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深不可測
“慢……”
雞籠城縣太爺瞧着說話那人就在面前，心裏多少有點不快，卻得看在綉春刀的份上，強行壓下內心的煩躁，瞪大眼睛望去。
發話者正是錦衣衛士本人，李壓正色道：“策動這幫江洋大盜夜襲皇莊村子，明面上固然是喬司、寇忠兩人，可是咱們都曉得，四海商會、竹花商行才是幕後推手。縣台下令請兩人過來，自然不會有錯，只是在下擔心，有人會暗中下手，中途襲殺喬司、寇忠，將這一攤渾水徹底攪混……”
瞬息間，縣太爺眼睛一亮，輕輕點了點頭，暗道一聲：“還是這貨門清，虧得是他提點。”
隨即，縣官腦子裏瘋狂地權衡利弊得失，面對跨府連道的兩個巨商大賈，尤其是後者竹花商行。
這商行發跡於揚州，本是徽商和鹽商經營多年的根據地，手眼通天到不敢置信的地步，鬧不好後面站着幾個閣老，若是作地過分了，被上面記了黑賬，日後免不了遭到報復，真是十二萬分的棘手。
懂了！雞籠城縣令垂下眼皮，仔細想了想，還是大喊一聲：“來人吶！給本縣把四海商會喬司，竹花商行寇忠給押過來……”
話音未落，縣太爺伸手從簽筒里抓了一把簽牌出來，悍然出動了三班六房裏壯班、步快、馬快，共計三十六人，水火棍、鐵尺、枷鎖、繩網等物件，一應俱全。
這副架勢去帶人，料想暗中埋伏的刺客想下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錦衣衛士李壓見此，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過他還是不放心，畢竟世上的事情都有個萬一。
萬一喬司、寇忠那兩隻老貨被人下了葯？萬一兩人心有不甘，提前逃走脫身，隱姓埋名？萬一幕後黑手掌握兩人把柄，逼得他們自絕？
李壓身為暗子力士，還沒有資格調集同系統內的人手，不得不主動請纓，隨雞籠城縣衙三班人馬走一趟。
縣太爺心裏暗罵這貨真多事，臉上卻還是擠出淡淡的欣然笑容，點頭應允下來。
黃石原本有許多話要說，當錦衣衛士經過身邊時，塞了一個紙團過來，他就不動聲色地收下了，抬頭看了一眼此人，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臉，一雙招子幽深如墨，就像一口深潭。
“一臉野心勃勃地想要向上爬！這樣的人物，在北境邊軍我是見多了，大體是瞅准機會，想要建功立業的角色，就是心太急了些，提前亮出了底牌，恐怕會被幕後黑手算計，有些波折！”
圍觀的市井小民里，聞訊而來的非著名卻薄有聲望的大採訪簡寧心裏一動，暗中翻看腦海里的“預言書”，果然看到了命運的擾流。
“這件事沒那麼簡單！事實上，東寧府上上下下，所有解甲歸田的老兵都動了。兩大商業組織，四海憑着軍工製造業起家，與軍方關係緊密不說，還在舊軍和新軍雙方身上都有投資。只可惜，櫻國西海道島上豐功厚利，進場的時機也太靠後了些，沒搶到足夠的利益，只有一些殘羹冷炙，恐怕還是心有不甘居多。如此耗費力氣地挑事，恐怕所圖決然不小……五十萬斤殘破軍械以廢鋼名義輸送到東寧府，稍微修繕整理一番，至少有八成可以拿來一用。我記得，竹花商行名下有不少鐵場……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藉助腦海里那件“預言書”的幫助，大採訪簡寧終於從一團亂麻的紛亂局面中，理出最關鍵的線頭，順藤摸瓜地一路破解下去，才看到了那隻藏在最底下的大瓜。
這是形勢逼迫之下，新軍、舊軍暗中和解握手的交易，中間穿插着有背景的商業組織，寄望於對外征戰的豐功厚利，順勢拓展商業版圖的野心。
至於雞籠城縣衙跪倒一地的婦孺，甚至曹畈村硝煙散去的戰場，不過是推動事件往幕後黑手預想方向走的棋子罷了。
“棋在盤中不得而知，總得跳出盤外才能窺見全貌。我道為什麼區區一座村子，竟然能引起江湖人士異動，引來各方勢力爭搶，不過都是一些糊弄外人的障眼法。目的還是為了嘯聚離散人心，找個合適的理由開戰！”
簡寧想到這裏，立即意識到，錦衣衛士李壓的預想不會有差，喬司、寇忠兩人大概會出事，出手的那方根本不是發現被利用、背叛的江湖人，也不是任何一方勢力。
“漲海以西的七大海盜王，死的死，降的降，沒準還是耳熟能詳的頭面人物，尤其是那幾個至今還未臣服於中央帝國的傢伙。”
按理說，簡寧能察覺到幕後黑手的佈置，自己也有能力阻止這事的發生，可是他在曹畈村也有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可能出手。
人可以背叛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家庭，自己所屬的陣營，卻不會背叛自己的利益。
“奇怪！我怎麼感覺自己也被算計了！明明我已經看破陰謀家佈局的全貌，為什麼我還是像是棋子一樣，根本動彈不得。”
事情接下來的發展果然不出簡寧所料，四海商會的喬司，竹花商行的寇忠剛剛被雞籠城縣衙三班大隊人馬強行請出來，臉上就有幾分惶恐不安的神色，往縣衙趕去的路上東張西望着，時不時伸手緊了緊身上的護甲。
這隊人馬途經坊市拐角時，“西海”海盜王麾下大將，武典霍德華突然出現，凌空撲下，抬手就是成名已久的摧心掌，同時襲殺喬司、寇忠兩人。
所幸的是，錦衣衛士李壓就在當場，雙手一抬，第一時間亮出神機炮，致命威脅瞬間籠罩此人，駭地西海武典霍德華當場走神。
砰砰砰砰……連環齊射之下，霍德華拼着折損一條左臂，當場劈了喬司、寇忠兩人一記狠的，卻因半側身子被打麻了，不得不放棄補上一掌的想法。
西海武典霍德華帶傷退走，以保存自己，圖謀將來的大業，喬司、寇忠兩人當場重傷於“催心掌”下，昏死過去。
稍後，簡寧得知消息，不由地對“天敵”錦衣衛士更加忌憚。
“區區一隻低階力士而已，竟然能以格物之道打造的機關利器，逼迫宗師以上，大宗師未滿的西海武典受傷遠遁。錦衣衛士果然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