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啞口
莽爺收到毛方璽的“肉信”說,“任六指”不經玩,還沒咋的就死了。莽爺又興奮又遺憾,還真是不經玩啊!就這麼的就死了?可惜我布了個大局,原本是要他九死一生,死的轟轟烈烈的,原來是他不配,是我老徐高看他了?
急叫么師去請聖賢二爺張清,王渾,和黑旗管事巫恨龍議事。不一會兒,三人魚貫來到。坐定后,莽爺首先說:“王渾啊,給任六指安釘子那事,就不用費心了。”
在“任六指”身邊安顆“釘子”並非易事,在柳溪小酒館裏,連廚師都是正牌軍統,哪裏尋得到機會?王渾以為久久的沒有完成任務,莽爺生氣了。就自我檢討,說:“莽爺對不起,實在沒尋到機會,還在等時機,所以就耽誤了些時日。”
莽爺嘿嘿一笑,指着王渾說:“我就知道你誤會了吧?不讓安釘子,是因為安了也沒用了,任六指他死了!”
這個消息的確意外!把張清、王渾、巫恨龍三個人都嚇一大跳。黑旗管事巫恨龍是專門負責情報的,他都一絲風沒聽到,莽爺的消息又是從何而來的?
巫恨龍懷疑道:“消息可靠?”
莽爺吃口茶,笑得相當自信,說:“那還有假?”
張清感嘆道:“可惜了,可惜了。”
王渾說:“你可惜什麼?我這邊網都撒的差不多了,大魚卻死了,才真是可惜了。”
莽爺打圓場,說:“不急,一個蘿蔔一個坑,一點都不可惜。王渾,你這邊網還是得留着,瞎貓都能逮住死耗子,那張網嘛當用的時候還會有用的。”
王渾便諾諾,巫恨龍突然想起賴蝦米傳出來的消息,說:“報告莽爺,我們身邊不止任六指安的有釘子,王懷忠也沒閑着。”
莽爺胸有成竹,說:“那是自然。我們已經查清楚了,張胖子在省城招的那個茶博士,原來就是王懷忠的人。還有一個更是藏得深,都升六爺了。再升的話,不就到你我的身邊了?”
王渾說:“這個事情,讓我來好好查一查。”
莽爺說:“對,是得好好查一查,都到我們眼前晃蕩了,真當我們義字堂都是瞎子?王渾,既然任六指死了,你就去把他給我們安的釘子拔了吧,不用演戲了,沒功夫陪他們玩。張清你那邊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情況比想像的急,你得加快些。”
張清笑了笑,說:“說到安釘子,我倒真的盤了個釘子廠,又盤了個醬園廠。價格都還公道。”
莽爺想了想,說:“在省城盤廠子,盤鋪子,那是我們的退路,一定得保密,叫他挖土三尺也找不出我們的痕迹。這很考手藝啊!我的聖賢二爺!不可大意啊!”莽爺說的很鄭重,甚至對張清拱了拱手,嚇得張清連忙站起來,說:“莽爺放心,屬下時刻記着呢!”
這時候,么師過來報告說:“門口有個自稱常護衛的,說要找聖賢二爺張爺。”
常護衛?曹滿屯的護衛?看莽爺一臉的狐疑,張清就說:“莽爺,常護衛是曹滿屯的護衛,我去看看是什麼事體?”
莽爺說:“曹滿屯可不是一般人,要認真對待。更何況當初我們是不是說過曹家的事就是徐家的事?徐家的事就是義字堂的事?”
張清說:“是的,莽爺,我先去過問一下,再回來報告。”
莽爺擺擺手,說:“去吧!”心裏卻有幾分憂戚,曹滿屯是何許人物?什麼事體處理不了?能來找“義字堂”的必是驚天大事啊!
果然,不一會張清回來報告,說:“曹家莫名其妙死了三個護衛,毫髮無傷,只有嘴角有一絲血漬。唉,恰恰曹員外又去陝甘公幹去了,常護衛不知該咋辦,就來請我們幫忙……”
莽爺心裏咯噔一下,這種歹毒的殺人方式好多年都沒人用了,莫非……莽爺也不說破,叫張清去水至場曹家看看。莽爺叮囑道:“只是,你去的時候要另外扮個像,不要讓人看出來義字堂參與了這事……”
張清心領神會,說:“莽爺,這件事我心裏大概有數了,只是到現場去確認一下。若還如我所想,我們也只有有樣學樣,依樣畫葫蘆。讓曹家的對頭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莽爺沉思了一會兒,說:“人命關天,還是慎重些。”轉頭問巫恨龍,說:“水至場有我們的打眼子(探子)嗎?”
巫恨龍說:“莽爺,還真有。”
莽爺說:“那你先去弄清楚,再報告聖賢二爺張爺。”
巫恨龍說聲是,先出去了……
……
封嘯天近來有點煩,原以為出口惡氣、報復一下曹滿屯會好些,但是,還是不行,總有莫名的煩惱,總有一股無名火在心盆里時燃時滅,燎烤得人不得安寧。
唐刀子看封嘯天一天天的爛着臉,自己也彆扭。有一天,唐刀子終於說:“鄉長,你還是進城去消遣消遣吧!自從離開混成旅,還沒見你好好玩過呢!”
封嘯天才突然想起,是啊,在混成旅的時候老子多瀟洒啊!吃酒吃到在地上爬,打架打到滿地找牙,打牌打到把槍都做了籌碼……回到水至場倒好,先生叫什麼“講信修睦”,王縣長說什麼“剿匪安民”,都他媽雞毛蒜皮的事情,婆婆媽媽,一點都不痛快……想到這裏,封嘯天才明白自己近來為什麼老是生邪氣了,原來是後悔從部隊上辭了職!
封嘯天叫孫用富多備幾份厚禮,對唐刀子說:“唐刀子,走,進城去,快過年了,去看看蔡旅長。”
唐刀子頓時歡天喜地,說:“鄉長,蔡旅長送了那麼重的禮,是該去看看人家了。”
封嘯天臉色和悅不少,逗唐刀子道:“啊喲喲,你也懂禮數了?還不是想進城去吃扯把子的拉麵和涼粉?”
唐刀子咽下一股口水,說:“還有陳餅子的方酥餅子……”
慾望越小,越有幸福感!還真是這樣的。封嘯天見唐刀子陶醉得那樣,心裏其實也是羨慕的。
封嘯天在“綿水大飯店”安排一個雅間,恭候蔡旅長大駕。想不到,蔡旅長來的時候,不但帶了機要秘書鞏燕燕,一個姓劉的參謀,還帶來了自己的老長官廖營長。
封嘯天本來計劃在縣城拜訪了蔡旅長、王縣長、和賴師爺之後,在回程的路上,再去馬跪寺拜訪廖營長的。現在倒是一桌飯請了兩家客,一將兩就了,也是好的。只是,這禮物上面就有些不好辦了。封嘯天深知送禮是個大學問,心裏猶豫着,不敢造次。
要是李得發在身邊就好了,他那個腦袋有時候還真能打個幫襯。
想到這裏,封嘯天心裏的一汪悲傷開始蕩漾,有些就灌注到眼眶裏……
酒是好酒,菜肴也都是精緻又美味的。
酒過三巡之後,蔡正坤首先感慨,說:“還是嘯天兄弟好啊,在水至場那是要風得風,萬人之上,就是個土皇帝嘛!哪像我……”
廖營長把住話頭,說:“旅座,我們可都是敬重你的哈,你不也是要槍有槍、要炮有炮,萬人之上?”
鞏燕燕卻癟嘴,說:“廖營長,你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廖營長才想辯白,蔡旅長自顧自的喝了一杯,說:“廖營長,你是故意羞辱我不是?我要槍有槍?要炮有炮?我他媽調動你,得和王懷忠商量,而調動尹仲印,得請示省城的小劉司令。更可笑的是,老子一個少將,得請示一個上校的令旨……”
封嘯天知道蔡正坤酒量不咋地,但也不至於這麼快就醉了?看看蔡胖子那並沒有發散的瞳孔,封嘯天就知道,蔡正坤是裝醉,以便發泄自己的不滿。
封嘯天出來打圓場,說:“哎,旅座啊,你說我是土皇帝?那是你不了解我過的啥日子,整天雞毛蒜皮,師爺又讓我講信修睦,如今我是見到水至場那些農民我都是要點頭哈腰的,沒有一點痛快的,真後悔離開了部隊啊!”
封嘯天藉著感嘆下了一杯酒,唐刀子立馬到上。
蔡旅長哈哈大笑,說:“真後悔了?那回來啊,還是當你的中尉連長。不,你不是叫臭嘴諸葛嗎?你給我當參謀,怎麼樣?”
“臭嘴諸葛”!這個稱謂讓封嘯天尷尬,他訕訕說:“旅座,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喜歡直接帶兵的。”
廖營長了解封嘯天的為人,心惡,人狠,又有點腦子,要是真的再次回到混成旅,那以後會是一個難以對付的對手,必須打消他的這個念頭。就說:“封鄉長,當鄉長多自在啊,要不我們倆交換?我來當鄉長,你來馬跪寺當營長?”
蔡正坤突然想起一件事,拍桌而起,指着封嘯天說:“沙子!沙子!你明白嗎?”
封嘯天一震,這個蔡胖子,說不定還真有可能安排我去當“沙子”,去給尹仲印當副營長,往他飯碗裏摻沙子,完成讓尹仲印不痛快的使命!這不是我自己出的主意嗎?
自作自受,去,還是不去?
廖營長不明白“沙子”的含義,站起來敬了蔡正坤一杯酒,說:“旅座,一看你就是個愛才的人,都和封鄉長說暗號了,能夠共同擁有一個秘密,那就是一個戰壕的了。嘯天,旅座很喜歡你啊!”
蔡正坤喝了酒,說:“那是,那是。”
事情並沒有那麼神秘,封嘯天也不想讓老長官誤會,就說:“廖營長你別誤會,其實我和旅座之間也沒啥秘密,只是我之前給旅座出過一個主意,多給羊坊坎營安排些副手,讓這些副手去跟尹仲唱反調,搞不痛快,就正如向他的碗裏摻沙子一樣……”
廖營長想,這個計謀好,弄得好的話,甚至有可能癱瘓羊坊坎營,倒正合我們的意願。廖營長說:“旅座,好計啊!封鄉長,你真是在世諸葛啊!”
蔡正坤說:“只是,這年月,沙子也不好找啊!”
廖營長指了指劉參謀,說:“旅座,就看看你舍不捨得了,劉參謀可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蔡正坤看了看劉參謀,說:“就這麼定了!”
廖營長湊趣,馬上敬劉參謀一杯,說:“劉副營長,往後還請多關照啊!”
把劉參謀弄個大紅臉,手忙腳亂的謝了蔡正坤又謝廖營長。
廖營長隻字不提自己,讓封嘯天心中不爽,封嘯天說:“旅座,我可是一粒好沙子啊!”
全桌哈哈大笑……
廖營長說:“按理說,封鄉長也是個好人選,可是旅座真任命你當羊坊坎營副營長了,王縣長會咋想?會認為旅座挖他牆腳啊!誰不知道,封鄉長可是王縣長的人!”
廖營長繼續說:“再者,誰不知道王縣長是個極其多疑的人,封鄉長你要是接受了旅座的任命,他就會認為你已經是旅座的人了,到時候,你就是個旋轉門啊!”
蔡正坤不理解,說:“什麼意思?”
廖營長說:“自己辛苦打開的門,不得不庚及又關上。”
還真是這麼個道理!封嘯天啞口無言,心裏卻突然升騰起一股失落的雲煙……
鞏燕燕卻迷惑了,要不要把蔡正坤的這些不當言行報告給上峰?這麼些年,蔡正坤對自己不錯,但他一心跟“閃電機動”營過不去,這不是明目張胆違背上峰指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