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雲裳有心
自那日洛輕寒一夜未歸又差點在風雪閣被人佔了便宜之後,弋泠歌果真就像他說的那般,洛輕寒想去哪兒,他便陪着去哪兒。倒是讓洛輕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外出玩了幾遍,便也就不常往外邊跑,大多時候安安靜靜的待在碧水灣,和弋泠歌下下棋。
正是棋逢對手對手之時,亭外傳來傳來一聲輕咳,接着便見一位身着紫衣華服的俊美男子不緊不慢走來。“原來是躲在這下棋,讓我一頓好找。”
原本正在冥思苦想該如何下子的洛輕寒,聽到那聲輕咳,被驚了一下。手一抖,白玉般的棋子從手中滑落,正中弋泠歌下懷。
“輕兒,你輸了。“說完又對對面走過來的乾夜打了聲招呼。
這人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莫不是故意的吧。洛輕寒暗罵了乾夜一句,接着白了他一眼。“什麼一頓好找,除了阿雪的雪落居和我的碧水灣,你還能找到哪裏去,誇張。”
乾夜呵呵一笑,看了一眼桌上棋盤,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我才剛來,怎的就對我如此不友好。”
洛輕寒心想:哼,一來就害我輸了棋子,如何能對你友好,但是她沒有當著乾夜的面說,只是轉言道:“要是真對你不友好,你看我還搭理你不。”
“也對。”說著,乾夜便一個眼神示意身後之人。“將東西拿上來。”
侍從將東西放下,便又退到乾夜身後。
“什麼東西?”洛輕寒見了也不等乾夜說話,自顧自的走上前去,拿起一看,是一件素色金針刺繡雪煙羅。那一針一線,皆是不凡,料子也是不錯。
“這是昨日才出的新款,我恰巧遇見。想來這女兒家都喜歡胭脂水粉,錦衣華裳,所以便買來送與輕兒。”
洛輕寒眼睛眨了眨,湊近一步。“阿夜,當真是送給我的,莫不是買來送給哪位姑娘,人家不要才拿來給我的吧。”
面上被呼出的熱氣拂過,乾夜心中劃過一絲異樣,面色也微有些發紅。若不仔細看,當真發現不了。
弋泠歌看着乾夜那副極力隱忍的模樣,不由抿嘴失笑。心道:輕兒肯定是故意的。方才那失誤落子之仇,看來她是記着在。
乾夜見弋泠歌竟然當面嘲笑他,對他投去一抹警告。
弋泠歌見了便收了笑意,只是那唇角卻依舊揚着。見好戲也看的差不多了,這才正色道:“輕兒,你方才手上拿着的那件雪煙羅,可是出自雲裳坊。”
“雲裳坊,什麼地方?”
“這雲裳坊啊,當年也是京城數一數二的成衣店,很是得年輕女子喜愛。在京城,能與雲裳坊相提並論的,也只有這邵氏成衣。說來也奇怪,這雲裳坊的少主與邵氏成衣的老闆還有些關係,據說二人是兄弟。但不知為何,這二人關係並不好。據說,是因為一名女子。”
“女子?”洛輕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想來又是那些三人行,你愛我,我愛他這些男女情事了吧。“這雲裳坊很厲害?”
“厲害倒也談不上,不然這麼多年也不會任由邵氏成衣壓在他頭上。只不過雲陽此人到是有幾分本事。聽聞他十五歲創辦雲裳坊,十六歲就讓雲裳坊穩居第一,這雲裳坊的名字也是他接手自后親筆提的。只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雲陽便無心搭理,故此才讓邵氏成衣後來居上。”
原來還有這檔子事。看來,又和那名女子有關了。
洛輕寒想了想,又問道:“這邵氏成衣是?”
“輕兒所料不錯,這邵氏成衣,正是邵聰旗下的產業。”
邵聰,原來還真是他。
想到此,洛輕寒不由得看向乾夜。她可是記得,當日在悅來客棧,那邵聰原本是要殺了店小二和劉灝的,結果乾夜人都沒露一個,就派了個隨從,隨便遞了個令牌,那邵聰就放了人。
“阿夜,你莫不是什麼大官吧?不然像邵聰那樣囂張跋扈的人怎麼會因為你一句話就乖乖放人。”
乾夜與弋泠歌兩人對望了一眼,兩人皆是一蒙,隨即瞭然。原來二人竟都沒有將乾夜的身份告知洛輕寒。
“大官倒是談不上,只不過母親生前是皇妃,所以我也就撈了個閑散王爺噹噹。”
洛輕寒聽完不免咂舌。她竟今天才知道,乾夜還是個王爺,難怪第一次見他時覺得他身上有種尊貴的氣質。乾夜,姓乾,而這裏又是天乾國,國姓可不就是乾嗎?她倒是給忘了,在這個時代,國姓可不是一般人能隨便叫的。
“看來是我運氣好,撿了個王爺當朋友,那是不是以後在這天乾,我可以橫着走了?”洛輕寒眨巴眨巴眼睛,笑得一臉得意。
弋泠歌聽話這話差點沒一口茶給噴出來。好在他修養極好,忍住了。心下道:這丫頭,居然說阿夜是他撿來的。果然氣死人不償命。
這邊乾夜聽洛輕寒說“撿”,不由臉上黑了黑,但還是在心中回了一句:盡我所能,保你無虞。
洛輕寒原本就是故意氣乾夜的。這回,她心裏可是舒坦了。
不過,這雲裳坊......
二人見洛輕寒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着,心知她這是又在打什麼主意。
“輕兒,在想什麼?”
洛輕寒也不隱瞞。“我在想,若是由我為雲裳坊設計服裝,說不定就能到壓邵氏成衣一頭。”
弋泠歌這陣子倒也是見識不少洛輕寒的才藝,聽她說會設計成衣,雖然微怔了一下,但也並未覺得意外。
“噢~輕兒這是在碧水灣待得無聊了,想找些事做?”
洛輕寒嘿嘿一笑,看來阿雪早知道她這些日子憋得久了。
不料乾夜插了聲,“我竟不知,輕兒竟還會這個。我倒是好奇,輕兒還會些什麼?”
剛才那盤棋他瞄了一眼,洛輕寒雖然輸了,但只輸了一子半。而其中一子,還是因為他突然出聲驚到了她才落錯了子。泠歌雖然最擅長音律,但於風雅一事上,涉獵頗多。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這會兒,他倒是真有些好奇,只輸了泠歌一子半的洛輕寒,到底還有哪些他不知道的驚喜。
“其實不多,只不過琴棋書畫,歌舞詩茶,綉活美食,每樣會那麼一點。”
洛輕寒說的無心,也不見絲毫炫耀得意之色,只不過是平常語氣,可是聽這話的二人卻不是這麼想,只覺得洛輕寒好生厲害,竟涉獵如此之廣。縱然是高門大戶的千金,或是勾欄名苑的姑娘,怕也不會懂得如此之多。
周圍的空氣靜謐了一會兒,洛輕寒優哉游哉的喝了口茶,慢條斯理的道:“我剛才的想法,你們覺得如何?”
“若是輕兒覺得閑來無聊,不如就自己開間鋪子,至於一應所需,有我和泠歌幫你,也不是什麼難事。”
洛輕寒搖搖頭。“不不不,我自然知道,若是你們幫我,我能省下不少事,不過那樣就沒意思了。”
“輕兒為何會選雲裳坊?”
“因為我喜歡雲裳坊這三個字啊!而且邵聰那人,雖然我只見過一面,但是覺得他囂張跋扈,心狠手辣。這樣的人,我才不想和他接觸。”
只是因為喜歡,就是這麼簡單。
況且,自己開鋪子,她哪來的錢,還不是乾夜或者弋泠歌的。這段日子她在這裏白吃白喝白住,現在還要白拿,想想都覺得自己臉皮比城牆還厚。
既然如今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她面前,她還不得好好利用一番。
三日後,洛輕寒便去了雲裳坊。
只是不巧,碰上了一個前來鬧事的。
“雲陽,別妄想就以這小小的雲裳坊能與我邵氏抗衡,到頭來只不過是蚍蜉撼大樹,自取其辱罷了。”
“既然邵小姐如此有自信,今日又何必來我雲裳坊鬧事。”
“我不過是念在你我多年情誼,才來好心勸阻,你別不識好歹。”
“好心?”雲陽笑了,那笑容里竟有一絲嘲諷,一雙充滿恨意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看着邵眉。
邵眉被雲陽的眼神看的頭皮發麻,一時心生餘悸,連向後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方才又向前一步。“雲陽,為何到如今了你還要執迷不悟,為了一個水性楊花女人,作踐自己。”
“為了一個女人?”雲陽突然笑了,那笑容里竟帶了一絲痛色。“邵小姐別忘了,你口中水性楊花的女人也是你的嫂子,是你大哥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抬進邵府的。”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不恥。既然嫁給了我哥哥,就不應該還想着別的男人。像她這樣的,不是水性楊花又是什麼?”
“你......”雲陽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一隻手握得死死的時不時還傳出咯吱咯吱的骨頭聲。
見雲陽不說話,邵眉更是得寸進尺。“怎麼,我說的難道不對?”
雲陽終於忍無可忍,一抬手就朝邵眉的臉招呼過來。就當邵眉被嚇得花容失色,以為那巴掌就要落到她臉上時,雲陽卻突然停住了。“打你,只會髒了我的手,雲裳坊不歡迎你,帶着你的‘好意’,滾。”
邵眉顯然是被雲陽方才的舉動嚇壞了,聽了雲陽一聲爆呵,竟真的朝門外跑去。看樣子,着實是被嚇得不輕。
“看夠了嗎?”
洛輕寒回神,就聽見一個略帶沉穩的聲音傳來。方才還怒不可偈,一轉眼又平淡如水。
“呵呵,呵呵~”畢竟是不小心聽到了人家的秘密,洛輕寒也只能尷尬的笑了兩聲。
“姑娘是要現成的還是定製?”
現成還是定製?洛輕寒暗道:這人情緒轉換如此之快,倒真是厲害。
“既不要現成,也不要定製。”
“那姑娘來我雲裳坊做什麼?”
洛輕寒對着雲陽友好的笑了笑,吐出兩個字:“合作。”
雲陽倒也不惱,只是說:“雲裳坊只賣成衣,其他一概不談。姑娘請回吧。“說著,還作勢請洛輕寒出去。
“雲公子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惱羞成怒,被我撞破了你的秘密,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的要趕我走。”
聞言,洛輕寒果然瞧見雲陽的臉色變了,不似剛才的雲淡風輕。他淡淡的掃了洛輕寒一眼,眼中滿是不屑。“姑娘方才在門外看戲,可是看的過癮?無事聽人牆角,實乃小人之舉。”
這是在說她故意偷窺了。“我不過是恰巧遇上,何來偷窺一說?再說,我是女子,並非小人。”
雲陽臉色果然又黑了幾分,但語氣卻是緩了幾分。“哼,古語有云,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然如此。”
“承蒙誇獎。”
“臉皮真厚。”
“如你所見。”
“哼~”
“如何?”
“不如何?”
“不如何是如何?”
“就是我不會跟你一個小丫頭合作。“他可不相信好巧不巧,邵眉剛在他這裏鬧了一通,這會兒就有人跑過來跟他說合作。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你是擔心我是邵家派來的姦細,是嗎?”
雲陽不語,算是默認。洛輕寒原本也沒打算他會回答,只是從手中拿出一卷卷好的宣紙,又將它小心的擱置在櫃枱上。“看看。”
雲陽半信半疑的走了過去,他倒是想瞧一瞧,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店裏聽了他的牆角如今又說要與他合作的女子是要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