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行（下）
短短半天時間，紅鬍子已經找林恩聊了不下十次天了。
紅鬍子名叫赫伯特，愛好是聊天，最大的煩惱是找不到人聊天。據他所說，隊伍里的其他人成天到晚都在忙碌，林恩的出現簡直救了他的命。
在赫伯特好奇的追問下，林恩交代了自己的受傷經歷，沒想到話還沒說完，赫伯特就已經忍不住先嚷嚷起來了。
“什麼？你是被荒原鼠追着咬成這副德行的？那些小傢伙難道不是長着腿的肉罐頭嗎？哈哈哈！就差一步你就是整個寂水沼澤死得最丟人的笨蛋了！難受，太難受了，寧願被食物追着跑的人是我！”
赫伯特發動了得天獨厚的大嗓門，讓小隊裏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
林恩感到很尷尬，卻也不好怪罪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好擺出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荒原鼠是寂水沼澤一帶的主要肉食來源，昨天用來果腹的烤肉正是出自它們。
由於之前只有一個人，林恩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現在有其他人陪伴，他才得以放鬆下來，好好認識一下這個陌生的世界。
……
“老大。”
擔任斥候的流鶯站在附近的一片草叢裏，向哈羅德招手。流鶯是小隊中唯一的女性，穿黑色長風衣，戴黑色蕾絲手套，看起來年輕而冷艷。
哈羅德湊近過去，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從新鮮的四趾腳印和被咬斷的燈籠草中推斷道，“不錯的發現，附近應該住着一窩荒原鼠。”
小隊眾人順着蹤跡追蹤，找到了一個和腰身差不多粗的洞穴。它位於一根巨大的白色柱子附近，很巧妙地被附近的石塊擋住了洞口。
在哈羅德的安排下，遊獵小隊的成員圍繞這個洞穴，開始在周邊搜索。眾人費了好大一番力，終於在幾十米外的兩個不同方向，發現了隱蔽在草叢中的另外兩個洞口。
“頭兒，要把他們熏出來嗎？”紅鬍子摩拳擦掌道。
哈羅德點點頭，“赫伯特，你去中間燒火，流鶯、埃爾維斯、科林和葛里菲茲跟我去一邊，剩下的人去另一邊。”
無所事事的林恩跟上赫伯特，有些疑惑地問，“為什麼你們只在中間的洞口燒火？如果再燒一個洞，那些老鼠不就只能從剩下那個洞裏逃出來了嗎？”
“能問出這個問題，說明你勤于思考。”赫伯特難得誇了林恩一句，緊接着又補充道，“但也說明你壓根就沒有好好思考——要麼是傻瓜，要麼是懶鬼。”
“好吧，我是懶鬼。”林恩兩害取其輕。
“哈哈，我就知道！”聽到了滿意的回答，赫伯特立刻興奮地講解起來，“首先，‘狡鼠三窟’這個詞你應該聽過吧？”
呃，這不應該是形容兔子的嗎？不過老鼠確實很狡猾，倒也沒什麼問題，林恩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事實上，它們不光狡猾，還非常的團結。”赫伯特在洞口堆上燈籠草，然後點燃一根油木，扔在了草堆上，“就拿三個洞口的洞穴來說吧，如果你只在一個洞口燒火，它們會以為你只發現了這一個洞口，就會試着從其他洞口逃走。但如果你在兩個洞口燒火，它們多半會認為你已經發現了所有洞口，就會縮在洞穴的最深處，直至死亡。要想把他們的屍體從錯綜複雜的地下挖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為什麼？”林恩更加困惑道，“就算洞口有人把守，也有機會逃走吧？”
“不，不會的，它們清楚自己和人類之間的差距，
一旦做好埋伏，人類是不可能留給他們機會的。”赫伯特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小巧典雅的羽毛扇子，熟練地往裏扇風，“它們知道自己已經必死無疑，為了增加其他同伴生存的機會，就會放棄逃生，避免成為人類的口糧。”
林恩一時間竟有些說不出話，看來，這裏的老鼠不僅比地球上的要大，智力也更高，不知別的生物是否也都“進化”了。
“除此之外，燒兩個洞需要兩根油木，油木很貴的好不好？”赫伯特一掌拍在了林恩的頭上，險些把他按到地下，“剩下兩個洞又在草叢裏，萬一引發了火災怎麼辦？”
林恩揉了揉腦袋，沒想到捉個老鼠還這麼有門道，自己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
學吧，學無止境。
很快，草叢中的兩個洞穴口開始冒出濃煙和荒原鼠，等候在那裏的小隊成員手起刀落，毫不費力地把它們一網打盡。
林恩過去瞧了瞧，一共有八隻老鼠，和之前襲擊自己的差不多大的有四隻，剩下還有四隻小的。
“這個數量算是多還是少啊？”林恩隨口問道。
“該怎麼說呢？”赫伯特思索片刻，“放在幾年前，這應該只算是一個小小的發現，但放在現在，可以算是大豐收。”
除了荒原鼠以外，林恩不懂的事還有很多，比如這個世界的天空是怎麼回事——從他到這個世界以來就一直是黑天，似乎永遠不會天亮。儘管那個奇怪的夢帶給林恩一些模糊的猜想，但他一直沒有機會確認。
不過，這裏仍然有“天”的概念，哈羅德經常會掏出一塊懷錶看時間，安排眾人的行動。對於赫伯特和林恩來說，只要記住從上一頓飯到下一頓飯是半天時間就可以了。
一路上的地面越來越泥濘，偶爾還會踩到水坑，倒是很符合赫伯特口中的“寂水沼澤”。可是，沼澤里不是應該有豐富的植物和動物嗎？這裏卻實在是有些荒涼。
另外，林恩一直很想問問那些白色的柱子是什麼，但看所有人都習以為常的樣子，他又覺得貿然提問很可能會遭到懷疑。
第二天中午，林恩試探地問道，“赫伯特，你們的家是什麼樣子的？”
既然不好直接開口，林恩打算旁敲側擊地問些看似平常的問題，或許這些人會自己提到林恩想知道的內容。
“家？”沒想到赫伯特一臉的莫名其妙，“遊獵者四海為家，你指的是哪個家？”
林恩有些尷尬地咳了幾聲，“我是說，那個聚居地怎麼樣？”
“哦，篝火鎮啊，怎麼說呢？去了你就知道了。”
林恩大失敗。
下午，遊獵小隊的步伐明顯變快了，這讓林恩感到頗為吃力。直到一道鮮艷而醒目的火光出現在遠方，所有人忽然如釋重負地放慢了腳步。
“天空”也亮了幾分，林恩終於得以瞻仰到那些白色柱子的頂端——金紅色的光線勾勒出的竟然是巨大菌蓋的輪廓，雖然有些不着邊際，但卻讓林恩想起沐浴在夕陽中的摩天大樓。
蘑天……大菇？
林恩發獃之際，赫伯特開心地打了個響指，“歡迎來到篝火鎮，林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