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草(十)

扶泠把草兒帶到了一個陰森森的地方，那裏很空曠，中間只有一個檯子。檯子的氣息不是寒氣，是深入靈魂的冷。

“你乖乖的，躺上去。”

“好。”

不知不覺，草兒就躺在檯子上面了，扶泠看着草兒，發自內心的笑了。

只要開啟陣法，她就可以得到那個小妖的身體了。

這樣，她就不用隱瞞身份，辛苦修習與自己相悖的道法。

她彷彿看到自己依偎在師兄的懷裏，師兄用溫柔得能將她溺斃的目光注視她。

雖然奪舍是禁術，但不是她族的禁術。

血滴在祭台上，法陣發出邪惡的紅色熒光，草兒感覺一股力量在拉扯自己的靈魂。

“不……要……”她昏昏沉沉的，一點力氣也沒有。

就在儀式即將完成時，一道白影閃過，從祭台上抱起草兒。

“我說過，不會讓你涉險。”

師兄？！

草兒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一下子見到家長頓時眼淚不要錢似的砸了下來。

“你怎麼才來啊嗚嗚嗚……師兄……你們宗門的人好壞啊……嗚嗚嗚……”

她也顧不得害怕，顧不得提防，只是把林楚忱當成自己的保護神，就像以前一樣。

扶泠看着林楚忱和草兒，再也忍不住崩潰:“師兄！憑什麼！她遇到危險你出現了，我走火入魔的時候你在哪！

明明你也答應過我……”

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臉，無比悲涼道:“師兄，你是不是特別享受這種像她又不是她的感覺啊？

你是不是只喜歡代替品？只在意你失去的東西！

是不是如果今日她死了，你又要找個替代？！”

這話的信息量太過巨大，草兒一時竟不知是該關注什麼。

她推了推林楚忱示意他把自己放下，她茫然的搖了搖頭，不願意去想扶泠的話。

可她的話又不停地在她耳邊縈繞。

‘明明你也答應過我’

‘你是不是只喜歡替代品’

‘是不是如果今日她死了，你又要找個替代’

此時，這個在草兒心裏一貫“安全”的地方，也轟然崩塌。

她又想起化形那天，是師兄親手一點一點塑造的她的面孔，她的存在只是別人的影子嗎？

“師兄，什麼替代品？她說的是真的嗎？”

林楚忱沉默了一瞬，隨後說道:“草兒，雖然我之前是把你當成別人的影子。可我和你在一起三百年，怎麼會只當你是替代品呢？”

“那你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草兒看看遭到反噬有些瘋瘋癲癲的扶泠，又看看心虛的林楚忱，心中忽然明白了幾分。

“是為了給她找一個身體吧？我從被你點化那日，就是她的備用身體吧？”

什麼好，什麼疼愛，什麼保護！通通都是假的！

草兒往後退了兩步，她想不明白，為什麼？

她崩潰的問這個把她養大的師兄:“如果一開始就是影子，就是身體。那你為什麼要日日過來看我？

為什麼要給我講故事？

為什麼要讓我一點一點陷進去？”

沒有回答。

林楚忱也上沒有想到，自己隨手點化的一株紫草，今日竟會讓他心軟，讓他愧疚。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只是垂着頭，默認了一切。

扶泠妒忌得發狂，她的師兄從來沒有給她講故事，也沒有日日和她待在一塊，有點只是無盡的疏離。

憑什麼？！草兒她為他做了什麼？！她配么？！

胸腔劇烈震動，她咳得呼吸困難，最後恨恨的看了草兒一眼，就撲倒在林楚忱懷裏。

“師兄，咳咳咳！我們走……咳咳！我們走……”

他點點頭，扶着扶泠，走出了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