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袁向北不動，只管盯着那個在他面前始終低下的腦袋頂。那頭髮是平日裏常梳的鬢髮式，可以看到頭頂的發線，乾淨清晰的，在他心裏如同昨日。

“不急，”他低聲說，一面跨前一步，“這麼好的景緻，辜負了可惜。”他突然一伸手把她的發簪子除掉了，那頭髮順滑地分散開來。她還誤以為是發簪子滑了，只管低頭尋找，他早一手攬了她腰，一手從她的鬢髮間插進去，手指夾了那頭髮，送到自己的鼻子底下，一邊聞一邊說：“真是香的，我慣常以為是幻覺。怎麼會這麼香？”

安近月心裏慌亂，伸手一推，推開了袁向北。人是推開了，可是他手上還夾着她的一縷頭髮，她伸手去拽，竟拽不動。她滿心裏都是焦躁不安，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獃獃地望着他。

她的眼睛在夜色中分外明亮，充滿瑩瑩水色，袁向北有些擔心她會不會流起淚來。於是放下那頭髮，也看着她，那目光中充滿關心和安撫。許久之後，他開口緩緩說道：“袁向北戀慕初雪怡，天下皆知，初雪怡棄我而去，安近月卻於我有恩，大丈夫行事應拿得起，放的下，我想問你，你願不願意——”

“王爺不必再說，”安近月突然打斷他。

袁向北停下話來，看着她，只見她額頭上儘是汗，臉色慘白。

“你怎麼了？”他關心地問。

她卻並不答話，慢慢端正了臉色，緩緩低下身體，好像下定了決心似的，慢慢跪在他面前。

安近月跪下了，袁向北愣了一愣，說：“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地上涼。”邊說著就要上前攙扶。

“罪婦安近月犯有欺瞞大罪，還望王爺看在平日的情分，饒過不相干人等，只懲罰安近月一人。”

“欺瞞——大罪？”袁向北停下來，緩慢問道。

“安近月是——”說到這裏到底停下來，好一會兒才下足了力氣，重如千鈞地吐出兩個自來，“石女。”

“你說你是什麼？”袁向北一時搞不清。

“石女。”這一次她回答的清清楚楚的。

袁向北忍不住打量她一下，從身形上看不出什麼特殊，她像所有十七歲的少女一樣，身形玲瓏，曼妙迷人。

“王爺可知道石女的意思？”安近月頓了一頓，卻不等他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下去，“所謂石女，就是……生殖器官有缺失的女子……這樣的女子，不得與男子行……歡好之事，更不可能……繁衍後代。”停了半刻，袁向北並不接話，於是她又說下去，“安近月隱瞞自己是石女的事實，犯有欺君之罪，實在是罪該萬死，罪無可恕。”她說完就把頭叩在地上，久久不動。

袁向北皺着眉頭盯了她半晌，他沒成想會是這個回答，他滿心戒備的都是別的。乍一聽到這些話，明顯沒能轉過彎來，嘴裏就口不擇言地問：“簡直是一派胡言，你怎麼會是石女，你的身形體貌，該有的什麼都有！”他說完就掃了一眼她的胸。看完就后了悔，臉不由地紅起來。

安近月卻渾然不覺，只低頭盯着地，靜靜說道：“近月從生出來就是如此，怎麼做的假。如今活了一十七個春秋，不過是滾油里熬日子，並不曾有一日暢快。現下好了，王爺宅心仁厚，必不會難為清輝朗照，近月也就別無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