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惡人告狀

曹畈村的硝煙瀰漫不散，直到天亮晨風吹過才轉淡，屬於邊境老兵的仗，算是打完了，可是事後影響餘波才剛剛掀起漣漪。

事實上，四海商會、竹花商行的狀紙，在沒落的江湖人士出了雞籠城時，就遞到了縣衙的案頭上，就等翌日凌晨三班六房上班時發作。

只不過，隱藏在暗中的錦衣衛士內線瞧見了這一幕，輕蔑地冷笑一聲，隨手將一封早就準備好，以曹畈村裡正黃石名義寫的狀紙壓在最下面。

區區一群商家賤戶，收買些江湖敗類坑害邊境老兵就很過分了，還敢惡人先告狀，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錦衣衛士心裏門清，知道無論是四海商會，還是竹花商行，背後肯定有士紳豪強撐腰，沒準還牽連到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裏男盜女娼的文官敗類。

“今上優容軍中將士，尤其是為國守邊之士，榮軍養士，不僅賜田地給宅子，後面還有許多好處。這群賤籍商戶吃了幾個熊心豹子膽，也敢在這事上動手動腳……不把這事搞大了，洒家如何陞官？平步青雲，就在眼下！”

這錦衣衛士摘了帽子，伸手摸了摸光溜溜、亮鋥鋥，寸草不生的大光頭，憋了那麼久，終於露出等到一個大好良機的欣笑。

與此同時，曹畈村一場大戰落下帷幕，邊境老兵們三三兩兩地聚攏，互相給對方包紮處理傷口，隨後開始收殮戰死沙場的袍澤屍首。

得益於槍械火器之利，又有內外雙層複合甲護身，曹畈村一方傷亡甚少，真正傷重瀕死，救不過來的人，不過兩手之數，相較於江湖豪傑成百上千的死亡，簡直不可以道理計。

就在曹畈村老兵燒埋雙方屍首時，雞籠城衙門受理了四海商會和竹花商行聯名的狀紙，一縣之長只覺得此事太過於荒唐，卻也得按照律法走一遍流程，着快班幾隻馬快去城外曹畈村，請村老、里正等人過來問話。

七品校尉黃石得知消息后，不慌不忙地洗漱一番，趁機整理了一番思緒，知道自己等人謀算多日，打了個大勝仗，卻還是不免掉進別人佈置好的陷阱里。

“算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信了，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那些狗東西說破天去，還能告倒我們這些為國守土的邊軍老兵。”

收拾好心情，黃石就推着坐輪椅的老卒，慢悠悠地出了曹畈村，在三班六房馬快前面引路下，往雞籠城逶迤而去。

途中，得知曹畈村夜戰消息的各地老兵，在城外藏好槍械，三三兩兩地空手進了城。

這些才是黃石的王牌，原本散去的聯軍大半實力，其實都在附近藏着呢。

只是沒想到的是，江湖豪傑和武林高手們如此不經打，僅僅憑着地形優勢和三成左右的實力，就把他們徹底打爆了。

黃石看到縣城大道兩側，若隱若現的商會人士，勁裝藏於罩袍里，目露凶光嫉恨深，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忍不住訝了，暗想：“沒準，商會上面察覺到我方暗手，才強行忍住沒有發動。生意人嘛，求財不求災……”

沒想到，四海、竹花兩家耗費大筆銀兩請來的江湖亡命徒損失慘重至極，曹畈村不僅沒有就範，反倒是把來犯之地殲滅地乾乾淨淨，只走脫了幾個頭目人物，這口氣怎麼能忍？

這不，黃石剛進了縣衙，就看見遍地都是孤兒寡婦，籠統一算也就一百幾十人，大概都是那些江湖豪傑的家人，幕後黑手能夠收羅來的，短時間內都給弄來了。

好在，黃石在北境邊軍見慣了生死，練就一副鐵石心腸，絲毫不為這些江湖豪傑的家人眼淚所動，逕自推着輪椅上的老卒繼續前行。

大皇帝優容軍中將士，給予有功之臣爵品名位，擁有見官不拜的權利。

黃石身為七品校尉，與雞籠城縣令平級，亮出自己的校尉綬帶勳章后，對方還得起身先恭敬一禮，畢竟為國守邊的功臣，大皇帝親賜之殊榮，可不多得。

就這一幕，把在場眾多豪傑女眷嚇地哭聲少了九成，可是她們畢竟在道上混過，以前風光的時候，少不了一個黑道千金、武林俠女的身份，那也是見過世面，知道利害關係的。

匪號“碧眼狐狸”的一隻女子柔弱如風中擺柳站起身，雙手上下交疊，放在胯部上，稍微側身，福了一福，開口就是一聲“求青天大老爺開恩，為民女們做主！”

縣太爺不慌不忙地請七品校尉黃石一旁就坐，慢悠悠地翻開了一沓厚厚的狀紙，看到字跡工整，紙面乾淨，用語直白老到，看上去就知道是行家寫的，不禁輕輕點了點頭。

他一張張地翻看過，內容大同小異，都是狀告曹畈村刁民設伏殺良，污人清白，割首為功。

“荒唐！曹畈村本是皇莊禁地，得朝廷開恩，榮養北境邊軍老兵，才轉入本縣田籍魚鱗冊，村子裏都是功勛之士，怎麼可能殺良冒功？”

縣太爺轉頭看向七品校尉，黃石正想起身分說一二，突然間身後走出一隻壯漢，伸手扯下外面壯班罩袍，露出裏面錦衣衛士獨有的飛魚服、綉春刀，厚底官靴，開口就是金陵官話。

這人在三班六房壯班裏也算是一號人物，緝拿盜匪，抓捕路過的毛賊，也有一門獨到的手段，沒想到竟然是隱藏身份的錦衣衛士，就是不知潛伏多年後，突然亮出身份來，究竟是什麼目的。

雞籠城縣太爺突然一陣心煩意亂，大概是察覺到有什麼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原本還想居中調停一二，撈取一些好處的想法，此時早就拋到爪哇國去了。

“連錦衣衛士都插手進來，看樣子還是早就入局，此事涉及到皇莊、榮軍，舊軍里的邊軍一系，形勢十分複雜，能夠把自己摘出去，都是僥倖了。”

沒想到，縣太爺不想遇上什麼，就有什麼偏偏找上門來。

這位化名馮劍，真名李壓的錦衣衛士，拱手一禮后，快步上前，在一沓厚厚的狀告曹畈村的狀紙下，抽出壓在最下面的狀紙。

“這些惡人先告狀的刁民毒婦的狀紙是四更天送上來！我們曹畈村榮軍隊的狀紙，天還沒亮，頭更剛響過，就送到縣衙案桌上了。按先來後到，事情輕重緩急，怎麼說也是先審我們這一樁案件。您說呢？”

縣太爺看到綉春刀就在自己面前晃蕩，心裏更加煩躁不安了，嘴上連說對對對，展開這一張狀紙，粗略地看了一遍，眼眉急跳三下，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遍，深吸一口氣，才定了定神。

“來人啊！把四海商會的主事喬司，竹花商行的寇忠，給我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