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劍銘

第10節 劍銘

【1】

“莫迪!情況怎樣?!”

杜奧與米迪爾快步沖了過去。紅眼繭虎已然死透,半邊腦殼都差點被掀開,屍首趴在莫迪身上不再動彈。

“幫我把這傢伙挪開……”

莫迪着實推不動這頭500公斤重的怪物,只得等二位戰友趕到才在他們的幫助下脫身出來。

“呸……呸!”

掀起鋼盔面罩,莫迪露出被繭虎的血液糊了大半的臉龐。他不住地吐着唾液,想要將流進嘴裏的腥臭液體啐凈。

“莫迪!”

兩位奧術師也跟着趕到,一同到來的還有痊癒的塔塔。

“我沒事。快去看看庫蘭!”

不遠處的金髮弓騎兵掙扎着想要站起來,但左小腿脛骨似乎斷了,痛得他齜牙咧嘴。

“可蘿。”

莫迪出聲叫住了轉身邁步的金髮女子:“謝謝你為塔塔療傷。”

名為可蘿的女子眨了眨靛藍的眸子,輕輕搖頭,接着往另一位奧術師的方向歪了歪腦袋,隨後轉身快步跟上。

“這樣嗎……”

“呼哧!”塔塔從鼻孔中噴氣出聲,彷彿是在嫌棄莫迪身上的臭味。莫迪解開兩道扣帶取下右手手甲,接着朝臉上抹了一把。

[怎麼是這種顏色……]

看着掌中紫黑色的、散發著濃郁的腥臭與腐肉氣味的血液,莫迪皺着眉頭望向繭虎的屍體。

透過傷口處可以望見內里泛白的、有些糜爛的肌肉組織,顏色詭異的血液帶着令人作嘔的臭氣從中溢出,碎裂的頭骨下甚至能隱約看到蠕動着的蛆蟲——

根本就是一具已經死亡多日的腐屍,很難讓人相信這頭繭虎數分鐘之前還在以駭人的速度追逐殺戮,將一支全副武裝的遊騎兵小隊逼入絕境。

“噗嚓!”

莫迪用力拔出了還插在繭虎腦袋上的箭矢。

[這也太長了吧?箭桿還不是木質的,這個彈性……應該是精鋼。]

心中滿是疑惑的莫迪將沾在箭上的穢物擦乾淨,走向另幾名隊友——

“呼……呼……”

名為庫蘭的弓騎兵的呼吸有些沉重。他坐在地上捲起被血液濡濕的褲腳,露出小腿。

“該死……”

斷裂的左腿脛骨戳穿了皮膚暴露在外,血流如注。

“如何,艾拉?可蘿?祭品還夠嗎?”

庫蘭望着趕來的二位奧術師喘息着問道。

“得先複位才行,否則無法治癒。”

即便見多了這樣的場景,可蘿還是移開了目光,別過臉去。艾拉卻是一邊面無表情地答覆庫蘭一邊捋起袖子,擺出準備動手的模樣。

“別——我自己來就好。”

庫蘭齜牙笑了笑,接着便雙手把住傷處用力一掰——

“咔!”

“哦……噢噢噢……”

渾身顫抖着忍住想要大喊出來的慾望,庫蘭的眼角不住地抽搐,還是從嗓子眼兒里漏出嘶啞的呻吟。

“哼!你應該慶幸那個畜生沒有用光祭品,不然你怕是得和這條腿說再見了。”

騎在馬上踱步過來的黑髮男子瞥了一眼正念動禱文的艾拉,話語間滿是不悅。

“和艾拉沒關係。那是我請求她們為塔塔治療的。”走來的莫迪滿臉歉意,“對不起,是我欠考慮了。”

黑髮男子吉侖板著臉沒有言語。他看向莫迪手中的長箭,眯起眼睛問:

“怎麼回事?”

莫迪將箭遞給吉侖后回答:“不知是誰救了我一命。

一箭命中繭虎腹部,兩支命中頭顱,只有這支釘在頭骨上,其他的都穿了過去。”

“胡扯!”庫蘭瞪着吉侖手中的長箭,“那隻繭虎的頭骨堪比鋼盔!我們滿弓都射不穿!那玩意兒……是弩炮用的……弩箭?”

“不。是弓箭。”

吉侖環視了一周,目光在某處凝住,接着壓低了眉梢,駁回了庫蘭的猜測。

“有人來了。”

【2】

“剛剛說的都記住了嗎?”

蓋亞騎着庫庫向另一匹馬上的二人詢問。

“嗯!”

“記住了,閣下。”

薇薇與貝卡同乘在川馬迦娜背上,先後回答。

按照蓋亞的計劃,貝卡和薇薇將扮演一對兄妹,由於居住的小鎮遭到紅眼襲擊而逃亡在外。而蓋亞則是四處漂泊的吟遊詩人,聽聞馬洛斯有大事發生,便欲前去了解詳情,尋找創作的素材。三人不久前相遇,正準備前往馬洛斯王城。並且,貝卡還將他的佩劍埋在了土坡後面——按照蓋亞的說法,持械的難民會引起對方的懷疑,更不用提貝卡的那柄手半劍做工精良,十分扎眼——即便貝卡有些不情願,也只能照做。

[那八成是鄰國的部隊。遊騎兵小隊通常負責偵查任務,也就是說,附近很可能還有大部隊存在……只有隨機應變了。]

薇薇自然是不能再姓“格林”了,蓋亞為她編了個臨時稱呼:加加·瑞恩。

貝卡和蓋亞則無須變動,依然是貝卡·瑞恩、蓋亞·圖納。

蓋亞和薇薇改口得十分輕鬆,貝卡就有些吃力了。

“我就特許你這段時間叫我閣下……但你不能再叫薇薇‘殿下’了,聽到沒有!”蓋亞惡狠狠地朝貝卡瞪眼:“趁現在,對着薇薇念十遍‘加加’!念!”

“哦。哦!加……加,加加!……”

貝卡起初念得還有些磕磕巴巴,到最後三遍時就很流暢了。

“很好。”蓋亞點點頭,“薇薇稱呼貝卡‘哥哥’就行。”

“好的。”薇薇仰起頭來,望着貝卡叫道:

“哥哥。”

“呃誒——”貝卡的大腦宕機了。“不……不勝惶恐!殿下!”

“你他瑪……你乾脆給我閉嘴,盡量別說話。”

“抱歉,閣下!”

騎兵小隊已近在眼前。蓋亞勉強抑住暴漲的血壓,將對面九人掃視了一遍。

[那個胸章應該是……]

菱形銀色底板上雕着戰馬與鳶盾的花紋。蓋亞清楚地記得,那是馬洛斯的鄰國——莫薩王國的徽記。馬洛斯處在科爾潔瓦大盆地外圍,而莫薩王國位於馬洛斯的正東稍稍偏南方向,國土面積大概為其3倍,約60萬平方公里。

王國的徽記實際上為莫薩王室家族的徽記。大部分人族王國中,公爵頭銜以下的爵位無法享有獨立的徽記,若需出征,則使用王室的徽記。

[只有那個胸口挨了一爪的傢伙和兩位奧術師隸屬王國正規軍嗎……其他人的胸徽我都沒有見過,應該是當地的某個雇傭兵團……]

蓋亞心中思忖着。

除了精靈,雇傭部隊在其他各族領地都很盛行,經常跋涉在外的商會就十分青睞這種作戰團體:只要錢給得多,再危險的活兒都願意接,還不會多嘴地問東問西。

[莫薩那邊的軍隊都是這種配置嗎?正規軍與雇傭軍摻半……啊,那個人應該就是隊長。]

一位年約三十五歲的黑髮男子騎馬走來,他微微揚起下巴,抬着眼睛看向蓋亞:“下午好,先生。我叫吉侖,吉侖·古留斯里,是這支遊騎兵小隊的隊長。首先,我代表我的小隊成員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謝,多虧你出手相助,我們才能脫險。”

吉侖瞄了一眼蓋亞腰后箭囊中的箭矢,繼續道:“但眼下形勢嚴峻,我懇請先生能夠告知你們的姓名、來歷及去處,日後我們也好親自上門答謝。”

[嚯,莫薩王國還是個禮儀之邦?雇傭軍都這麼有禮貌的嗎?他應該是將我認作精靈了,我也得裝得像一點……]

“下午好!我叫蓋亞,蓋亞·圖納,是來自遙遠的蘇堪瓦笛的一名吟遊詩人。聽說馬洛斯王國中有大事發生,就想前去了解詳情,好作為我寫詩的素材。”

精靈們以世代供奉的聖樹為中心建設棲息地,並以樹名之,蘇堪瓦笛便是其一。蓋亞直直迎向吉侖打量的視線,繼續說道:

“這兩位是貝卡·瑞恩和加加·瑞恩。他們是我前天遇到的一對可憐的兄妹,因為家鄉被毀,準備去馬洛斯求援。我也想聽聽他們的故事,正好同路。”

“你……你好。”貝卡朝吉侖欠了欠身,薇薇則沒有開口。

見貝卡有些口吃,蓋亞便在一旁笑着打圓場:“別害怕,他們都是好人。”

“實不相瞞,先生,馬洛斯王國境內爆發了瘟疫。莫薩王國派出軍隊前往支援,我們便是其中的偵查小隊。那瘟疫非常可怕,若是染病則會雙目發紅,失去理智,只知道殺戮。”吉侖將手中的長箭拋給蓋亞,“後面的路會十分兇險,我們也得先返回營地與大部隊會合,才好繼續前進。我並非質疑你的實力,只是為了你和瑞恩兄妹的安全着想,還是折返為好。”

“感謝關心!只是,折返的話,又該折往何處呢?我本就四海為家,他們二人也失去了容身之所,附近又可能徘徊着紅眼怪物……”

蓋亞先是苦笑,接着忽然話鋒一轉:“不知可否與閣下同行呢?你們裝備精良,一起行動也比較安全。食物和水我們自備——如何?”

“這……”

對方聞言,陷入了沉思。

【3】

[這人到底是誰?]

吉侖飛快地思考着。

[以身高和發色來看,的確是精靈沒錯。但我見過精靈,就在不久之前。我記得,那傢伙的耳朵沒有這麼短。並且就面相而言,這個叫蓋亞的更像是愚蠢的矮人,粗眉毛,寬嘴唇。但那金色的眼睛是怎麼回事,無論是矮人還是精靈都不應該是這種顏色……兄妹倆倒是沒什麼疑點。

[不,不對。現在不是懷疑他身份的時候。想和我們同行,這不是正好?雖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但那強悍的戰力的確對我方有益。特別是眼下人手急缺,若再碰上一隻紅眼,恐怕連活着與大部隊匯合都是奢望。

[不過,也無法保證他一定會在遭遇險情時出手幫忙。那匹夏爾馬跑得可比川馬快多了。]

吉侖暗忖片刻才開口道:

“先生,如你所見。那隻紅眼繭虎奪去了三位戰友的性命,更是險些將我們的也盡數收走。弓箭射不穿它的要害,葵鋼盾也被它撕裂,傷痕纍纍。我們連自身的安全都無法保證,更沒有餘力去顧及你們。”

見吉侖面露難色,蓋亞立刻便猜中了他的顧慮:“閣下儘管放心。若是再遇危險,我定當同你們並肩戰鬥。”

[口頭承諾也行,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好。]

吉侖一面如此想着,一面回答:“先生這麼說的話,我就不再推辭了。太陽即將落山,夜間行軍太過危險,我們先在這裏駐紮一晚,還得將戰友的屍體好好安葬。”

蓋亞點頭同意。以他先前制定的作戰方案來看,由於狙擊只能以先發現目標的前提實行,而夜間能見度基本為零,隊伍中也沒有可以夜視的獸人同伴,那麼最優解便是紮營過夜。

“既然決定同行,請讓我來介紹一下小隊成員。”吉侖轉過頭,以右手食指敲了敲腦袋,“剛施展完奇迹的是艾拉·懷特,她旁邊的是同為奧術師的可蘿·弗爾吉德。腿部受傷的叫庫蘭·斯派克。”

在吉侖的暗示下,被甲的同伴們紛紛摘下了武裝盔。

他攤開左手,繼續說:

“這邊從左到右是杜奧·該比恩、米迪爾·戴克和莫迪·比爾。我右手邊黑髮的兩位,灰色眼睛的是路易·坎海蒂,藍色的是塔里爾·提魯。”

蓋亞聽完便翻身下馬,雙手交疊於胸前,向他們微微欠身。

那是精靈族的禮節,意為對初識之人獻上友好的問候。

“諸神在上!與各位勇猛的戰士相識,是我的榮幸。”

抬起頭來,以真誠的目光迎向他們的視線,蓋亞如是說。

【4】

雙方達成共識,便開始忙碌起來。遊騎兵小隊的戰士們先相互為對方解下盔甲護具——莫迪雖為貴族但未帶隨從,其餘被甲的皆為平民,只能互相幫助了。

皮製護具穿戴的步驟非常簡單,而金屬盔甲的就相當繁瑣,單人雖也能自行脫下,但很難迅速完成。貴族們出征時通常會帶上三兩個隨從,目的便在於此。戰士們相互協助穿脫甲胄,也是彼此之間充分信賴的體現——你所着護甲的具體防護面積、無甲片覆蓋的弱點都會在隊友眼下暴露無遺。

蓋亞將馬背上的行李卸下后,拉過貝卡交代事宜:“你先幫忙把營帳支起來,我過去檢查下紅眼的屍體,隨後就到。”

接着他又在薇薇耳旁囑咐:“你的那個小筆記本,在懷裏揣嚴實了,千萬別讓其他人看見。”

那個本子的扉頁上可是用玦文工工整整地寫着“薇薇·格林”而非“加加·瑞恩”。

隨後,蓋亞便徑直走向繭虎的屍首,用長箭翻挑着查看了一番。

難聞的氣味不斷地刺激着蓋亞的神經,令他不禁捂住口鼻。

[淦……好塌媽噁心,看上去已經死了至少半個月。這麼說的話,受害者可能在感染紅眼之時就已經死亡,時間也正好能對得上。我記得在我昏迷的時候……]

蓋亞想起他曾在潛意識中見過巨大的紅眼與青龍,後者有過“異世之魂,無需知曉”的發言。

若並非他無端的臆想,那就代表着——

[在受害者死後,屍體是由來自其他世界的魂魄掌控其行動的嗎……究竟要怎樣才能讓一具死屍活過來啊?!]

已知的奇迹中沒有任何一種可以操控屍體,但蓋亞很快就想通了。

[應該和紅眼這個未知的奇迹有關。再說那什麼異世之魂,我也不是其中之一?沒什麼好驚訝的。待我抓到了始作俑者,直接嚴刑逼供,屎都給他揍出來,不信他不說。]

“叮!”

蓋亞拿着長箭東捅捅西戳戳,當箭尖捅到繭虎的眼睛時,居然發出了意料之外的清脆聲響——本應柔軟無比的眼珠此時竟堅硬如鐵,他湊近細看,發現其已然變成了半透明的灰色不明晶石。

[這個眼睛……果然和我猜想得一樣。]

此前與紅眼戰鬥時,蓋亞發現對方沒有法杖也能通過詠唱禱文施展奇迹,遂猜測其散發紅光的雙眼就是類似法杖的媒介。當時他在戰鬥中失去了意識,醒來后紅眼的屍首已經被焚化掩埋掉了。

“有什麼發現嗎,先生?”

吉侖走到蓋亞身旁,大概也聞到了那股氣味,皺起眉頭。

“閣下請看。”

蓋亞將屍體上的左眼扣了下來,放在右手掌心捧到吉侖面前。

“繭虎的眼球已化成一種半透明的結晶,硬度堪比鋼鐵,虎掌的尖爪也是這般變化。我認為,這結晶可能是施放奇迹的媒介,紅眼利用它來感染其他生物,以此惡性循環,所以才會被稱作‘瘟疫’。”

吉侖有些嫌惡地用拇指與食指夾起那球體,用力一捏。

“果真如此!經先生這麼一說,那虎爪確實鋒利異常,連葵鋼都能輕易撕裂……但施放奇迹是怎麼回事?感染者不是會喪失神志嗎?”

“我也只是猜測,並不確定。”

接過吉侖還回的眼球,蓋亞將屍體上的右眼扣下:“我想拿走一顆用以研究,吉侖閣下需要嗎?這裏還有另外一顆。”

“不……不了,謝謝。”

“那我就全收下了。”蓋亞將眼珠子揣進腰包,接着伸手一指,“我去幫忙。”

吉侖點點頭,望着對方的魁梧背影眯起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

【5】

當蓋亞拿着鋼剷出現在身旁時,正準備徒手刨坑的莫迪着實吃了一驚:

“謝謝……你還帶着農具嗎?”

“農具?……因為時常翻山越嶺,用來劈開灌木或是砍柴生火都很好用。也能和你的劍一樣,作應急防身。”蓋亞瞅了一眼不遠處被排成一行的三具屍體,還有一匹戰馬也死於繭虎之手。

“說起來,為什麼你們的盔甲樣式不一致?胸章也不同。”蓋亞抄着鐵鏟挖得飛快,“我只認得莫薩王國的徽記。”

莫迪望着對方麻溜的動作,索性將手甲取下:“吉侖和庫蘭、杜奧他們是雇傭軍部隊的,我和可蘿、艾拉隸屬於正規軍……其實,我們原本是兩支小隊負責偵查,一支正規軍、一支雇傭軍。昨天凌晨遭到了兩隻紅眼的襲擊,打是打贏了,我方也死傷慘重,活下來的人只能勉強湊成一支小隊……”

莫迪話語間,蓋亞已把土坑挖好,將鏟子插在土中。

“兩隻?”

“是的。大概都是馬洛斯的平民,一位年輕女性,一位中年男性。”

“他們沒有相互攻擊嗎?”

“嗯……你這麼一說的確很奇怪。”莫迪愕然,“若失去理智,應該敵我不分才對。”

二人一邊將屍體搬至坑中一邊交談着。

經莫迪這麼一說,蓋亞也更加確信了“異世魂魄控制屍體”這一假設。

[並且,依據貝卡的描述,紅眼在附體時會有一小段時間的適應期。]

灰發藍眸的青年曾與剛剛變為紅眼的蓋亞對抗過,他的證詞自然被詳細地記錄在冊。

[但仍然有經歷了幾天時間之後還無法完全適應這個世界的存在,與我戰鬥的那個紅眼少年便是如此——他在戰鬥中頻頻走神,真不知在想啥。]

莫迪取出布條,拭凈戰友們佩劍上的血污,接着拔出匕首,在十字護手附近的一截劍身處刻起字來。

“請填土吧,蓋亞先生。”

“你在做什麼?”

“如你所見。我在刻他們的劍銘。”

“劍銘?”

蓋亞揚起了鋼鏟,揮出的泥土一抔一抔向坑中飛去,“嘩啦啦”地灑在冰冷的屍骸上。

“是的。將死去戰士的姓名刻在他的佩劍上,並以此作為墓碑碑文——許多國家都有這樣的習慣,莫薩王國也是如此。”

以歪歪扭扭的玦文刻下“卡魯·布里”的藍發藍眸的青年此刻忽然淚水噙滿眼眶,聲線也哽咽起來。

“傳說,死者的一部分靈魂會守在他的佩劍里。若是將來某天,有人在附近遇險,拔出劍來,戰士的英靈便會顯現,助其化險為夷。”

——科瑞·瓊。

塞勒斯·萊特。

“嚓——嚓……”

隨着眼淚一顆一顆沒入土中,莫迪也將戰友的佩劍一柄一柄插在地上。

“抱歉,讓先生見笑了。”

淚水是軟弱的證明——莫迪這麼想着,抹了抹眼睛,用石塊在劍身周圍壘了一圈,用來加固。

“如果有一天我也戰死,希望蓋亞先生能親手為我刻上劍銘。”

金色的眸子微微睜大,帶着一絲不解。

“屆時,還請把我的名字刻得端正好看些,謝謝。”

望着身前年輕戰士那自嘲似的笑容,蓋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愣了愣才支吾道:

“噢……沒問題!”

最後一抹餘暉撫過三柄精鋼佩劍,隨後消失在寂靜的幽谷深處。

太陽落山了。

——————

武裝盔:只需拉起面罩,打開兩片護頰板,便可將頭盔輕鬆取下——即便武裝盔的外形多種多樣,但結構大體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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