽聞雲陽此言，洛輕寒就知，今日這合作有戲，也不枉她辛辛苦苦的在碧水灣窩了三天畫這些設計圖樣。
洛輕寒伸出一隻手，做了個手勢。
“五五分。姑娘的口氣莫不是太大了吧？”
“大嗎？我不覺得。雲公子要知道，雲裳坊雖然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成衣店，但那畢竟是曾經。傳奇之所以被人稱之為傳奇，為眾人所知，那是因為那都是過去的事。可是如今的雲裳坊不比昨日，別說有邵氏成衣緊壓一頭，就以你雲公子這些年不大怎麼管事的行事作風，我看，這雲裳坊也撐不了多久。”
洛輕寒將“不大管事”這四個字咬得極重，好像故意激怒雲陽似的。
果然。“你都知道些什麼？”
“雲公子是說雲裳坊的事情嗎？”看這雲陽一副要怒不怒的樣子，洛輕寒慢條斯理的說道：“我確是知道一點。比如你雲公子十五歲創辦雲裳坊，十六歲便將雲裳坊做到第一成衣的位置。再比如前幾年，你因為一個女子，變成了如今的模樣，連帶着雲裳坊也被邵氏成衣取代。哦，對了，聽聞那個女子曾經是邵聰的妻子，也就是先前被你一氣之下差點打了一巴掌的邵眉的嫂子。我還知道......”
“夠了，住口。”
洛輕寒還打算往下說去，卻被雲陽打斷。看着雲陽怒不可極的樣子，洛輕寒也絲毫不覺得害怕。她不是邵氏兄妹，沒做過什麼對不起雲陽的事，自然也不怕他。
“雲公子別生氣，我不過是事先做了些小小的調查，並不會因此來威脅你做什麼。”
“你以為你能威脅到我嗎？”
“不，從未這樣覺得，而且我也不屑威脅他人，因為我也不喜被人威脅。”
這是大實話。沒有人喜歡被人威脅，洛輕寒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她也不會因為知道雲陽什麼事而以此來威脅雲陽如何。而且，她與雲陽並沒有什麼過節，並且，從乾夜那裏得知雲陽的事情后，他倒是有些同情雲陽。
母親亡故，父子情斷，兄弟反目，所愛他嫁......
雲陽深深的看了洛輕寒一眼，忽而出聲道：“跟我進來吧。”
那日被雲陽叫進內室之後，洛輕寒便與雲陽達成了協議。洛輕寒負責給雲裳坊提供設計圖紙，保證每月都有新款出，其它一概不管。至於分成，她與雲陽四六分，她四，雲陽六。
其實這個結果洛輕寒已經很滿意了。原本她打算的是三七分，一開始故意說五五分是為了討價還價。只是不想在她假裝大義凜然的退了一步之後，雲陽就答應了她，於是就是現在的四六分了。
十日後，雲裳坊發佈了一條消息：雲裳坊將每月初五發佈新款，凡前五十名進店者享八折優惠。這則消息是由雲陽親自當眾宣佈的，做不得假。
這一消息一出，可謂是在京城的成衣行業中掀起了一波浪潮。
一時間，雲裳坊門庭若市。
洛輕寒看着這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洛輕寒心中終於鬆了一口氣，也不枉她一番苦心。
早前，洛輕寒便同雲陽商量，雲裳坊裝潢陳舊，需要重新裝飾一番。首先，要將外面牆壁重新推倒，砌上新牆，再做成雕花鏤空的牆體，用以透明材質的窗料填充。再尋上好的木匠，打造幾個身形和人大小的模特，用以展示服裝。一來，可以作為噱頭吸引人流，二來也意味着雲裳坊新的開始。當她將這個想法雲陽說了之後，兩人一拍即合。
於是，二人便分頭行動。洛輕寒負責設計，雲陽則負責店面的裝修一應事宜。
“輕寒果然好本事。”
洛輕寒見雲陽沒有再叫她洛姑娘，而是直呼其名，自然知道他肯定是從心裏認可了她這位合作夥伴。
“多謝雲兄信任。其實，一開始，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雲陽看着人來人往的店門，心生感嘆。“雲裳坊已經好久都沒有今日的光景了。”忽而，他轉過頭來對洛輕寒說道：“不如，今日我們去喝一杯，以示慶祝。想來，像輕寒這樣的女子，應該是喝的了酒的吧。”
洛輕寒但笑不語。
“如此，我便當你答應了。”
邵府。
邵聰聽聞今日雲裳坊門庭若市，而邵氏成衣寥寥數人，氣的一下將手中的茶盞摔倒在地，只聽一陣清脆的聲響，那茶盞便被摔得粉碎。茶盞的碎片劃過下首跪着的掌柜，臉上留下一條約莫寸許的紅痕，絲絲血跡滲透而出。
那掌柜的也不敢動手去擦拭，生怕又惹怒了上座那位大爺，只是規規矩矩的跪着，身形微顫。
“公子，聽說雲陽今日在悅來客棧設宴慶賀。”
邵聰聽完便笑了。“慶賀？正好，咱們也去湊湊熱鬧，怎麼說我們也是親兄弟。”
洛輕寒到時，雲陽已經在包廂了。
“來了。”
洛輕寒“嗯”了一聲，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隨後，便有小二端來酒菜。正當那小二準備出門時，突然被洛輕寒叫住。“站住。”
“怎麼了？”雲陽問道。
洛輕寒搖了搖頭，示意她沒事，又回頭對着那小二的背影說道：“你，轉過身來。”
不知道為什麼，洛輕寒總覺得剛才那小二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故意躲閃似的。
她當然認得這個小二。當日就是在這悅來客棧，邵聰差點殺了他。當時，她還說劉灝多管閑事，想必當時這小二心中是有些怨恨她的吧。可是，那小二剛才的眼神分明是在躲閃，似乎是怕被她認出來。
不對，肯定不對。
“姑娘叫住小的有何事？”
洛輕寒看了那小二兩眼，總覺得除了上一回，她應該還在哪裏見過這個人。她細細回想她來到這裏之後見過的人，正當她快要想到什麼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後，就見邵聰頂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走了進來。在他身後，還跟着幾個隨從，手裏端着些些東西。
“大哥，怎麼今日在此慶祝，也不通知弟弟我一聲。”說罷，便自顧自的坐下，絲毫不見外。
“你來幹什麼？”
“聽聞雲裳坊今日生意極好，比之三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弟弟我特來給兄長道喜。”說完還打了個手勢，示意隨從將禮物呈上。
“帶着你的東西和你的人，從我面前消失。”雲陽似乎很不待見邵聰。
邵聰聽聞也不惱，只是將目光轉向了洛輕寒。洛輕寒早已經在邵聰來的時候就將放在小二身上的目光收了回來，並坐了回去。
“我竟不知，原來洛姑娘就是今日讓雲裳坊重現輝煌的出謀劃策之人。”邵聰對洛輕寒笑得溫和，好像他與洛輕寒關係多好似的。
洛輕寒心知這人是在挑撥離間，又怎麼會讓他得意。“是又如何。這好像和邵公子沒什麼關係吧？”
邵聰呵呵一笑。“我原以為，那日在悅來客棧，洛姑娘為我說話，是站在我這一邊，如今洛姑娘對我這般言語，可真是讓我傷心。”
洛輕寒暗罵邵聰一句卑鄙，但面上卻不露聲色。“邵公子說笑了，我從來都是自己這一邊的。雲兄為人正直，心胸寬廣，又頗有文采，我自然樂意結交。”
邵聰臉色一變。他自然聽得出來洛輕寒這是在諷刺他為人心胸狹隘，仗着自己有後台便目中無人。原本他還打算將洛輕寒招到他的門下，所以才對她好言好語。現在看來......
洛輕寒一次次下他的面子，他怎麼能忍。不過是一個會繪製成衣樣式的女子，說白了，只是個低賤的綉娘，如何能跟他比？他爹可是手握兵權的大將軍。“既然洛姑娘想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不要怪我不給姑娘面子。邵大，請洛姑娘去府上小坐。”
只聽邵聰喊了一聲，那邵大便往洛輕寒這邊來了。看樣子，是想將洛輕寒抓走。雲陽方才不動聲色，這會兒見邵大要上前抓人，怒道：“邵聰，你不要以為我怕了你，輕寒是我雲裳坊的人，還輪不到你在這裏胡作非為。”說完，便擋在了洛輕寒的身前。
“別跟他廢話，動手。我倒是要看看，就憑你的功夫，能擋得住我今日帶來的這些人。”說罷，只見邵聰身後又多出幾個人來，看樣子，那些人與邵大他們相比，功夫要高出許多。
雲陽功夫不低，只是他既要對付邵聰帶來的那些人，又要護着洛輕寒，難免力不從心。
“住手。”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制止。
洛輕寒往外望去，就見一身紫衣的乾夜。
邵聰一看來人，就讓人住了手。“王爺今日怎麼也來了這悅來客棧。“邵聰可沒忘，上次，也是在這裏，乾夜從他手上救了兩個人。
“邵公子，輕兒是本王的朋友，還請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不與她計較。”
“哦......原來是王爺的朋友。”話音一轉，“不過，這洛姑娘方才答應本公子去我府上坐坐。”
洛輕寒暗罵邵聰一句無恥，睜眼說瞎話，簡直不要臉。
乾夜眼神一凜。“邵公子是想要本王去邵將軍府上要人不成？”
邵聰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笑道：“既然是王爺的朋友，那便算了。走。”
見邵聰走了，洛輕寒這才走過去，問道：“阿夜，你怎麼來了？”
“前些日子你不是丟了串手鏈嗎？本來是想帶你去寶林齋的，誰知去了碧水灣不見你人。回去的時候便見着幾個邵府的人鬼鬼祟祟，便跟了過來。”
洛輕寒心下瞭然，原來如此。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今日這是一鬧，你怕是沒有心情了。”
“嗯。”洛輕寒又對雲陽說了句抱歉的話。“雲兄，不如咱們下次再約？”
“無妨。”
乾夜朝雲陽點了點頭，便和洛輕寒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