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善意
看着站在下首冷靜自持的年輕人,酷似蕭啟,蕭啟當年也是這樣而且最愛說一句話,“陛下,您錯了。”
一直被人否定真是件糟糕的事,老死不相往來好了,眼不見心不煩。
可老的還沒死,小的來了,本以為不會一樣,可小的不動口直接動手,可真是青出於藍勝於藍啊!
“京城的將領都是你父親的老部下,你能使喚他們也很正常。”
“陛下錯了。”
錯了?錯在哪了!
皇上猛地捶榻氣怒道:“不要跟朕說這句話!”氣喘吁吁沒有多少力道但也能顯出他的厭惡。
在經歷了一連串的打擊后,這句話簡直是柄匕首生生攪動在血肉里。
蕭殊燁微怔,這句話有錯?看來父親不討喜是因為這句話,那麼真是可惜。
聽不進勸諫的主君,猶如折翼的雄鷹,那還真是錯的離譜。
“皇城的將士之所以願意站出來,是因為有人叛亂危機他們的家園,無關任何人。”
“哼!人心所向的是你父親的名望,而不是朕的威嚇。”
“只要結果好了就有利於皇上,那還有什麼區別。”
區別當然大了,但現在想想走到最後一塌糊塗,結果不好是不是因為當年沒有聽蕭啟的話。
皇上冷哼,“你比你父親會說,他只會倔着性子,根本不會細細解釋。”
誇讚的話會不會受用?他父親可聽不進去這樣的話。
蕭殊燁笑道:“我父親刀子嘴豆腐心,他是善意的,他是希望皇上成為明君,江山永固,我跟我父親有些不一樣。”
皇上發怔,可能因為厭惡蕭啟,他已經想不起蕭啟每次是什麼樣子,評判不了他到底是不是善意了,但他這個兒子真會說話,不過最後一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他蹙眉:“你跟你父親確實不一樣,朕喜歡你。”
蕭殊燁笑了笑,喜歡可不是說說就是了。
有的人喜歡卻不說出口,有的人說出口卻沒有一點點份量。
“皇上不要說言不由衷的話了,我說了我與我父親不一樣,我更看重的是對我有利的事情,皇上也更看重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不是嗎?”
皇上臉色一僵,這麼一對比,蕭啟反而算是好的呢,蕭啟心懷大義,這樣的不一樣,那還真是不好掌控。
他抬眼看着年輕人。
不僅年輕,還睿智,有魄力,敢反駁,進退有度,有野心也毫不掩飾,話說的滴水不漏也毫不退讓。
這麼多年來還第一次見到這麼好的年輕人啊。
“你這麼優秀,你父親比我會教人。”
年輕人只是笑了笑,不反駁了。
皇上心裏頓時鬱結。
都是一樣的倨傲自大!
趙友趁間隙為兩人各斟了一杯茶,給皇上跟前放了一碗,然後給蕭殊燁捧了一碗。
蕭殊燁看了一眼趙友,端起喝完放了回去。
皇上閉目片刻,驀地睜眼道:“平叛的事你來做主吧。”
皇上說出這話趙友微愕,而蕭殊燁仍然淡然的頷首稱是,不卑不亢,他是骨子裏的傲氣,不是那種膚淺的沾沾自喜的嘩眾取寵。
讓皇上再次刮目相看。
這時,殿門口突然傳來喧嘩,姜斐的聲音穿透屏風,“父皇,我出征的事您考慮好了嗎?”
說著話已大跨步的走了進來,掃了一眼,冷峻的臉色稍有緩和。
皇上瞪了她一眼,“你找他,他做主。”抬手指着蕭殊燁。
姜斐微愕,她看向蕭殊燁,他笑而不語。
以父皇的猜忌心和心機,哪裏會信任蕭殊燁,要麼是走投無路,要麼是打算過河拆橋。
而蕭殊燁多睿智的一個人,豈會不明白。
兩個人居然握手言和了。
除非是兩個人各有謀算各有利圖。
這樣對她也有利啊。
不過這個關係夠不夠牢固啊。
她臉色一變忿忿道:“父皇,為什麼是他?”難以置信而氣憤的樣子讓眾人一愣。
趙友驚詫的瞟了一眼,暗嘆,明明公主還讓老奴給蕭世子端茶,用心良苦啊,現在——都心眼賊多啊。
蕭殊燁覷了她一眼,不動聲色。
皇上蹙眉看着她,一臉煩躁。
“難道你能找出個合適的人來?還是想自薦領兵,你有那個能耐嗎?你要是不想嫁人就趕緊走,看見你朕就生氣!”
認可蕭殊燁啊。
姜斐打量他一眼,面色雖差但精神不錯,嗓門大了,不像快氣死的,那蕭殊燁的葯還真管用啊,她呵呵一笑,“那您歇着,我這就走,世子也一起走嗎?”
蕭殊燁頷首轉身就同她走了。
老皇帝陰鬱的眼神瞪着兩人,微嘆。
……
……
走出殿外,熱氣撲面而來,兩腮微微發熱,姜斐跟着蕭殊燁走出宮殿,宮牆上斑駁的顏色有些沉寂。
姜斐微垂着眼,嘴角卻是上揚的。
蕭殊燁看她一眼,頓步問她,“心情不錯?”
“嗯,不用嫁人,還能出征,未來可期。”
想的真簡單,不過不管如何定義這個未來可期,眼前開心倒是一件樂事。
真不想打碎眼前的畫面。
不過還能出征這個結論哪裏來的。
蕭殊燁定定的看着她,沉吟片刻道:“你知道出征代表着什麼?”
姜斐微怔。
蕭殊燁的雙眸出奇的靜,深邃的眸子透着嚴肅。
讓她不由自主的去思考這個問題。
她發怔的看着他這身盔甲。
首先想到的是荒涼的野外僅有的農舍被火燒盡,哀慟的人癱坐着滿臉絕望,孱弱婦孺離家求生,懷中的孩子安分的可怕,他的眼中只有不安。
戰場上,肢體破碎,血流成河,城外的拼殺聲讓城內的人惶惶不安,那種不安等待結局而無奈的神情,那種無懼無畏握把砍刀也要衝出去的英勇。
出征是要去平定戰亂,讓所有人有家可歸。
想起前世親眼所見,姜斐眼中發澀,她緩緩抬起頭來,堅定的看着蕭殊燁失笑道:“我沒有武藝,也不懂兵法,思來想去似乎真的一無所長,還真不知道出征去幹什麼。”
“不管我做什麼,我只要去了就能掙得名望,還真是沒有想過我該做什麼。”
她的臉上浮現慚愧,卻毫不退縮。
“所以我該請教你,我需要做什麼,才能出征,我都可以做到,我不怕苦不怕死,就怕沒有用武之地。”
就怕沒有用武之地。
看着她這個樣子真想拍一拍她的腦瓜子,問一問她,怎麼會這麼無畏無懼。
蕭殊燁失笑,肅穆道:“阿斐,有我在——”
姜斐緊繃著,祈求般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