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武陵盛會
自陶淵明的《桃花源記》中描寫武陵漁人誤入桃花源,古往今來,武陵便成了桃花源的代名詞,但對於江湖中人,武陵城最出名的莫過於這裏出了一個“賽孟嘗”王如良。王如良是江湖的傳奇,從籍籍無名的小捕快,硬是靠一雙鐵拳威懾天下,更闖蕩出富可敵國的一份家業。如今廉頗老矣,王如良已年逾花甲,雖然身形依然健碩,但每到陰雨日子,身上各處舊傷就會讓他痛不欲生。他身上有傷痕無數,致命的就有上百處,成功,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
王如良靜靜站在自己的房中,愣愣望着窗外天空,天空陰霾。風微涼,院中有花葉在風中晃蕩,偶爾盪過窗戶,落在他的胸懷,他恍恍惚惚,絲毫不覺。世上最無奈的是,美人遲暮,英雄老邁。儘管用歲月換來了威名利祿,但歲月年華才是最彌足珍貴的財富。
許久許久,門外有人呼喚:“爹爹,瀟湘劍派的伊掌門也來了。”推門而入的青年長身玉立,輪廓與王如良極其相像,只是太過消瘦,臉色太過蒼白,白得泛青,仿若能看到血管的流動。很難想像,這是一個生於大富之家的公子哥。王如良看著兒子,心中更是落寞失意,自己早年到底幹什麼去了,以致於忽略了那麼多,比如對於家人的關心。現在並不是感慨的時候,他說道:“楚龍,隨我親迎!”說著彈衣整襟而出,王楚龍追隨其後,沒有太過靠近,第一,父親並不是想像中那麼親近,儘管他有急公好義的名聲,第二,父親比他高了一個頭,靠近的話太過明顯。
隔了兩個院落的前廳,跟後院的安逸靜謐判若雲泥,車馬喧囂,人影涌動,賓客川流不息。紅毯鋪地,四處掛滿綵綢錦帶,整個前庭和大廳的桌席上已擺滿美酒吃食,門口知客大聲唱着來賓的名號,都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瀟湘劍派的掌門伊非凡攜夫人王煙若在廳中正襟危坐。王煙若很不高興,所以伊非凡噤若寒蟬。侍立在側的瀟湘劍派弟子更是亦步亦趨,唯恐觸了掌門夫人的霉頭。他們此行是為了尋找離家出走的愛女伊瀟瀟,途徑此地時,卻沾染上麻煩事端,怎能讓伊夫人不焦急氣悶。
混在角落吃喝的丐幫九代長老徐世瓊本想跟伊非凡打招呼,瞥見一臉苦大仇深的王煙若,硬生生把招呼咽回肚裏。徐世瓊的愛徒徐永平不停的給他嘮叨:“師傅啊,形象!注意形象!你可是高手,你吃就吃,別邊吃邊留口水啊。”徐世瓊白了他一眼:“我告訴你,現在不吃,一會開會就沒時間吃了,散會了也不給打包的哦。”徐永平聞言微楞,隨後以徐世瓊都震驚的速度往嘴裏倒酒和塞食物。同桌之人為之側目,暗道,這兩叫花子是怎麼混進來的,最後實在忍不住紛紛離席換位。就在兩人暗自欣喜的時候,蕭蕭坐了下來,咕嚕嚕一口就喝乾面前的那壇美酒,老徐小徐嘴巴張得就快掉下來,蕭蕭又拍開了第二壇。還是小徐見機快,慌忙把碗遞過去,說:“喂喂,給我倒一碗先……”
“阿嚏!”蕭蕭打了個噴嚏,轉過頭來一臉茫然問,“什麼事?”
徐永平無語凝噎,也不顧擦手上的唾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桌上餘下的最後一壇酒抱在了懷裏。
蕭蕭一臉鄙夷,向空中招招手,一個家丁走了過來,蕭蕭伸出一個手指,說:“這桌再上二十壇美酒!”然後那根手指往鼻孔里扣了扣,就去抓桌上的燒鵝。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九代長老徐世瓊搖頭感嘆道。
“丐幫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咯。”不遠處南海劍派的丁曉蓉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此刻正皺眉看着徐世瓊三人道。她年輕時曾一度傾心於遊戲江湖的徐世瓊,但後者放浪形骸,自加入丐幫后更變本加厲,邋遢落拓,丁曉蓉恨鐵不成鋼,只得將一顆芳心分付孤燈冷壁。
“掌門師叔說的是。”南海劍派的眾女弟子都有顆七竅玲瓏心。
青城劍派的費連城端着酒杯過來跟丁曉蓉打招呼:“丁師妹,經年不見,我都老了,歲月卻沒在你臉上留下任何痕迹啊。”
丁曉蓉懶洋洋地舉杯回了一下,江湖散人程青龍也屁顛屁顛跑過來,朝費蓮城挑釁地一瞪,說:“費老兄,你操勞過度,能不老得快嘛。”他在某個字眼上加重口音,南海眾姑娘臉雖然紅紅的,卻會心地吃吃笑着。一時這邊春光旖旎,惹來不少火辣辣的青幽目光。丁曉蓉十分不喜,狠狠瞪了下程青龍。後者以潑皮無賴聞名,她也無可奈何。
這時王如良已風風火火地大步走出,他先跟伊非凡拱手招呼:“伊掌門大家光臨,鄙舍真是蓬蓽生輝啊。”伊非凡坐着也不起身,微微頷首。心裏卻腹誹道,你這官方語言太老套了吧,弱爆了有沒有。伊夫人根本就旁若無人,正跟久別重逢的愛女噓長問暖。
王如良也不介懷,朝眾人團團作個揖,待眾人停下喧囂,高聲道:“感謝各位英雄俠士撥冗前來,老夫權且恬顏做個東主,望大家能吃的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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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喝的高興。怠慢之處還望海涵。”眾人連稱王老英雄過謙,你掉根毛我們都吃半年。王楚龍接着話音說:“請瀟湘牌伊掌門及夫人,丐幫徐世瓊長老,南海劍派丁曉蓉女俠,青城劍派費連城大俠與卓連星大俠,千手如來苦海大師,雞鳴山風入雲英雄,荊棘嶺於威英雄,方正方義士,溫良煙溫女俠等貴客上座。”
費連城乜斜程青龍一眼,意思是咋樣,你小子沒資格上座吧。程青龍氣惱,疾步向王楚龍走去,一把抓住後者右臂,怒道:“你小子,為什麼讀漏我的名字!”他擅長七十二路擒拿,欺負王楚龍年少,想反扭他的手臂讓他出醜。他甫一用力,便覺得扭住一根精鋼,王楚龍邊揮手邊說:“英雄息怒,小子無知,不識得英雄台甫……”費連城正全力抓着他的手臂,他一揮手,費連城被帶得向外翻飛出去。
程青龍暗道,這下老臉要丟盡了。卻沒有摔落在地,王楚龍反抓着他的手臂,扶他站好。徐世瓊哈哈笑道:“程青龍,你小子比我老叫化還貪杯,這就喝醉了啊。”
程青龍彷彿響應徐世瓊般老臉通紅,狼狽回座,不敢再胡亂造次。
蕭蕭手肘捅了捅徐永平,說:“你家老頭叫徐世窮啊,真不吉利。”
徐永平深以為然,一臉苦逼,說:“我叫徐永貧。”
蕭蕭張大了嘴巴,不是因為二徐的名字,他看到了一個面無表情的粗獷漢子,在人群詫異的目光下大步穿過,大咧咧坐在了王如良等人那桌。那個獨一無二的漢子自然是端木愚。
王如良愕然道:“這位英雄是?”
端木愚說:“鄙人既非英雄,也非好漢,蜀中端木愚是也。怎麼,這位置空着,不是給人坐的么?”
“這不是給一般人坐的。”王楚龍笑道,“不過兄台自然不是一般人啦。來,我敬你一杯。”說著舉起酒壺,也不拿酒杯,左掌向上,酒水傾下,就在空中凝固杯狀。
剛剛程王二人交手,眾人沒有看清,還真以為是程青龍酒醉。現在見到王公子露這一手神技,頓時都不敢再小覷這弱不禁風的公子哥。王楚龍左掌微微前送,空中的無杯之酒就向端木愚飛去。端木愚左手一抄,無壁的澄澈酒水浮在空中,仍保持杯型。但瞬息之間,眾人發出驚嘆,那酒已化作堅冰。端木愚淡淡說:“外面風大雨大,鄙人這隻手可凍壞了。”說著右掌一翻,冰酒自動飄飛到右掌上空,隨之“吱”聲化為一縷青煙蒸發殆盡。
方正作文士打扮,他年逾不惑,內力自問不如二人嫻熟。但他眼力不差,問道:“蜀中冰火鳳凰鳳難秋與閣下作何稱呼?”
端木愚端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向眾人示意道:“鳳難秋正是家慈,愚敬酒不喝喝罰酒了。”
王如良聞言開心道:“那這位置你當之無愧!”
徐世瓊哈哈大笑,說:“冰火鳳凰的兒子自然當之無愧,但這位置沒有你想像的舒服,坐上去恐怕麻煩不斷哦。”
端木愚依然面無表情,淡淡說:“鄙人的麻煩已經不小,也不在乎多一點少一點。”
王如良擊掌稱妙,說:“不滿端木賢侄,我等此番聚會,卻是為了近日來,眾多村莊慘遭屠戮的事情。楚龍,你給大家介紹下情況。”
王楚龍聞言起身行禮后道:“近三個月來,我們早有風聞,說有多個村莊被屠戮,兇手極之殘忍,被屠戮村莊雞犬不留,盡皆身首異處,當時我們還不了解詳情。半個月前,我父親以往官府里的朋友來到家裏求助,原來相繼已有十個村子,千餘人口死於非命。經過調查,兇手不是為財,也不是為色,無法揣度其作案動機。但是,查探死者的傷口和現場的殘留痕迹后,我們還是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端木愚正是為此事而來,忙專心聽着王楚龍繼續說道:“二十年前,有一個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盜,叫做雲里白條。此賊作惡多端,嗜殺成癮。其作案的對象從富商到貴胄,毫無規律,但凡經他洗劫的人家或者商隊,無不是雞犬不留。以致於江湖之中居然沒有一人知道此賊真正面目。我父親當年受命緝捕此賊,但輾轉多年,依然無果。後來此賊不知何故,銷聲匿跡不再作案,這一失蹤就是二十年。”
丁曉蓉皺眉道:“當年官方的說法是,此賊已被王老英雄手刃。卻難道不是。”
王如良嘆氣道:“老夫汗顏,當年此賊鬧的動靜過大,為安撫人心,此賊失蹤后官府便對外稱被老夫擊殺。”
“你們覺得,這次的屠村案就是雲里白條做的?”端木愚問道。
王楚龍點點頭,說:“那人的手法太過狠辣,而且招術詭異,只要稍作研究,就能辨別其特點。這三月的屠村案正與當年雲里白條的洗劫手法極其相似。”
“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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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覺得不妥么?雲里白條是大盜,他好端端去殺那些無辜的村民做什麼?”端木愚說道。
王楚龍搖搖頭:“此間作何緣故,也只有緝拿到此賊才能得悉真相。”言下之意,已然斷定就是雲里白條所為。
“有些人就殺人就是不為什麼的,比如你端木愚。”一個柔美的聲音從角落裏傳道。眾人尋聲望去,只見不知何時出現的妖冶女子正把玩着胸前的項鏈,她的粉色衣裙極薄,能看見裏面的褻衣褲,衣領開得很低,胸口一陣白膩,飽滿的渾圓有一半露在外面,圓潤修長的雙腿,美艷非常。她見眾人看她,掩嘴吃吃一笑,低頭羞紅着臉蛋,那兩團誘人的白肉又擠出來許多。程青龍驚道:“紅娘子李艷。黑龍會的人也被邀請了么。”
李艷媚眼如絲,說:“哎呀,你又不是奴家的夫君,為何喚奴家娘子?”
端木愚冷冷說:“黑龍會就你一個人來么,小心這裏的人都做一回你的夫君。”
“哎呀,嚇壞奴家了。”李艷拍打着酥胸說,“別人要做奴家的夫君,那是寧死不從的,但要是端木大哥你啊,人家可是任君品嘗啊。”
端木愚起身道:“是嗎?鄙人面子這麼大?”
李艷笑得花枝亂顫,說道:“誰不知冰火鳳凰擅長雙修之法,不然端木王爺也不會放着親王不做,一心眠花宿柳啦。端木大哥你冰火功法尚未分家,看來尚是童子之身哦。怎樣?奴家的床上功夫也是不差的。”
蕭蕭暗道,有這麼神奇的功夫?低聲問徐永平:“什麼是雙修功法?”
徐永平說:“江湖盛傳,冰火功乃古之道家無上功法,一經習得,便能掌握陰陽之氣。但男人和女人的體質不同,難以將兩氣融合,長年學習此功法的人若是以童子之身與他人行房,就可以為他人洗經伐骨,功分陰陽,一冰一火。”
“這麼神奇?!”蕭蕭灼熱地望着端木愚。徐永平一陣惡寒,屁股拚命往旁邊挪,說道:“同性可是沒有補益的。”
端木愚滿臉冷峻,起身向李艷走去,後者慌忙後退,但端木愚已展開輕功掠過去,冰掌往李艷胸前印去,李艷順勢把雙乳往他手裏送,端木愚楞了下,慌忙改按為抓。眾人絕倒,流氓啊這是。李艷一聲嬌喝,往右避開,卻被他抓住了衣服。“噗嗤”的衣服破裂聲,李艷雙手抱着酥胸,上身赤裸地站在了人群中。
端木愚高聲說道:“時我與,你再龜縮不出,你的小情人就要人前受辱咯。”眾人顧盼,只見幾條人影越牆而入,縮尺成寸,落到李艷旁邊。其中三十歲左右,面容清癯,身着青衫的人笑道:“端木兄錯也,好東西當然要大家一起分享,我時我與可不是蔽帚自珍之人。艷艷,大家要是想看,你滿足下又何妨。”
“好啊。”李艷笑着,放開了雙手。眾江湖人士一片唏噓,南海劍派的女弟子面紅耳赤,徐永平鼻血長流,喃喃道:“不虛此行啊,不虛此行。”
與黑龍會南方分舵舵主時我與同行的還有三人,分着黑、白、青三色。時我與手下有兩長老,四隨侍。這三人加上李艷便是四隨侍。趁着眾人錯愕的時候,三人向端木愚攻去。黑衣使鞭,白衣使劍,青衣使雙刺,三人遠近配合,上下齊攻,端木愚雖應付自如,一時也無法脫開戰圈。
王如良朗聲道:“時舵主,我王某人與黑龍會素無瓜葛,如今黑龍會登門造訪並不遞交門貼,是瞧不起我王家還是蔑視在座的英雄呢?”
“這端木愚殺我長老,我追逐此人多時,有所冒犯之處還望海涵。”時我與拱手道。
王楚龍怒道:“你們仇殺殺到我家來了?”說著腰間軟劍一彈,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向時我與刺去。時我與慌忙閃避,叫道:“好俊的功夫。我並不率眾前來,就是對你王家的尊重,既然如此,只好得罪了。”說著右臂一揮,長袖縛住王楚龍的軟劍,往後一扯,王楚龍內力不敵,軟劍卻一分為三,如三條毒蛇,纏住時我與的右臂。時我與不守反攻,左手虛指點去,迅若閃電,王楚龍慌忙回劍來守,時我與卻不點下去。兩人纏鬥數合,王楚龍見他多次忍讓,自知不敵,飄然後退。時我與也不追,反向端木愚掠去,端木愚大叫:“來得正好!”雙腳踏地,發出一聲巨響,冰龍在左,火龍在右,在場眾人一時如同置身冰窖,一時又彷如陷身火海。端木愚腳踏七星,長衫飄飛,掌似游龍,憑着陰陽二氣的密切契合與冰火掌的變化多端,居然與時我與五人戰成平手,場面愈加狼藉,破壞不停蔓延,觀戰眾人卻被冰與火的美麗深深吸引,如痴如醉。就在王家要被掀翻之時,一個人發出了決定性的聲音,伊瀟瀟說:“娘,你幫我打黑龍會的人,他們欺負女兒。”
“走!”時我與一聲長嘯,帶着四隨侍,狂奔而去。開玩笑,要是伊非凡出手,自己的小命還不交待在這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