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的話里滿是凄酸苦楚，無論如何不似作假。聽了這話，袁向北反而冷靜下來，慢慢轉過身去，說：“既是這樣，你卻為何要入宮？那豈不是自尋死路？以你的性子，不像是個喜歡牽連別人的人。你不知道欺君是要誅九族的么？”

“我本想一世守着太子墓，並不曾想到會有別的變故。”

“王兄為你修了明月樓，你為了躲避王兄，所以從那上面跳下來？”

“安近月是不祥之人，死，是最好的解脫。”她近乎麻木地說。

“卻又是被誰所救？我看朗照的輕功就不錯。”他卻不去理會她的回答，只管問自己的問題。

“朗照對近月的身世毫不知情，她待近月有如親人，故而奮不顧身，救了近月，卻傷了自己一條腿。近月無以為報，還請王爺饒她性命。”說完安近月重又伏首請罪。

袁向北迴轉身來，靜靜看着她，慢慢說：“你費盡心思，千難萬苦，為的就是這個緣故么？”

“還請王爺饒過朗照清輝。”她叩首在地，那聲音悶悶地從底下傳出來。

“怎麼你安家的百十口人你就不顧惜了么？”

“近月當初入宮守陵，立誓與俗世斷了聯繫，今日安近月已與安府再無關聯。更何況，安府的人，除了貼身的丫鬟清輝，其餘人並不知道我的情況。因此還望王爺——高抬貴手——”

“嗯，怪不得成婚的時候都沒有一個安家人。”袁向北想起他當初用安家人的性命威脅她時淡定的神色，又想到那那信紙中最後一張的內容，不由好奇道：“怎麼你當初對那深山裏的老婦人卻很是挂念，卻是什麼緣故？”

“那是我的奶娘，為了替我頂莫須有的罪名而流放，曾受盡苦楚，幾乎喪命，無奈之下我設計讓她逃出來，藏到安涼郡。”

“你還真是大膽，”袁向北不由一哂，停一停又問：“你花大力氣隱瞞的就真的只有這些？你的身上再無別的秘密了吧？”

“近月膽大妄為，犯得都是死罪，近月自知罪孽深重，如今王爺知道了，近月聽憑王爺責罰。”說罷又叩下頭去。

聽這意思，大約再沒有別的什麼秘密了，只是她話里總是帶有太多的自責愧疚，惹得袁向北不耐煩起來，三兩步走過來，把安近月提起來，低聲說：“你看着我說話，不要再跪了。”

安近月被動地抬頭看他，只見她一雙飛鳳眼裏滿是凄惶苦痛，絕望悲傷。他見了她這個樣子，倒是一愣。自來她從容淡靜，少有慌亂，多少恐嚇鄙視，她總是無動於衷，可是今日她竟這般不安。

袁向北不由心生憐惜，聲音放緩，卻依舊問下去：“我問你，你來王府，不為了別的？”

安近月定定地看着袁向北，半晌方說：“王爺，若是實在信不過近月，隨便找個人，驗一驗身——”後面的話卻是說不下去，那眼裏的淚卻終於止不住，滿臉縱橫地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