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落榜

62、落榜

到家以後,那母女已經洗過澡了。妹妹就叫哥哥洗澡去,然後坐在堂屋清理那些東西,說準備明天他們趕集要的,自己要上工不能去,晨晨要修養也不能去。帶什麼東西去賣好呢?舊衣服送人也不太好,不如拿到集市上賣。還有一些舊玩具、舊文具也可以賣。但是,這些東西都是張誠鼎千方百計弄過來的,也有一些人情欠下的債,以後是要還的。所以都要定價。

規定了成本價,還要規定一個起碼的利潤,賣出來了以後,成本要給她哥哥,產生的利潤四六分成。所以董媽媽賣過以後,錢都要交給她哥哥保管,利潤的四成給晨晨媽媽。賣的價格高多分一點。這樣大家都不吃虧。

董媽媽本來以為,她是這個地方的家長了,幾個孩子都應該聽她的,賣的錢銀也應該放在她那個地方。現在一聽這小丫頭這麼說,有點不樂意了:“喲,一家人分的這麼清楚。”

“還沒有成為一家人呢。”張誠盈就笑了,“當然要分清咯,親兄弟還明算賬,但是我們現在這種狀況還不算親兄弟,因為他們沒有走到一起,走到一起,就是他們夫妻兩個的事情,我們變成他們的親戚了。那時候我都要和哥哥算賬的。”

董晨晨更清醒一點兒。說,的確,現在還沒有走到一起,還是兩家人。就這樣也不錯了,就是賣不到錢,在這裏吃得好,住得好,也比在城裏糊紙盒子好。天這麼熱,半天漿糊就發臭了,蒼蠅嗡嗡的,想起來就頭疼。

張誠盈在這裏當家做主,把舊衣服給董晨晨母親賣,剩下來的毛巾和解放鞋給哥哥賣,還一樣一樣寫好了什麼顏色,什麼款式,什麼樣的衣服,每一件的底價是多少,最低利潤是多少?一式兩份,到時候好對賬。

晨晨母親有些不高興,說還有那些玩具,文具也都可以賣錢的。但是張誠盈看到孫家姐弟兩個的表現,心裏想,到時候不如拿來給孩子們獎勵,可能收穫更大一些。

張誠鼎洗過澡了,看妹妹寫的這些,覺得公平合理,點點頭。

張誠盈洗澡去了。董晨晨的母親朝廚房努了一下嘴,然後說,這個小姑子好厲害。

女兒馬上羞紅了臉說:“還沒有成家,怎麼就成我小姑子了?”

母親就說,的確是厲害呀,把帳算得一清二楚的,還寫個清單。

張誠鼎說,妹妹數學不錯,既然要準備把事情長遠做下去,就應該有言在先。她就是這裏的當家人。以後真正成一家了,理財的任務就要交給董晨晨的。

說著,他向她瞟了一眼。晨晨羞紅了臉,就說想到床上去靠一靠,於是回卧室了。

晨晨的母親問他,對半分行不行。

其實,張誠鼎並不在乎那麼一點錢。但是為了維護妹妹的微信,他還是說照那樣辦。按道理說,只付工資就行了,考慮到以後長期合作,還要看賣的怎麼樣,如果賣的價格高,分成不就多些?畢竟搞是無本生意。

董晨晨的母親也不笨,想了一下,說,假如她能夠搞到一些舊衣服、舊鞋子,她自己去賣行不行?

他說:“你賣當然可以。但是你不能到這裏來賣,城市裏賣舊東西不太好賣,就到附近的郊區去賣,回去以後,一般情況下也不需要住到這裏來。等晨晨上班了,還要照顧她的生活。不過在這裏練練手,我給你指條路子,按照這個辦法,應該能夠賺錢的。總要給晨晨準備一份嫁妝吧。”

董晨晨母親心想着,你兄妹兩個都是鐵耙子,都想往自己的家裏扒錢,要想撈一把很難很難,只是學到他的辦法,還看明天的經營情況。

張誠鼎被妹妹這麼一攪和,反而覺得輕鬆多了。心裏想,君子固其本,有妹妹在這裏當中間人,也不至於拉不開臉面。

第二天一大早,張誠鼎起來,就去把拖拉機搞出來修整一下,然後挨家挨戶的吆喝,說,誰要去西鄉趕集?12里路,交1毛2分錢就可以帶東西上拖拉機。

老頭老太太大媳婦們,早就憋足了勁,有的人都準備上路了,就這還擔心是不是去遲了?聽說可以坐拖拉機,知道這個小夥子會修車子,而且跑得又快又穩,可以多帶一些農產品去,還可以多帶一些需要的物資回來,還能夠去的早,佔個好位置,一個個爭先恐後。

看着快超載了,張誠鼎趕緊阻止。說把這波人送到,馬上就回來,讓他們多準備一些東西。果然,拖拉機就是快,第一車的人拉去的時候,集上的人了了無幾。先到的人佔據了最佳的位置,張誠鼎還讓晨晨媽把舊衣服擺在一起,毛巾和解放鞋也拿下來,在地上鋪了兩個攤子。

然後他又趕緊開拖拉機回去,運來了另外一批人,這時候集市才剛剛開始。

他本來就能言善辯,更善於討價還價,一邊賣自己的東西,一邊幫助賣舊衣服。對於要挑剔的人,他都讓買方到供銷社去比較。說現在買布還要布票,還要加工費,做出來的款式還沒有他們帶來的產品漂亮。

其實那些衣服也不舊,只是夏家母女講究,花色不好的,款式過時的,穿着不合身一點點的都不要了,有的還有九成新,而且都很漂亮。圍觀的人不少,張誠鼎教授的方法,就是提高到一倍的價格,再讓對方討價還價。嗯哼。砍價到一半,也是賣家的心理價位。

趕集的農民不少,看到舊衣服比商店裏便宜多了,都來挑選。

教會了徒弟,張誠鼎就忙着賣自己的新貨。儘管是殘次品,但是價格很低,把那些賣正品的比下去了。這都是生活日用品,很快就買完了。

還剩下幾件衣服讓晨晨母親賣,他到集市上面轉一轉,發現有山雞野兔,問貨主是不是獵槍打的?那個漢子笑了。說現在哪裏准用槍?都是野獸夾子夾的。有心買回去讓董晨晨補補身子,但是一想,天天中午晚上都在社員家裏吃飯,而且吃的不差。自己沒有必要燒火做飯。就是腌制起來,天太熱也沒辦法保鮮。

剛剛問個價格,就來了個飯店老闆說他全要了。他裝作可惜的樣子往回走,看見有的人已經買賣好了東西,就問哪些人要回去的?湊了一個車廂的人趕緊往回奔。

然後再帶着剩下的幾件舊衣服趕過來,集市快要散了。還有什麼東西可以帶回去的?看了一下,散場的時候更便宜,就像城裏人說倒包。那就是兜底的買賣。

所以他按兵不動,舊衣服賣的也差不多了。他就問晨晨母親,要不要買點便宜東西,她自己回城銷售,先預支她十塊錢做本錢,賣掉了都是她自己的收入。

女人高興壞了,因為看到這些東西太便宜了。就說干馬齒莧城裏稀罕,又是葯,又是食物。他就說不需要買的,明天不趕集,地里有的是。結果就買了一些干蘑菇,干蝦子,乾魚。

他喊生產隊的人趕緊買好了東西,馬上要回去了,說還有人在供銷社,讓他等一下。看到有一個老頭子,帶着一麻袋梅乾菜來晚了,結果沒賣出一點,急得連連跺腳,說還要費勁背回去,真要累死人啊。

他想起了母親做的梅乾菜燒肉最好吃。平常回去都要帶一瓶到鄉下來,因為這東西能放,而且味道也不錯。看到老頭子可憐,然後就問,如果全部買下來,是不是便宜一點?老頭子眼睛一亮,說,他們那裏家家都有梅乾菜,不稀罕,走了好多路才來,太陽正當午了,再要背回去又熱又累。他願意買,情願半價賣給他。

這簡直就像買稻草一樣便宜,他很高興地掏了錢,全部買下來了。正要說帶回去,突然發現了飯店門口停着一輛解放牌大卡車,綠漆車門上的白字是“綠雲鋁製品廠”,大喜過望。

先掏出一把梅乾菜,撿起一根稻草捆紮起來。然後扛着麻袋跑過去,正好駕駛員出來,他趕緊喊了一聲師傅,就說自己是機械廠的家屬,有事兒要托他幫忙。

看模樣就像是知青。司機就說,他們廠與機械廠是鄰居,隔不了幾家的。是不是想趁便車回去?張誠鼎就說不乘車,只是麻煩師傅帶梅乾菜回去。

“哦,梅乾菜是好東西。”司機盯着張誠鼎手裏的那一捆梅乾菜,沒說帶,也沒說不帶。

張誠鼎先把手裏的那一捆遞過去,就說送給師傅回家燒肉吃。

“那就謝謝了。”司機也不客氣,左手接過一捆,右手接過麻袋,然後問交給誰?

“我父親是機械廠的技術員,叫張翼,麻煩你交給他。”

“要不要帶信?”

“沒想到遇到先生你,來不及寫信了。就麻煩你告訴我父親,就是說這梅乾菜的味道很好,讓他送給他們辦公室的人。”

“好的。張技術員有個好兒子。”小夥子說聲謝謝,然後就開車走了。

董晨晨的母親在旁邊看的一清二楚,一個勁兒的埋怨他不會過日子,當初看到還以為他是個做生意的料,以後會發大財的,哪裏知道就是個敗家的小子。

張誠鼎笑笑也不爭辯,然後再把所有人帶回去。中午有社員請他們吃飯,下午張誠鼎也不要上工了,自己得了十個公分,扣除了柴油費,還給生產隊賺了十幾塊錢。

生產隊長一個哈哈兩個笑,說以後張誠鼎就是生產隊的客車駕駛員了,四鄉八鎮,三天兩頭就有集市,就讓拖拉機帶着家裏人趕集去。

村裡最缺的就是現金。糧食不值錢,大米就幾分錢一斤。農產品更賣不上價格,這拖拉機送家屬去趕集,都能賺點錢回來,生產隊也有收益,張誠鼎也能帶私貨,大家都高興。

而且他又發現了一個生財之道,等方便的時候對妹妹說。

董晨晨的母親也很高興,晚上算賬了以後,利潤分成,她也得了八塊多錢。就是在城裏,也是半個月的收入啊。她還用最便宜的價格,在散集的時候,買到了乾魚,干蝦子。加起來有十來斤,拿到城裏去賣,可以賣到兩倍的錢還要拐彎兒。

於是就迫不及待要回去。

張誠鼎就說,不要急,再過三天,就是夏橋鎮的大集了,到時候名正言順的把她送去趕汽車。這幾天就趕緊扯馬齒莧,有的是灶灰,揉一揉,兩天就能晒乾。她扯的歸她收益。

女人露出12顆牙齒,下午也不願意休息,帶着草帽就去扯了。女兒也要跟着去,張誠盈幫着勸了半天,說最少還要休息一個禮拜,然後才能下地。

張誠盈也是個勤快的姑娘。下地幹活還順手帶了一些野菜回來。哥哥就叫妹妹,不要那麼辛苦,有人幫他們幹活。

妹妹說,除了下地要爬坡上坎的,其實這裏的農活不累,因為田地不多。

哥哥要妹妹放心,說只要手裏有東西,放孩子們積極得很。

果然,等妹妹下午上工回來,門口的馬齒莧堆得像小山,哥哥笑着對妹妹說,這就是發動群眾的好處。

“是不是小群眾啊?”

“當然啊,他們想看連環畫,比想吃糖的迫切性還要強。”張誠鼎悄悄對妹妹說,今天他送了一麻袋的梅乾菜回家,讓父親全部送給辦公室的人。

妹妹馬上說哥哥頭腦不好,是不是進水了?如果讓母親賣出去,那要賺多少錢?

在自己的房間裏,張誠鼎才對妹妹說,知青點的東西都是農民送來的,但是集市上面這類東西太多了,今天最好賣的還是他們的舊衣服。因為城裏的款式新,花色品種好,面料也好,的確良的衣服都有,但城裏人淘汰快。辦公室都是幹部,家家都有舊衣服,舊鞋子,注重孩子的教育,連環畫和舊的文具也很多。

他們的孩子大了,都用不上了。他晚上就給父親寫信,拿了梅乾菜那些人不好意思,父親就可以順便問他們,家裏有不要的東西送給兒子,帶到農村去救濟農民。企業幹部都講面子,誰也不好意思占別人的便宜。家裏的舊東西放着佔場地,聽說救濟農民,樂得做好人。拿過來,以後就到集市賣錢。

“哎呀!哥哥也,你怎麼這麼聰明?”妹妹高興得捶打哥哥。

“聰明的主意還在後面呢。”哥哥又說了他下面的計劃。

他說要把生意做活,就要解決運輸問題。在每個鄉鎮,都應該有一個聯絡點,這是拿錢買不到的,必須要有物資才行。一般的山貨人家不稀罕,要是山上的飛禽走獸,能夠逮到的話,送到飯店裏,老闆最歡迎。往他們那裏放一點貨,再找幾個經常往這邊跑的駕駛員,往城裏面帶貨就方便了。

飛禽走獸?怎麼能弄得到?見妹妹疑惑,哥哥說他下午就能想辦法,因為要他修拖拉機,所以工具都在他那裏,可以做一些捕獸的夾子,這樣就可以有活物了。

“這個你也能做?”

“呵呵,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哥哥得意洋洋的說,“你看看我們這裏可有挑水的?”

妹妹搖頭,說在廣溪那裏,最苦就是挑水了,家家用水要跑好遠的水井取水,這裏家家戶戶後門都有竹筒送來的水,真是聰明的很。

“這就是你聰明的哥哥設計倡導的。”

“可惜了可惜了……”妹妹用幽怨的眼光看着哥哥,一個勁兒搖頭。

“什麼可惜了?”

“你這麼聰明的頭腦瓜子,怎麼以前沒想起來用啊?”她指指在外面乘涼的董晨晨,“你將來一定有飛黃騰達的一天,就甘心娶這樣的老婆嗎?”

“呵呵,有壓力才有動力。你知道我在這裏的外號是什麼嗎?”他用大拇哥指着自己鼻子,“我的名字叫大懶,三個飽一個倒,吃飯最多,出力最少,吃飽了就睡覺,誰也沒有我逍遙。”

妹妹搶過哥哥手中的大蒲扇,劈頭蓋腦就給他一下:“你在家裏不也這樣子嗎?都是媽把你嬌慣的。”

“好好好。給我打蚊子。”哥哥依然搖頭晃腦,“現在不一樣了,有妹妹的監督,另外還有那一個,不管將來成不成得了,我要為我的成家立業打算。再有,過去還想着回城市,現在想一想,我回不去了。就是馬上有招工進城,我都要讓給你。我相信我有能力把知識變成技能,我相信憑着我的智慧和能力,也不會比城裏人過得差。”

哥哥說的這麼淡定,妹妹有些放心,但是還是擔心被父母知道。尤其是哥哥決定要做生意,全部讓准丈母娘來參與,肯定不合理。哥哥也說考慮到這樣的問題,但是如果讓母親介入,母親到這裏來,她們遇見了怎麼解釋?

妹妹的腦筋轉的很快,馬上就說這好辦,就說是自己喊她來的,看董晨晨在家裏着急,又怕被鄰居發現不上班懷疑,就帶她們到農村避風,她母親順便做點小生意。

這樣也講得通,哥哥就讓妹妹去做那兩個人的工作。

張誠盈拿着大蒲扇,就到門口乘涼了。

一開始就主動說,和哥哥商量的是什麼事,他們母親早就說,要到夏橋來看一看,現在女兒到這裏插隊落戶了,不能不讓她來。

晨晨母親馬上就說,來的好啊,我們親家正好見見面。

張誠盈馬上就說不好,因為哥哥答應了晨晨的事,他們都沒有對家裏說。尤其是父親古板的很。上一次要他給晨晨開介紹信,他老大不情願。說女孩子自己也有責任,否則,他的女兒怎麼沒上當呢?

最後這一句話,讓母女兩個臉上都無光。

鄉村裏的星星格外明亮,雖然看不出兩人的表情,但是低下頭,緊迫的模樣還是清清楚楚的。

張誠盈趁機說,本來自己想去說服父母,但是被哥哥制止了。哥哥說,父親一向說一不二,現在時機還沒有成熟,因為翅膀沒有硬。因為還沒有賺到錢,等將來有錢了,說話腰杆子就硬了。不要家庭支持,也可以成家,也可以立業。

“那怎麼辦呢?”董晨晨的聲音帶着哭腔了。

“你現在還在休養期間,還沒有到單位去報道,還沒有上班拿工資。現在更不能把這個事提出來。”張誠盈說的非常懇切,“像我哥哥說的那樣,現在我們只有等待。一方面我們要抓緊時間賺錢,另一方面要等你身體好了,到工廠去上班,而且轉正了,拿工資了。那麼我們就有比較充足的理由了。我們兄妹兩個了解我母親,還是比較通情達理的。不如我們主動出擊。”

董晨晨母親問怎麼出擊?張誠盈說,三天以後是夏橋的大集,哥哥把她送回去。就說她到這裏來倒騰魚蝦的,女兒到好朋友這裏來度假,然後把籌備好的東西帶給母親。讓母親到這裏來拿貨。也可以她們一起來,看見晨晨就覺得很自然了。兩個人一起做生意,賺錢也更快一點。等以後混熟了有好感了,晨晨又去上班去了,再提以後的事情,讓母親再做父親的工作。

母女兩個只有點頭。

在焦急的等待中,日子真是難熬,好在,他有時間去看望老師,也就是童真真的母親。夏永山跟着白醫生學會了燒菜,說食堂的飯菜不好吃,每天中午都帶點菜去。

今天中午就是排骨燉海帶,不僅富有營養,而且說清火帶涼的,夏天吃了舒服。早上才送去了。就想去問問醫生,現在恢復的情況。

白醫生告訴他,蘇老師可以出院了。如果安排好了住處,上午下午都沒有問題。他說有住的地方,就是想搞一輛車子來接,畢竟貫穿傷是大傷。讓他把出院小結寫好了,還要開什麼葯,辦什麼手續?爭取下午就來。

白羽凡就說他來辦理住院手續,下午直接過來就行了。夏永山問住院費要多少錢,他回家去拿去。白羽凡說不需要,他已經付過了的。夏永山就說當老師的有錢,因為童真真已經下放幾年,能夠自己養活自己,也犯不着醫生來付錢。等她安頓好了,來幫她把錢還給大夫。

“首先,你這小夥子哪裏有錢?其次,我既然付過了,蘇瑾瑜有錢,回到城市要從新安家。我幫助付醫療費,也不是多大的問題。”白羽凡說的輕描淡寫的,但是那眼鏡片後有星光閃爍,像是別有深意。

按道理說,他們兩個倒真是非常合適的一對,可是天不遂人願,他可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吧,夏永山也不說破,只是有點悲傷,有情人未成親眷,自己的稀飯還沒有吹冷,也不管別人是不是蒸大饃了。

辦公室沒有別人,夏永山才說:“你過去可能有錢,單身王老五嘛,但是你到農村幾年,都是拿工分,還是最低的公分,才回來一個月,哪裏有錢?”

他推推眼鏡,卻扭頭望着窗外,話說的有點沉悶:“我現在沒有錢,但是過去有錢,將來會更有錢。這點住院費還是花得起的。”

“你是花得起,但是師出無名,好好的要給她交錢幹什麼,不是讓人產生誤會嗎?”

他說,交都交了,誤會就讓人家誤會吧。表哥給表妹交住院費,這也不是多大的事兒。然後就說他要開出院小結去了。

夏永山說,如果下午方便,下午來,如果下午不方便,明天來。他所說的方便,其實就是想找一輛車。父親的車子借不出來,也不是他一個人的,是市府的。過去六五屆的同學大學畢業都工作了,和他們沒什麼往來。六六屆的同學大多在鄉下,他真是兩頭不接地氣。

再想想辦法,再去找那個傻大個子——馮老大?也不是他的車。

頭兩天來送菜的時候,看見那個傢伙也來了,也帶了菜來,還是很高級的鴿子湯,說是在飯店裏面買的,其實他妹妹的菜燒得更好吃,不過不敢透露消息。蘇老師母女兩個都在養傷,讓她們各自好好的養吧。

夏永山問,他上班的情況怎麼樣?他說那天就倒霉了,還車子的時候進了辦公室,深刻檢查,還受處分,不過那處分也就是罰款吧,也不多,也就是來去的汽油費。

想想還是不要找他,他又不是司機,又不管理汽車,再有,朝思暮想,都要把他隔離在童真真之外,何況這是功德圓滿的事情,離他越遠越好。

現在要找一輛車,要把蘇老師接到機械局宿舍,然後再把她女兒送過去,那就送佛送到西天了。肯定母女兩人都出乎意料,母女團聚,一定感恩,也能夠獲得姑娘的芳心了。

把菜放上桌子,就等父母回家吃飯。自從母親回來了以後,父親中午都回家來吃飯。到底他們夫妻關係不錯,想到這裏,親生的母親還不知道在哪裏,也不知道生活怎麼樣,夏永山心中有幾分煎熬。

就這時候,電話響了,好在家裏沒有人,要不然,繼母探究的眼光投過來,就好像他在外面有什麼秘密活動一樣,總是讓人不舒服。

他三步兩步地跑到茶几跟前,拿起電話。聽到那爽脆的聲音,心裏舒服了一點。然後就問賈文娟,有什麼事?

那邊姑娘樂呵呵的說:“請你吃中飯是不是事兒?”

“到你家吃中飯?我中飯燒好了。而且,還給蘇老師送了海帶排骨湯去了,現在才喊我吃中飯,有點兒心不誠。”

“我的飯都放到桌子上了,還說我心不誠嘛,請你吃飯,這應該是萬事俱備,只欠你這位客人了,不就幾步路的事嗎?”

既然飯都放上桌子了,也就隔着一個單元樓,真就是幾步路的問題。他把門一鎖,然後就到那邊兒去了。

開門的時候,還以為見到她的父母,可能有點拘束,哪知道就她一個人,已經坐到飯廳桌子邊上了。所說的中飯,也就是一大盤餃子,兩個碗,裏面倒着醋,放着生大蒜。

“你就這樣子請我吃飯?”

姑娘笑的陽光燦爛:“怎麼?這還對不起你?沒聽說過嗎?‘舒服不如躺着,好吃不過餃子’,這還是我自己調餡兒自己包的,你還嫌棄?”

“不敢,不敢。”他對餃子不感冒,但是既然來了,就坐下吃吧。

對面的姑娘就說,她不會做飯,但是會做麵食。什麼包子,餃子,都做的不錯。

他就想到了童真真,童真真的麵條燒得不錯。現在菜燒的也不錯。一隻手的姑娘,好像比這兩隻手的姑娘還能幹一點。

還想着,對面的姑娘喊他吃,儘管吃,如果吃不飽,還有,隨時可以下鍋。

這還吃不飽?盤子可真大,好像是裝茶壺茶杯的盤子,最少可以裝四五十餃子,還能吃不飽嗎?他也不說了,對方夾了一個餃子放在碗裏,吃起來味道還可以,起碼比在飯店裏面的好吃。然後連連點頭說,不錯不錯。

賈文娟就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麼喊你吃餃子嗎?”

“不是要顯示你手藝嗎?”

“不是不是,我要跟你說事兒。現在有好消息和壞消息,你先聽什麼消息?”

他似乎有預感,因為心中有數,所以就說:“我是樂觀主義。先聽壞消息,然後聽好消息,就能把壞消息抹平。”

“好,那我就說了,告訴你,你沒考上。”賈文娟又補充了一句,“我父親讓人到招生辦查分數的,絕對可靠。”

夏永山沉默了。“沒考上”這三個字,就一個悶棍,幾乎把他打暈了。雖然有一些思想準備,考的不好,理化考得特別糟糕。可能都不及格,因為不少題目都做不出來。其他的科目還好。

當初選擇老師錯了。童真真跟他講理化,簡直聽不下去,不是人家講的不好,是他心猿意馬,怪不得老師。但是也怪自己,包攬的事情太多。

開始是童真真受傷,然後是給她代課;再然後,是張誠鼎的妹妹要調動;再再以後,張誠鼎我妹妹的同學安排工作;再再再以後,就是童真真母親受傷,每天還要去看望,還要給家裏燒菜做飯……從來沒有靜下心來好好學習,也沒有多少時間複習功課。

心思根本就不放在學習上,還以為別人成績都差,怎麼會呢?高考停止七年了,如果考高三的功課可能還好一點,初中畢業都能考,那是多少屆學生啊,天啊,十年前學的東西還能記得多少?真便宜了那些低年級的學生。

考不上?天意。他沉默不語。

賈文娟問他怎麼了?是不是傷心了難過了:“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怎麼不用心複習?我叫你到我板橋去,多好的條件。老師全力以赴,把最重要的知識要點講出來,文化知識考察不就是要考重點嗎?你是不是輕敵了?以為你是六六屆高三的,其他都比你學得少?過去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次競爭更激烈。那是七千軍七萬馬過獨木橋,你說……”

“不說了,不說了,不管那是多少,好了,現在到此為止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回家種田,既然紮根農村,就不信干不出個名堂出來。”夏永山放下了筷子。

“你吃,我做的不好吃嗎?”姑娘又給他加了一個餃子,“我還好消息沒告訴你,要不要聽?”

他說:“我知道,好消息就是你考上了。”

“我考上算什麼好消息?當然應該考上啊。學校成績就不差,那麼好的老師給我補課,再考不上比牛還笨呢。兩個好消息,一個跟你有關,一個跟你稍稍有一點關係,你先聽哪一個?”

他說:“那就關於別人的,和我有沒有關係我不管,反正我是個活雷鋒,對同志,像春天般的溫暖……”

“好了好了,別唱高調了。關於別人的,就是關於童真真的。她母親的調動已經搞好了,而且手續都辦好了。”

夏永山驚喜地瞪大了眼睛:“這麼快?”

“當然了,事在人為。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有人認真了想辦法了,肯定就行了。”

“調到哪裏?”他馬上問。

“她不是中學老師嗎?當然還是教書的幹活。只不過,換了一所中學,更好的學校,更好的條件。原來是六中,現在在二中,怎麼樣?排名還往前面跑一點的,學校還好一點兒的。”

“那倒不錯,是個好學校,過去也聽說過了。”

“現在哪個學校都缺好老師。她既然教的不錯,那麼就進好一點的學校,當然也有資格過去。最主要那個學校的校長……”說到這裏,文娟突然停頓片刻,然後再說下去,“算了,不說校長,就是說那學校,給蘇老師安排了教工宿舍,還是兩室一廳。”

他一聽,心裏就涼了一點,好不容易給父母都講好了,當然,先給繼母講的,繼母答應了,父親也就不會說話了,已經把東西都放進去了,打掃乾淨了。這些日子,沒有少往那個地方跑,想像着童真真住在那裏的情況,心裏總是覺得很舒坦。指望着童真真能夠搬進去,可以加強聯繫。

但是一想,這樣也不錯,因為自己沒有考上大學,怎麼有臉見羅主任?還她的丈夫李局長。雖然幫了他大忙,現在還沒有出院,遲早都有經常見面的時候,沒有不透風的牆,見面總有些尷尬。父親過去住的地方,有那麼多熟悉的人,說不定就讓家裏人知道了,不去的話放心不下,如果去了,人家看到了印象也不好。

不管在哪裏,一個漂漂亮亮的單身姑娘總是引人注目,何況一隻手還沒有恢復,生活也不夠方便。還是蘇老師回來好,母女兩個互相照顧。將來要看望她們,到學校里去方便得多。最主要這是長遠之計,本校教師住本校的教工宿舍,那是堂而皇之的,想住多久住多久,不要交房租的,不會有人趕她們走。他作為學生去看看老師,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怎麼有臉見她們母女兩個?這些都不說了,反正,這個丫頭怪有能量的,過去小看她了。她比自己還有能耐,就因為,她父親比自己父親有能耐吧。一個女孩子說到做到,這麼快就把事情辦好了,還說不靠父親的力量,那怎麼辦到的?

“佩服佩服。”解決了童真真的大問題,比解決了自己的麻煩還讓人高興,胃口大開,一邊吃餃子,一邊還往對方的碗裏放餃子,“你自己也多吃一點,自食其果嘛,我這邊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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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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