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草(十一)

二人漸行漸遠，似乎草兒只是他們人生的一個過客。

草兒扯了扯嘴角，踉蹌着走出來。

又下雪了，冰涼的雪花融在她臉上，融在她未乾涸的淚痕中。

她想起，那個雪天，那雙綴滿雪花的睫，那人鼻青臉腫的臉，心驀然軟了一下。

這世間，還是有人真心對她的。

草兒已經打算好了，她舍下一半真身，給他的未婚妻治病。然後在他身後，默默守護他們的幸福就好了。

就像……就像曾經的師兄一樣……

淚水又決堤了。草兒看着沿路的每一棵樹，都在想師兄是不是在上面待過，偷偷跟在她身後。

可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又沒來。

不去想這些了。草兒擦了擦淚，一個土遁，來到師晗身邊。

師晗變得灰頭土臉又憔悴，他一路走一路尋，想來是還沒找到紫草。

就在這時，草兒忽然出現，師晗揉了揉眼睛，發現這不是夢。

他激動得嘴唇都顫抖了，怔怔的看着草兒，不知道說什麼好。

草兒笑了笑，像是問一個故人似的問道:“還在找紫草？”

師晗點頭，眼裏迸發出狂喜的光:“不過現在不用了。”

草兒還沒明白他的意思，一張大網就從頭落下，把她罩在裏面。她愣了半晌，打算遁地，但是在這個網中，她彷彿切斷了與大地的聯繫。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湧上心頭。

師晗憐惜的看着草兒的臉，不舍的說:“其實我對你也算有感情了，可是紫草太稀缺了，我只能犧牲你了。”

“小白，你真的要殺我嗎？”草兒懷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

“真的。”

師晗的回答溫柔繾綣。就好像，她問的是什麼纏綿的情話，他給的是什麼莊重的許諾。

草兒看着那雙曾經擋在自己身前，如今卻要取自己性命的手，問道:“那，你能摸摸我的臉嗎？最後一次……”

他沒想到草兒會提出這種請求。他配嗎？他騙了她啊。

其實他真的不想讓她死。要怪，就怪紫草稀有吧。

師晗小心翼翼的伸出右手，透過網隙，顫抖着撫上她的臉頰。

誰知，還未觸及，便被草兒一把捉住。

她冷哼一聲，用力捏住他的手腕，天真中帶着殘忍的說道:“右手對讀書人很重要吧？你若不放了我，你的右手，就廢了。”

說著，加重了力道。

師晗疼得冒出冷汗，心更是像被一隻大手捏住一樣，窒息的痛。

草兒怎麼會是這樣？

草兒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怎麼？只許你們狠辣，而我只能任人宰割么？！”

她……都知道了啊。

彼時，神幻宗

扶泠一臉憧憬的看着林楚忱。

今天是她和師兄的結道大典。過了今日，師兄就是她的道侶了，就再沒有什麼月什麼草的事了。

‘如月師姐，他心心念念了你三百年，最後還是我的！’扶泠一身赤素相間的天寶法衣，用丹藥勉強吊住了衰敗了容顏，臉上洋溢着笑。

而林楚忱則是面無表情，他之前把扶泠看得那麼重，真心想和她相伴一生，可現在只是為了她的心魔。

師父說，她的心魔是因他而起，這樣或許能好點。

可是她能好嗎？誰也說不準。

他忍不住想看看草兒怎麼樣了。於是林楚忱幻化水鏡，鏡中的草兒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強撐着本不屬於她的兇狠。

草兒有難！

扶泠從水鏡中看到了草兒，眉心一蹙，這個草妖怎麼總是壞她的事！

她哀求的看着林楚忱，似乎在說:別去。

可是林楚忱已經放棄過草兒一次，不可能再放棄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