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府大喜
時間轉瞬即逝,繼世子及冠禮后,鎮國公府即將迎來第二件喜事,是大喜事,世子要娶妻了!
兩方都是有情的,一出正月,鎮國公夫人顏向北便親自上門,將二人的好日子定下來,這不,待池家姑娘及笄禮一過,就開始張羅,終是盼到了成親這日。
天剛亮,鎮國公府的人便早早出發,鎮國公府世子云嘉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紅衣,腰間束一條硃紅色綉有祥雲紋的寬腰帶,頭戴玉冠,腰間系一塊刻有“嘉”字的玉佩。
迎親的人從街頭排到街尾,有人抬着鑼鼓,有人敲敲打打,鞭炮齊鳴。
百姓們聽到歡慶的聲音,紛紛涌至街頭,看熱鬧的人絡繹不絕,人們伸頭探腦的去觀望這盛大的婚禮,兩步一士兵,他們筆直的立在路邊維持秩序,這是皇帝的恩旨,也是給鎮國公府的顏面。
前面大紅燈籠開路,沿途一路喜樂不停。
來到池府,卻又遇到堵門的人,不乏是池府的門生,也有幾個世家子弟,池府雖只是開了私塾,卻是與鎮國公府有親,自然是有人要來堵門接接喜氣。
池墨端坐在梳妝枱前,梳妝嬤嬤幫她把過腰長發挽成雲髻,取過一對金步搖固定髮絲,又將鑲有南珠的鳳冠給她帶上。
蛾眉輕掃,略施粉黛,鏡中的人面若桃花,紅唇皓齒,好似鮮嫩的蔥尖似的十指緊緊抓着綢帶,任由化妝嬤嬤給她掃上一層又一層的胭脂。
她聽到了禮樂聲,也聽到了大門口時不時傳來的歡笑聲,是她的少年郎來接她了,聽着侍候的丫鬟的描述,雲嘉真的給了她十里紅妝,這不是說說的,他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墜着南珠的紅色喜帕遮住嬌羞的面龐,池墨穿着一身正紅色嫁衣,來到正堂,拜過父母,才接過雲嘉的紅綢,跟他走出這個生活了十五年的家,走向他們的小家。
這天,老天爺也是給面兒的,湛藍的高空萬里無雲,天空像是洗刷過一般清透。
一路禮樂不斷,雲嘉騎着馬,時不時回頭去看那頂花轎,即便看不到人,他也忍不住頻頻回頭,惹得一旁的副將都笑:“公子,人跑不了。”
說話的人叫栗征,一直跟在雲嘉身邊,習慣性的喊公子,到現在也沒改口。
雲嘉嘴角的笑意又深幾分,絲毫不在意他們的取笑。
拜過堂,池墨被送進雲嘉的院子。
雲嘉的屋子第一次這麼溫暖。
正房裏,北邊的牆上平日都是擺些刀槍棍棒,今日那些兵器皆被收走,牆上掛了山水畫,桌子上擺放着池墨的七弦古琴。
卧房裏一直都是簡單佈置,進門一張八仙桌,左邊屏風后,靠牆位置放一張床鋪,用的是純色天水碧的帳幔,床鋪一頭是一個箭筒。
今日那個褐色箭筒不見了,幔帳也換成暈紅色,牆上貼着大紅色的喜字,連梳妝枱上都擺放着新婚的物件兒。
池墨端坐在床邊,床上灑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她坐的時間有些久,累了便手扶床榻支撐,指尖卻不小心碰到那些東西,立刻縮回來,如同被燙着一般,床榻上還放了一本小冊子,撤手時衣擺翻來書頁,裏面的內容映入眼帘,她輕咬下唇,臉頰羞的通紅。
一直被人抓着灌酒的雲嘉,實在喝不下,他轉頭看向雲希求救。
雲希見到大哥的表情,把母親叮囑的:注意儀態,不可失禮,這樣的話拋在腦後。
她搖搖晃晃站起身,端起手中的酒杯送到嘴邊,嘴裏嘟囔着什麼,又歪歪扭扭的朝雲嘉走過去,奪過兄長的酒杯,裝作喝多了的樣子,跟勸酒之人爭論誰酒量好的問題,負在背後的手朝雲嘉擺了又擺,示意他先走,自己繼續跟來吃席的人客套。
雲嘉脫了身,來不及朝小妹道謝,只遞了一個感激的眼神,便轉身朝新房走去,栗征見公子走了,趕緊跟上。
他陪在雲嘉身邊擋了不少酒,此刻看東西已經是重影了,卻還是腳步踉蹌的扶着雲嘉往新房走去。
栗征把人送到門口便不管了,轉眼間跑沒影。
雲嘉看着那扇門上的喜字,緊張的吞咽口水,正了正發冠,又低頭理着衣襟,深呼吸幾下,才鼓足勇氣似的推開房門。
聽到開門聲,池墨緊張的深吸一口氣,下意識攥緊衣袖,蓋頭下,她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雲嘉繞過屏風,看到那個身着火紅色嫁衣的姑娘,錘在身側的手也緊張的握成拳,饒是見過大場面的他,今日也是怯了。
雲嘉舔舔唇,按下激動的心,故作鎮定的取過桌面上的喜稱挑起喜帕,心臟卻砰砰砰跳個不停。
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實打實出現在眼前。
見到喜帕下嬌羞欲滴的容顏,雲嘉愣了神。
池墨以為是自己的妝容太過濃重,嚇到了他,緊張問道:“今天的我,很奇怪嗎?”
雲嘉連連搖頭:“不不不,我家娘子美若天仙,我,一時看的入神了。”
聽着這麼直白的誇獎,特別是“娘子”二字在雲嘉嘴裏說出來,羞的她低着頭,嘴角卻不由自主的勾起,露出皓齒。
雲嘉幫池墨把鳳冠取下放在一邊的小桌上,問道:“這麼重的冠戴了這麼久,怎麼不取下來。”
池墨低着頭,沒說話,心想:你沒揭蓋頭,我怎麼取下來。
雲嘉看着低頭不語的池墨,忍不住垂首,側頭在那略施粉黛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驚的池墨倒吸一口涼氣,差點跳起來,她捂住被親的地方,抬頭看向身邊的雲嘉,這一眼便定了神。
雲嘉含情脈脈的看着她:“我終於把你娶回來了,這一刻,我想了好些年。”
池墨低下頭,小聲道:“我要洗漱,嬤嬤給我梳妝,打了好多胭脂,髮髻也用了好些髮油,不太舒服。”
“好”雲嘉立刻站起身:“我去打水,你等會。”
栗征去而復返,在門口見到有人聽牆角,是池墨的侍女:文君,他給雲嘉和池墨送信時見過幾次,都是文君幫着傳遞的。
雲嘉恰好開門,把低頭細語的兩人嚇到。
雲嘉猜到他們在幹嘛,卻沒說什麼,只道:“去打些水來,要熱水。”
栗征以為是完事了,一副着急卻無可奈何的樣子,道:“公子,你這不行啊,時間太短了,你……”
還不等說完,被雲嘉一個眼神瞪回去。
文君趕緊拉着栗征去打水,二人速度快,且有人早早的備好了水,他們只需提過來就是。
雲嘉立在門口的走廊上等他們,栗征一趟一趟的把水桶放在門口。
雲嘉立在門口沒動,只看着栗征走遠,這才親自提起水桶走進房。
池墨坐在梳妝枱前,把固定雲鬢的步搖和釵環盡數取下,青絲垂泄。
雲嘉輕聲放下水桶,走到池墨身後,看着鏡中人,他伸手撫摸那頭青絲,彎下腰柔聲說:“墨兒,我不想讓你洗漱了,我現在就想……”
說著,攬過池墨的肩,朝着思慕已久的紅唇吻過去,待懷裏的人兒快要喘不過氣了,輕錘他的肩膀才將人放開。
手往下移,雲嘉攬過池墨的腰,一把將她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把人放在床邊,他先是揮手把床上的吉祥物拂開,才又將人撲到吻上去。
隨着紅棗、花生、桂圓、蓮子落在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暈紅的床幔落下,
許久,床幔安靜下來,池墨枕着雲嘉的手臂,半眯着眼睛,眼眸都帶着霧氣,像清晨的湖面上,太陽剛升起時發出的水汽,看的雲嘉心神蕩漾,忍不住低頭在她發間落下一吻,手搭在她的腰間輕按着。
池墨的聲音有些沙啞,手臂沒什麼力氣,卻依舊努力,想要推開附上她腰部的大手,嬌嗔道:“我好累,放過我吧。”
雲嘉不肯停下手裏的動作,輕笑一聲:“叫夫君,我就放過你。”
池墨此刻累的有些迷了,撫在腰間的手掌溫熱,按摩的力度剛好,不知道這感覺讓人覺得舒服還是難受,反正她的聲音有些嬌媚,含糊不清的喊了聲:“夫君~”
聽到這,雲嘉怎麼可能放過她,又一次欺身:“乖,夫君明日再放過你。”
再次醒來已到巳時,池墨看着窗戶上投進屋子的光,就知起晚了,她大驚,急着要下床梳妝。
新婚次日就該去給公婆請安的,這都……什麼時辰了。
池墨慌忙不迭,腰酸腳軟,不由得暗暗埋怨了雲嘉一句。
“文君?”池墨理着長發起身,侍女也不見了蹤影。
雲希剛好走到門口,聽得屋內有聲音,敲門輕問:“嫂嫂可是起床了?我方便進來嗎?”
池墨找不到文君,只好自己打水洗臉,聽到雲希的聲音,趕緊答:“小妹請進。”
說著,不忘回頭看看床榻,還好床幔是放下來的,總不至於太過尷尬,誰知雲希只在外間便停了腳步,語氣輕快的說:“嫂嫂不必着急,母親特地讓我來跟你說,咱們家在邊關待久了,沒有晨昏定省這種規矩,而且……母親說,身體重要,你要多休息。”
聽着雲希的調侃,池墨徹底紅了臉,都不用上胭脂了。
池墨聽着裏屋沒動靜了,噗嗤一笑:“嫂嫂這是害羞了?兄長出門前也囑咐我,要我陪你在咱們家四處逛逛,他說新婚次日應該是他陪着你的,可是皇上找他,聖命不可違,只得回來后再找你請罪。”
池墨擦乾臉上的水漬,換了身簡單的衣服才出來。
雲希看着滿臉嬌紅的池墨,笑的愈發放肆:“嫂嫂,你的臉都不用上胭脂啦!”
這是池墨第三次見雲希。
第一次見雲嘉的時候是在街上,當時雲嘉陪同雲希回帝都給皇帝賀壽,當時的雲希還是一個黃毛丫頭,整日裏打打鬧鬧。
第二次見雲希是在皇帝的壽宴上,那時候皇上還沒有女兒,那年的雲希便已經住進嫡公主的居所:未央宮,壽宴又是陪在皇後身邊,身着宮裝,一言一行讓人看了都要贊聲端莊大氣,幾個附屬小國還將她錯認成公主。
這是第三次,不想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活潑可愛,一顰一笑,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池墨伸手遮着臉頰,嬌嗔道:“去你的!”
雲希立即正色,可這正經的樣子剎那間破功,只得抿嘴偷笑:“嫂嫂可餓了?我路過廚房時叮囑了廚娘,找只肥肥的烏雞燉上,中午便能喝湯了,咱們早上喝點粥吃幾樣小菜……還是……咱們去街上吃?”
不等池墨回答,雲希又自言自語:“好像不行哦,大早上逛街會被母親說的,要不,我們先在家裏吃吧,我去找人把早飯端來。”
說著,就要風風火火的往外跑,被池墨叫住:“哎!小……小妹!”
雲希回頭:“怎麼了?”
池墨想了想,問:“小妹,父親母親那裏……?”
雲希道:“嫂嫂不必擔心,咱們家沒那麼多規矩,一家子只要能一起吃晚飯即可。母親昨日還跟父親聊了許久,說要給你找些花草種子呢,咱們家裏太單調了,除了竹子大樹就是練功場,都沒有什麼花花草草,以後我們要在帝都長住,母親說要給你尋些新鮮東西,解解悶兒,現在應該已經拉着父親出去了。”
聽着雲希的話,池墨的頭更低了,大早上,她該去給公婆請安的,起的晚了不說,還要公婆給自己尋東西,真是…
吃過早飯,雲希便拉着池墨在府中閑逛,一路上走走停停,見過的人皆停下來尊稱一句:世子夫人,開始她還有些不好意思,聽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這是她第一次完完整整的看一遍鎮國公府,池墨這才發現,府中侍女不多。
應該說,除了做飯的廚娘,也就是她帶來的文君是女子了,其他要麼是身材高大的侍衛,要麼是年老的管家,府中人數加上近衛都不過五十。
對於與親王同尊的鎮國公府,着實寒酸了些。
聽池墨問到侍女,雲希解釋道:“嫂嫂,咱們家侍女不多,當年隨母親來帝都的只有一位劉嬤嬤和她的女兒,後來那位嬤嬤的女兒在漠北嫁了好人家,她也年事已高,父親母親便允她隨女兒留在漠北,如果嫂嫂覺得人手不夠用,我們可以買些……”
池墨搖頭:“沒有,我事少,自幼也只有文君一個侍女,足夠了。”她看了看雲希,問:“照顧小妹的侍女是?”
雲希答:“我沒有侍女。”
見池墨疑惑,解釋道:“我自小在邊關長大,那幾年母親身子不好,照顧不了我,兄長也還年幼,劉嬤嬤一人照顧不來,若趕上父親出戰就把我放在鄰居家,若父親在就會帶我去軍營,所以我也沒有什麼侍女,後來我也大了,再給我一個侍女整天在耳邊噓寒問暖的也實在不習慣,就算了。”
“帶你去軍營?”池墨重複着,一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嗎?
雲希笑道:“對,父親在的時候就帶我一起去軍營,他處理軍事,我跟着他的副將去看將士們操練,若是趕上邊關戰事,父親來不及管我,我就去鄰居家蹭飯,今天去林叔家,明日去胖嬸兒那裏,他們也喜歡我,有時候我玩的皮了忘了時辰,劉嬤嬤或者父親,就會去鄰居家找,定能在飯桌上見到我,他們有好些個大孩子,經常帶我摟草打兔子,那時候可皮實了,從馬上摔下來都拍拍屁股繼續跑,其實現在想想還挺危險的,幸好都是草地,不然我可能都不能完完整整的站在這裏了。”
雲希哈哈大笑,繼續說:“又過了幾年,母親身子恢復的不錯,兄長也大了,娘家兄弟也從南方來到漠北邊關,就開始有人管着我了,嗯……那時候,什麼騎馬呀射箭呀,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了,最不開心的時候就是他們要我背書,我真的是,看着書就頭大,還好,我記性好,幾遍就會了,然後他們就同意我出門,哈哈。”
看着雲希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池墨不禁鼻酸,雲希比她小了一歲,雖然池家不是什麼高門顯貴,可她,也是從小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小時候有母親,奶娘,侍女,啟蒙的時候是父親親自教導,母親還給她請了嬤嬤教習女工。
雲希好歹是侯府嫡女,哪個世家女子不是眾星捧月般的被疼惜着,可看雲希的樣子,吃百家飯,穿百家衣,摔馬都能拍拍屁股繼續玩鬧,她吃得苦可比好些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多多了。
看着雲希的笑臉,池墨倒是有些心疼。
雲希看出池墨有些不對勁,趕緊哄:“嫂嫂怎麼了?你不會要哭吧,大哥回來看到你這副樣子,會以為我欺負他的心頭寶了,要打我的,你笑一笑嘛。”
池墨抿唇笑道:“小妹又打趣我。”
見池墨好些,雲希歪頭一笑,繼續帶着她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