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樓
“我都說了不要洗了！這麼大片的污漬，根本就不能再穿了！”
“小姐，我應該能洗乾淨的，你……你讓我再試試吧！”
“真是的，反正一模一樣的裙子還有一條，這條扔掉不就好了？！去，把它扔了。”
“……”
“我讓你去啊！”
“小姐，現在咱們家的情況，已經不是老爺在的時候了，不能再浪費下去了……”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都是因為那群陰魂不散的傢伙！！我受夠了！受夠了金斯波特這個破地方！受夠了這個家了……”
“我已經待在這16年了，總有一天我要離開這裏！”
……
將思緒從剛剛聽到的爭執中收回來，凱爾的心情同樣很煩躁，或許是由於這兩天，記憶中的一切線索都像是被打亂的拼圖。
喬伊斯打了個嗝，催促道：“老闆，你要不要緊啊。別站在這裏了，快去吃飯吧，我都快吃完了。”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吃完飯去博物館調查一下雕像的事吧，手上的線索也只剩下這個了。】
十五分鐘后。
來到博物館的門口，凱爾從背包里拿出那尊雕像，向守門人打聽它的事情。
守門人瞥了一眼雕像，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站起身來，帶着二人走向了博物館三樓那扇緊閉的大門。
咯啦——嘎吱——
“咳咳咳，好大的灰。這間屋子多久沒人來過了啊。”
守門人將兩人留在那裏之後就離開了，凱爾走入這棟古宅之中最為隱蔽的空間。
房屋的牆壁上掛着許多大小不一的畫作，畫框的樣式都很繁複精美。中間的地面上，擺放着許多在一樓見過的那種玻璃展櫃。
凱爾想去尋找雕像，但卻慢下了腳步。因為這裏的任何一件作品，都帶給自己一種難以名狀的悸動。
喬伊斯站在牆壁上掛着的一幅畫前，撇了撇嘴說道：“哎，真是不懂這些藝術家，我咋感覺每張畫都畫得丑不拉幾的。老闆，看起來都是同一個人畫的呢。”
“喬伊斯，你有沒有覺得，這些畫和雕像的感覺……有點像。”
聽到老闆的問題，喬伊斯罕見地仔細觀察畫作，贊同道：“唔，你這麼一說的話，確實是有點那個意思，給人的感覺都差不多。”
凱爾仔仔細細地將每件藝術品挨個看過去，越來越堅定了“它們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念頭。因為每張作品的簽名，看起來都像是四個大小不一的泡泡。
“啊，老闆，老闆！你快過來看，你要找的東西就在這兒啊！”
聽到喬伊斯的呼喚，凱爾連忙走過去。
在房間正中央的那個最大的展櫃裏，有一尊體積大約是背包中的那一尊三倍大，但外觀幾乎一模一樣的雕像。
“嗯，確實是一模一樣的……唔呃。”
凱爾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那種周遭的一切都在遠離自己的熟悉感覺又回來了。
理智在告訴自己，遠離那尊可疑的雕像。但身體卻像不受控制似的，顫顫巍巍地走向它。
凱爾瞪大眼睛看着雕像，它真奇怪……在這間佈滿灰塵的房間中一塵不染，就好像它凹凸不平的表面能將灰塵也吞進去。
“底座上，有一行小字……到底寫了什麼？”
凱爾將整個上半身緊緊地貼在玻璃上，眯起眼睛想要看清底座上的字，可惜還是差一點。
“不行，怎麼看都看不清楚……喬伊斯，有什麼東西——對！放大鏡！看看這周圍有沒有放大鏡！”
“哦哦，老闆你稍等，我去給你找找。”
當保鏢從一樓借來放大鏡后，凱爾幾乎是跳起來，將它一把奪在手裏。
他彎腰仔細端詳着雕像底座上的文字，好不容易才將它辨認出來。
“永恆的……凝視，這尊雕像的名字是《永恆的凝視》。”
凱爾又用放大鏡觀察了房間裏的其他畫作，驚訝地發現那些像泡泡一樣的簽名，在自己的面前發生了變化——
那可不是泡泡，而是四隻大小不一，不停眨動的眼睛。它們眨動着，旋轉着，扭曲着，逐漸變得有了意義。
“哈哈哈哈哈哈……”
凱爾突然發狂地大笑起來。
“我們……向您祈禱……也……懇求您回應我們的祈禱……”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板……老闆！”
凱爾回過神來，看到喬伊斯正緊張地抓着自己的衣服。
“喬伊斯，你幹嘛揪着我的領子？”
“呼……老闆你可嚇死我了。”保鏢有些后怕地說道，“雖說你平時就喜歡自言自語，但剛才突然大笑起來也太嚇人了！”
“我剛才笑了起來？”
“那可不是嘛。這一屋子奇形怪狀的玩意兒到底有啥好看的啊？”喬伊斯將自己手錶的時間正對着自己的老闆，“你都看了好幾個小時了，跟咱們接的委託真的有關係嗎？”
“嗯……”
凱爾抬頭看向窗外，天色果然又開始昏暗了下來。
博物館裏不斷旋轉的圖案令自己精神疲憊，心煩意亂。凱爾沒有回答同伴的問題，咬緊牙齒，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
回旅館的路上，途徑劇院的小樓。
如果是往常，或許自己會驚異於這座缺乏活力的小鎮竟然也有娛樂設施，但凱爾現在卻無心思考這些。
幾個挽着袖子和褲腳的人，正聚集在劇院門前竊竊私語。看裝束是鎮上的漁民。
“……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來這裏？”
“大概是知道了……的事吧……”
“竟然會被外鄉人知道……”
“……可現在這個樣子……的時間很嚴峻吧……有辦法順利進行嗎……”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快要趕不上了……】
然而，漁民們發現了凱爾兩人的存在，立刻閉上了嘴巴。
凱爾本來打算嘗試詢問一下，看到漁民們戒備的模樣，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劇院和旅館的必經之路上，還有着小鎮上唯一的集市——或許不能稱之為集市，因為只有幾條堆着貨物的漁船，停在河邊的碼頭上。
一道粉色頭髮的身影，在此地特別地顯眼。
“咦，那個人不是艾拉嗎？”
喬伊斯順着目光望了過去，“確實是那個丫頭。應該是在買東西吧。”
“一、二、三……嗯，行了，魚就要這些吧。”
“咦，鴨子怎麼只有兩隻？每天我都是要四隻鴨子的，這不是說好的嘛。”
身形佝僂的小販蹲在船上，一半身體隱藏在油布雨棚下。他沒有說話，只是神情獃滯地搖了搖頭。
“這可怎麼辦啊，只有兩隻的話，完全不夠啊……”
小販又搖了搖頭。
艾拉搖了搖頭，無奈說道：“唉，算了，只能這樣了。”
凱爾看到少女嘆了口氣，將銀幣遞過去。小販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
！！！
【他的手，怎、怎麼會是這樣……？】
小販的每個手指之間，都生着半透明的蹼狀結構。他用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銀幣，仔細辨認它是否是真貨。
令自己感覺到既恐怖又噁心的是，小販是側過頭歪着脖子觀察銀幣的。好像他只有這樣，才能看見上面的花紋和數字。
凱爾腦海中突然湧現出一種奇妙的聯想。
他真正的眼睛，或許長在臉頰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