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八十五章(二合一)
小水神緊緊攥着掌心的竹蜻蜓,張開嘴費力地說著什麼。
謝書辭見后,輕輕點頭,說:“我聽不見你在說什麼,但看得見。”
“你、名、字……”小水神半晌才吐出兩個字來。
由於沒有舌頭,他要做好一個口型都十分費力,說得斷斷續續。
謝書辭道:“我叫謝書辭。”
或許真的是太久沒有與人交流過,小水神顯得有些雀躍。
謝書辭問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小水神看了看他身邊的其他人,眼神落在大王身上時,有了一絲膽怯,張口斷斷續續地說:“你們、不要、去、去找、春……山。”
“盛”字的發音對他來說有些困難,他在嘗試一番后就略過了。
謝書辭眉心一皺,柳大壯立刻問道:“他說了什麼?”
謝書辭道:“他讓我們不要去找春盛山。”
說完,謝書辭又問道:“你知道它在哪裏嗎?”
小水神遲疑地點了點頭,繼續道:“你、們、找、不、到。”
聽見“春盛山”這個關鍵詞,司空信“噌”的一下坐起身來。
“你不想讓我們過去?”謝書辭問道。
“那裏、很、危、險。”小水神一字一頓地說。
司空信沉思片刻,走到船舷邊,道:“你可認識般夏隱?”
小水神大概對司空信的印象不太好,聽后又把身子沉進了水中,只露出半個腦袋,警惕地看着司空信。
司空信:“……”
他無奈聳肩。
謝書辭瞥了他一眼,然後對小水神說:“你認識般夏隱嗎?他曾經救過許多人的性命,這次我們尋找春盛山,就是想見他一面。”
小水神聽見謝書辭的話,銀眸亮了一下,“他、救了你、你們?”
謝書辭點頭道:“對啊,要不是他,我們早就死了。你放心,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小水神顯得有些開心,“他、是、我、哥哥。”
謝書辭目光一凝,小水神居然真的是般夏一族的人?
“那你叫什麼名字?”
“般、夏、溪。”
謝書辭頷首,心中不禁有些感嘆,就這麼大點兒的小毛孩,就經歷了族人先後離世,自己一人藏匿水中上萬年,如今哥哥終於回到了故鄉,他終於不用自己一個人了。
“哥哥回來了,你知道嗎?”謝書辭道。
聞言,般夏溪的神色卻黯淡下來,他下半張臉陷在水中,吐了幾顆水泡泡,半晌才點了點頭。
謝書辭感覺他反應有點不對勁,繼續問道:“你不會沒跟他見面吧?”
般夏溪點了點頭。
謝書辭納悶道:“他應該就在春盛山。他如果知道你還留在這裏,一定會很開心的。”
般夏溪垂下濕漉漉的睫毛,懸挂在尖兒上的水滴從他蒼白的臉頰滑落,像一滴眼淚般。
謝安倚在船舷邊,微微側過頭來,語氣風輕雲淡,“你不敢見他?”
語氣看似是疑惑,其實更多是篤定。
柳大壯不解道:“親人好不容易回來,有啥不敢見的?”大王趴在船舷上,狗臉疑惑。
對呀,要是它和跌跌分開半天,它恨不得掛在跌跌身上不下來呢。
聽見謝安的話,般夏溪身形頓了一下。
謝書辭嘆了聲氣,小瞎子提出的問題永遠都是這麼一針見血。
柳大壯好奇道:“他是你哥哥,你有什麼不敢見他的?你一個人……一隻鬼在這裏這麼多年,不孤獨嗎?不想他嗎?”
司空信撇下嘴角,在心裏默默糾正,是神、水神!
般夏溪沉默許久,點了點頭,將腦袋從水面浮了起來,“想、哥、哥。”
謝書辭如實轉述:“想哥哥。”
“那你為什麼不敢見他?你這幾天一直跟着我們,不會就是不敢回春盛山,在躲着你哥哥吧?”柳大壯詫異地說。
柳大壯看似粗枝大葉,有些時候嗅覺又特別的敏銳,簡直像野獸一樣。
孩子心思單純,將情緒都寫在臉上,聽見柳大壯這般直白的話語,他顯得有些慌亂和羞愧,“我、我、做了、很多、很多、壞事……哥哥、知道、會、會不、高興……”
“他說什麼?”柳大壯問謝書辭。
謝書辭嘆了一聲氣說:“他說,他做了很多錯事,怕哥哥知道會不高興。”
柳大壯一聽,立刻道:“詛咒春盛山和引發洪災的人都是你啊?”
般夏溪低下頭,沒有應答。
謝書辭卻有些明白,這上萬年來,他將當年的村民以及他們的後裔全部困在了春盛山中,他這麼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給自己的族人報仇。
他想報仇沒錯,可是,因洪災而死去的無辜的百姓也沒錯。
“你知道嗎,般夏隱、你哥哥,他在自己的識海里被困了幾千年,他離開自己的識海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到春盛山,他一定很想你,也和你一樣痛恨殺害你族人的人。你應該回去見見他。”謝書辭勸道。
般夏溪卻固執地搖頭,“哥哥、不會喜歡、現在、的、小溪。”
話音落後,他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翳,“也、不會、喜歡、現在的、故鄉。”
“小溪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小溪,故鄉無論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故鄉。你這樣躲着哥哥,會讓哥哥傷心的。”
聽完他的話,般夏溪又把腦袋浸入水面。
謝書辭腦中精光一閃,說:“如果你害怕,可以帶我們一起回去。”
般夏溪不假思索地搖頭。
謝書辭繼續道:“你哥哥是個很溫柔的人,看見有外人在,他不會訓斥你的。到時候,我們再幫你跟他解釋一下,他就能理解你了。”
雖然說謊不是什麼好辦法,但這是目前來說他們找到春盛山唯一的辦法。
面對謝書辭的說辭,他態度明顯有了鬆動,小毛孩子嘛,過了幾千年,沒怎麼跟其他人接觸過,壓根不知道人心險惡,依舊是小孩心思。
可他的鬆動僅僅只有一瞬間。
般夏溪頂着一頭濕漉漉的銀髮從水中站了起來,他看着謝書辭,神色沒落,說:“你們、進入、春……山、會死的。”
“我也會、變得、很、奇怪。”
“他說什麼?”司空信神色肅穆道。
謝書辭擰了擰眉頭,“他說我們進入春盛山會死,他好像會變得很奇怪。”
聞言,司空信沉吟片刻,說:“你問他,我們為什麼會死。”
謝書辭照做,問道:“我們是修士,不會那麼容易死,你為什麼覺得我們會死啊?”
般夏溪收斂了臉上的神情,靜靜看着謝書辭,銀眸像注入水銀的琉璃罐,一眨不眨。
水面風平浪靜,被他弔詭的眼眸注視着,謝書辭感覺到了一股從滲入脊髓的涼意。
“因為,我會,殺了,你們。”
“嗷!”
察覺到般夏溪身上傳來的殺意,大王站起身體,兇狠地朝水面呲了呲牙。
下一刻,般夏溪帶着幾分陰戾的表情恢復了正常。
發現大王在朝他呲牙,他似是有些畏懼,縮了縮脖子,又沉進了水面。
般夏溪前後的表情差距太大,與昨日一般,前一刻還是懵懂怯懦的孩童,下一刻就裹挾着冰冷的殺意要將他們置於死地,這簡直……判若兩人!
謝書辭把他的話說給了幾人聽。
司空信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對他說道:“你既然已經告誡過我們,就算我們最後死在你手裏,也不是你的錯。”
般夏溪這回沒有無視他,“我、不想、謝、書辭、死……”
謝書辭卻說:“你放心,我不會死,我是修士,還有很多丹藥和法器,我可以保護自己,而且,他們也很厲害……”
說到這裏,謝書辭頓了一下,然後指了下身邊神色淡淡的謝安,說:“不過,他什麼都不會,還是個瞎子,你到時候要對他手下留情哦。”
司空信:“……”
就很無語,你能期待他對別人手下留情就不錯。就算這小水神有上萬年的修為,他想跑誰還攔得住他嗎?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
“嗷……”
大王也悄悄瞥了謝安一眼。
跌跌,娘親很棒棒的,你要不要先關心一下寶寶吖?寶寶也很怕疼怕死哦。
不管司空信和大王一人一犬什麼想法,反正謝安是挑了下眉頭,安然接受了謝書辭對他的說辭。
大約是內心對哥哥的思念,以及對謝書辭的信任,般夏溪在猶豫許久之後,看向幾人,“你們、一定、要、去、春……山嗎?”
謝書辭堅定地點了點頭,“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哥哥。”
司空信一聽有門,立刻精神了起來。
般夏溪道:“那你們、記得、離、我遠、一點。”
“見到、哥哥后、幫我、解釋一下、立刻就、離開。”
謝書辭把他的話轉述給了司空信,後者點了點頭。
“那春盛山在什麼地方啊?”謝書辭問道。
般夏溪身體沒入水中,在水裏遊了一圈,“水、底。”
“水底?”謝書辭難以置信地說。
難怪他們都快走出淮州地界,都沒看到山的影子,原來是在水底?!
聽他的話,司空信和柳大壯同時一震,“水底?怎麼會在水底?”
“因為、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會傷害、很多、無辜、的人。”
所以就將整座山沉進了水底?謝書辭心中驚訝不已,卻沒有提出疑問,怕對般夏溪產生影響。
如果他猜的不錯,在這萬年來的光陰中,般夏溪身體裏滋生了兩個不同的人格。一個是怯懦善良的正面人格;一個果斷陰戾的負面人格。
司空信顯然也猜到了這一點,但是他們都沒有點破。
柳大壯沒想那麼多,納悶地說:“這山在水底,可見水有多深,我們怎麼下去?”
謝書辭道:“我不會水,一點兒都不會。”
大王“嗷”一聲,寶寶會!
“就你那狗刨式,能在水裏游幾圈?”謝書辭拍了它一下。
況且他們雖然是修士,但是也離不開氧氣,就這麼下去,別說找到水神大人了,能不能活着看到春盛山都是一個未知數。
“啊……”
就在他們思考對策的時候,般夏溪發出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謝書辭朝他看了過去。
般夏溪張開嘴,說:“我、可以、帶、你們、下去。”
謝書辭苦着臉道:“可是我們不能在水下呼吸,會被憋死的。”
般夏溪沒有說話,直接從水中站了起來,在水面上如履平地一般。
他身形和普通孩童一般高,身上穿着某種青褐色魚類鱗片製成的衣物,一頭銀髮反射着太陽的光線,看起來竟與常人無異。
謝書辭幾人好奇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般夏溪閉上雙眼,雙手在胸前結成了一個奇怪的印記,旋即張開嘴,口腔里的半截舌頭快速晃動起來,似乎在無聲地做着某種儀式。
眾人屏息凝神,不敢發出聲音驚動他。
原本風平浪靜的水面忽然產生了波動,謝書辭抓住船舷,驚訝地發現水面像是被一條線從中分開,水浪以那條線為起點,向兩邊涌了過去。
艷陽高照的天空逐漸被黑壓壓的烏雲替代,遠處海平面與天空幾乎融為一色。
水面狂浪一浪接着一浪,天空烏雲翻卷,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眾人瞠目結舌地看着水面逐漸被擴大的一條分割線,像是有一扇透明的牆橫在了水面上,那扇牆還再不斷擴大,水像是被驅趕一般,沿着那扇無形的牆,不斷往兩邊涌去。
這就像是用一把斧頭,把水面劈成了兩半,場面十分壯觀。
最終,水面上出現了一條洪溝,謝書辭俯身向下看去,那條洪溝中,水流形成一條向下的台階,而台階的盡頭一片幽暗,根本沒有盡頭。
般夏溪落到水梯上,赤腳踩在水流中,看向謝書辭幾人。
謝書辭萬萬沒想到,這小傢伙居然有這麼大的能耐,居然用水中硬生生地為他們開闢了一條通道,不愧是擁有上萬年修為、真正的水神啊!
恐怕也只能有他,能將整整一座山,掩埋在水下吧。
“多謝。”司空信朝般夏溪抱拳道。
謝書辭看了眼彷彿沒有盡頭的水梯,心裏多少有點發怵,“就這麼走下去啊?”
司空信點頭,“沒錯。”
我的媽呀,這地方都稱得上是海了,水裏保不齊就有什麼稀奇古怪的生物,雖說以謝書辭對靈力的掌握程度,或許可以保護自己不受傷害,關鍵是心理上對於未知事物的恐懼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啊。
柳大壯一聽,興沖沖地就從船上跳了下去,落在水梯上。
般夏溪一下鑽進水裏,和柳大壯拉開距離。
柳大壯狠狠踏了兩下水做的石階,對船上幾人道:“夠結實,你們都下來吧。”
司空信一話不說就要往下跳,被謝書辭一把拽住衣服。
他疑惑地回過頭,問道:“幹什麼?”
謝書辭道:“那這船怎麼辦?仙鶴還在甲板下面,總不能帶它一起下去吧。”
司空信道:“這艘船可以化形,船上的東西也可以根據船的大小發生改變。”
謝書辭愣了一下,“這麼說,留在船上反而安全一點?”
“可以這麼說。”司空信點頭道。
聞言,謝書辭不由自主地將眼神投到了謝安身上。
就謝書辭這三腳貓的功夫,要是真出什麼亂子,能自保就不錯了,估計沒什麼精力顧及到小瞎子,不如就把他留在船上?
謝安似乎猜出他的意思,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
“可是船上安全一點,我還能隨你放你出來……”謝書辭試圖說服小瞎子。
然後小瞎子只有四個字:“想都別想。”
謝書辭:“……”
謝書辭撇下嘴角,就謝安這脾氣,自己要是真把他一個人留船上,回頭估計還得給他來一個離家出走什麼的。
於是謝書辭打散了這個念頭,又把目標轉移到大王身上。
大王圓溜溜的眼珠子瞟了他一眼,當什麼都沒看到,專心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雖說大王是頭靈獸,但畢竟年紀太小,謝書辭顧謝安一個就夠費盡的,要是身邊還跟着一個精力無限的狗崽子……
“大王……”
謝書辭剛喊了一聲,大王就搖身一變,回了原形,隨後殷勤地伏到謝安面前。
“誒……你們……”
謝安看也不看他,直接跨到大王背上,緊接着大王縱身一躍,跳到了水梯上,回頭無辜地朝謝書辭眨巴眨巴眼睛,還特別狗腿地吐了兩下舌頭。
謝書辭:“……”
你們清高,你們了不起!
謝書辭最終也跳了下去,回頭就將仙鶴和神舟變成不足巴掌大小的小船,跟道具模型似的。
“你們倆,牢牢跟着我,不準亂跑知道嗎?”
謝書辭指着一人一狗,訓斥道。
謝安不以為意地點頭,大王則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腿。
“嗷!”
寶寶知道啦!寶寶最聽話啦!
般夏溪像條靈活的魚,在水中來去自如,他新奇地看着大王威風的赤雪狼形態,有些想靠近,卻又不太敢。
大王察覺到他的視線,它向來知道怎麼討人喜歡,朝般夏溪咧開狼嘴笑了一下。
可它的赤雪狼形態稍微有那麼一點可怕,般夏溪被嚇得趕緊收回了視線。
大王:“……”
司空信對幾人道:“走吧。”
柳大壯和司空信走在最前面。
有前幾次事故的前車之鑒,謝書辭讓小瞎子走中間,自己抱着大王走在最後。他讓大王趴在自己肩膀上,叮囑道:“我後面要是有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要立刻通知我知道嗎?”
“嗷!”
寶寶知道啦!
四人一犬沿着水梯向下走去,般夏溪邊游移在他們兩側的水牆之中,他時而和魚一起吐沙子、一起吹泡泡,玩得不亦樂乎。
他遇見可以和自己一起玩的玩伴,他們還可以幫自己跟哥哥解釋,他就可以去見哥哥了!
這是這麼多年以來,他最開心的一天!
可同時他又有一點害怕,害怕自己會傷害謝書辭,他不想傷害謝書辭,他喜歡謝書辭給他吃的東西,也喜歡謝書辭送給他的竹蜻蜓。
隨着他們越往下走,光線就變得愈加陰暗。
柳大壯在前面吼道:“你們有靈珠嗎?老子看不清路了,這他媽得走多久啊。”
謝書辭往懷裏摸了摸,忽然想起他身上那顆明珠昨夜就掉海里了。
“沒有。”司空信道。
“我也沒有。”謝書辭道。
小瞎子自不必說,他孑然一身,所有財寶都在謝書辭身上。
想到這裏,謝書辭有些忍俊不禁,這段時間小瞎子吃他的睡他的用他的,簡直像被自己包.養的小白臉一樣。
聽到他們的對話,般夏溪遲疑了一下。
他一下從水牆裏跳了出來,悄無聲息地落在謝書辭身後。
謝書辭正低頭傻樂,沒發現水牆裏的般夏溪不知何時消失不見,趴在他肩頭上的大王忽然叫了一聲,謝書辭立刻回過神來,與此同時,他感覺有一根冰涼的手指輕輕戳了下他的腰,寒氣透過衣服刺進他的皮膚里。
謝書辭嚇得一激靈,頓時頭髮發麻失去理智,大叫一聲撲在了謝安的背上。
“媽呀!什麼東西!”
謝安穩穩接住他的身體,前面兩人也被他的聲音吸引,紛紛回過頭來。
般夏溪疑惑地看着謝書辭。
“嗷!”
跌跌不怕!
見眾人都沒聲兒,謝書辭隱約察覺到不對,從小瞎子肩上抬起頭來,首先看到的是謝安亳無瑕疵的臉,最後越過他清瘦的下巴,看到了前面跟看智障似的看着他的司空信和柳大壯兩人。
“啊……”般夏溪在身後發出嘶啞的聲音。
謝書辭一下就反應過來,身後的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而是般夏溪。
謝書辭頓時臊紅了一張臉,拍了拍大王的腦袋,低聲斥道:“不是讓你有奇怪的東西再叫嗎!”
“嗷嗷嗷!”大王軟軟地趴在他的肩頭,理直氣壯地叫了兩聲。
可是寶寶覺得他就很奇怪啊。
“那什麼……我曾經的職業是男高音,我就練練嗓子、練練嗓子。”謝書辭乾笑道。
眾人:“……”
般夏溪沒做出什麼反應,大大地張開嘴,好像要將什麼東西吐出來,謝書辭離得近,逐漸看到他的喉管里出現了一道熟悉的光芒,不消片刻,一個半大不大的明珠被他吐了出來。
正是謝書辭昨夜掉落在海面的那一個。
般夏溪用手接住明珠,拿到水牆裏洗洗乾淨,再遞給謝書辭。
“啊……”
他聽到了柳大壯要明珠,所以把它吐了出來。
之所以會吃下去,大概以為明珠和謝書辭喂他那些蜜餞一樣,是可以吃的吧。
謝書辭心裏一時有些觸動,從他掌中接了過來,“謝謝。”
“啊!”般夏溪羞澀地笑了一下,然後攥着竹蜻蜓,又鑽進了水牆中。
謝書辭把明珠扔給柳大壯,揪着大王的耳朵,“不許瞎叫嚇跌跌。”
“嗷!”
知道啦!
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終於看到在他們前方不遠處,有了些許光源。
走在最前方的柳大壯忽然停下腳步,在他面前,是一扇水門。
“到了。”司空信道。
謝書辭不如謝安高,踮起腳才看到不遠處流動的水門。
謝書辭下意識想去問般夏溪,側目看向水牆中,忽然發現,般夏溪漂浮在水中,神色十分陰翳,正惡狠狠地看着幾人。
謝書辭心臟瞬間提了起來,顯然,般夏溪的身體已經被負面人格佔據,如果他在這裏發難,放下水牆,水中強壓就能將他們擠成肉泥了!
可般夏溪接觸到謝書辭的視線,又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
他的負面人格是個陰晴不定的主兒,保不準什麼行為就能讓他爆發,謝書辭也不敢出聲提醒前面的幾個人。
在柳大壯將要跨過水門的時候,般夏溪突然從水牆裏躥了出來,堵在四人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們。
“干……”
“別說話。”
在柳大壯開口詢問之前,司空信出聲制止了他。
他也看出來,般夏溪已經變了一個人,不由在心中捏了把冷汗,要是般夏溪在這裏發難,他們能夠成功回到水面的機會很渺茫,因為這畢竟是他的地盤。
他的目光逐漸落在謝書辭身上,張了張嘴,說:“進去、會死、一定。”
這看上去像是他對謝書辭發出的最後的警告。
謝書辭如實轉告:“如果進去,我們一定會死。”
聞言,司空信沉默下來。
說實話,已經走到了這裏,司空信心中是有些忌憚的,在水下想當然他們不會是“水神”的對手,想取他們的性命是輕而易舉的事。
般夏溪的再三警告也讓他明白一件事,這並不是兒戲,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完全未知的,隨時都將面臨著死亡。
他生於浮屠境裏的四大仙門之一——司空家,從小養尊處優,備受敬仰,龍牙秘境裏修士的死活與他並沒有關係,事實上,他犯不着為了一群毫不相關的人賭上性命。就算是“天命有逆”,他更多的也是出於好奇,以及來之不易的離開司空家的機會。
其實他不似外表看上去的輕浮,在真正的決斷面前,他非常、非常的謹慎。
現在,他還有機會後悔。
“可不可以透露一下,我們進去了,會是什麼個死法啊?”謝書辭小心翼翼地問。
司空信:“……”
謝書辭道:“我尋思,橫豎都是死,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先?”
司空信無奈地笑了,不知道該說他太樂觀還是太悲觀。
事已至此,他還在猶豫什麼?
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