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奴能哭嗎?

第156章 奴能哭嗎?

「打你怎麼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流觴,早就氣的牙痒痒,依舊是空谷幽蘭氣質,禮儀刻在了骨子裏,手疊放於腰間,卻不失氣勢,「像你這樣的人,才該永淪地獄。」

不愧是小公主,氣勢拿捏的非常到位。

楚九月見陳瘋子怒視着陳安,抬手就要打回來,剛想制止,便有一柄黃穗長劍朝陳瘋子手腕挑了過去。

陳瘋子躲閃的快,竟也沒忘護住懷裏的寶貝小兒子,陌離劍抵在他脖頸時,他竟撲通一聲跪下了,「小姐饒命啊!」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眼底閃過陰毒,「我當年明明把陳安賣進了皇宮,如今小女娘帶他來了江南,難道是偷偷從宮裏逃出來的苦命鴛鴦?我……」

話還沒說完,長劍割下了他的舌頭。

血噴涌而出。

楚九月順着陌離明顯錯愕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帝辭正垂落下去的手,那雙桃花眸似要將男人一刀一刀切成片。

她打了個冷顫,忙回過頭,看向陳安。

陳安貝齒把嘴唇咬出了血,他一生中最珍視的家人,把他拋棄的徹徹底底。

但父親在不斷的嘔血,瘋了似的摸索起掉在地上的舌頭,想安回去,又在說不出話時,聲淚俱下。

弟弟年紀雖小,但見爹爹流血,小小的身子義無反顧的擋在前面,哽咽道:「求求你們了,阿爹知錯了,全是阿陽的錯,有什麼怨什麼恨,都衝著我來。」

陳陽也是懂事的孩子,跪在陳安面前,拽着他的衣角,哀求道:「哥哥……放過阿爹吧……是阿陽不該出生……都是我的錯……阿爹年紀大了,你別同他計較……哥哥……」

終究是他和阿爹愧對哥哥。

陳陽知道,所以他不顧阿爹往後拽他,也要跪在哥哥面前賠罪。

眾人見狀,在感慨這畜牲怎麼會有兩個如此溫良兒子的同時,充滿疼惜的目光紛紛落在陳安身上。

陳安只是想不明白,第一次覺得有他解決不了的難題,堵的他呼吸困難。

五歲那年,陳安年齡太小,入宮卻已兩年,太監總管總說他,又是個沒爹疼沒娘愛的小傢伙,因此對他頗為照顧。

卻被陳安拖着稚嫩的小太監音給懟了回去,他說他有爹有弟弟,他進宮就是為了賺好多好多銀子,到那時阿爹就會來接他回家。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什麼總管笑他傻,偷偷把月奉少給他一些,說是要替他存着。

陳安怎麼要也要不回來,因此還埋怨過總管一段時間。

卻真的是他錯了。

陳安不願相信,卑微的問了一句,「父親可曾跟你提過我?」

陳陽不想騙人,更不想騙哥哥,想了想,終是搖了搖頭。

連提都沒提過嗎?

就在陳安痛到要昏厥過去時,陛下拉住他的手就走,臨走她語氣森然,撂下一句話,「從今往後,遠離陳安,永遠別來招惹他。」

「我們走。」

一行人聞言,冷眼掃了一眼男人,跟在少女身後往鹿府的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街上的人都散了。

青磚綠瓦被沖刷的劈哩叭啦響,就像陳安此刻的心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軟乎乎的小手,此刻冷的像冰,楚九月能感覺到他的手還在發抖,心疼的要命,溫聲安撫道:「陳安,你真的很好,不用懷疑自己。」

陳安魂走丟了似的,毫無靈魂的應了聲,「嗯。」

「陳安。」楚九月腳步一頓,轉過身看着他。

「嗯?」

他眼尾泛紅,嘴唇咬破了,另一隻小手藏在袖子裏,還在滴着血。

楚九月心被重重敲了一悶棍,把小小的人兒攬進懷裏,輕輕拍着他僵直淋濕的背,嗓子有些發緊:「在我心裏,陳安是最聽話最懂事最聰明的孩子,我永遠都不會拋下你,以後無論我去哪都會把你帶上,誰要是欺負你,我會第一時間擋在你面前,他們不要你,我要,一直都要。」

陛下不會拋下他。

去哪都帶着他。

還有人要他。

陛下替他撐着傘,也撐起了一片天。

聞言,陳安耷拉在她肩上的小臉埋進她肩膀,顫聲問道:「小姐……奴,能哭嗎?」

能哭嗎?

楚九月被他這一問,問得落了淚。

深宮裏長大的孩子,都會把禮儀刻在骨子裏,稍有不慎就會被凌遲處死,連哭都要問問主子同不同意,是怕弄濕了她的衣衫,受到刑罰,又或是於理不合,身份僭越。

楚九月哽着嗓子道:「能,在我這,你不用顧忌太多。」

而後,她就聽到男孩先是小聲啜泣,最後泣不成聲。

也同樣刺痛着其他人的心臟,他們也都是缺父母疼愛的孩子,最是知道陳安心中苦楚。

陳安也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而已。

楚九月只能輕拍着男孩顫抖的背,一次次的安撫,「乖……都過去了。」

良久,雨勢漸小。

陳安只覺得哭累了,眼前一片恍惚,頭疼欲裂,連呼吸都困難,重重的栽了下去。

「陳安!!」

楚九月驚呼一聲,穩穩的將人抱住。

傘被鹿生接了過去,撐在二人頭頂,忙道:「前面有家醫館。」

沒等楚九月將人抱起來,就被一旁的帝辭搶先抱走了,沉聲道:「我來吧。」

他可不想見楚九月再次暈倒。

七個人,五個人手中舉着傘,除了顧長生的傘,統一偏向帝辭二人。

一行人腳步匆匆,趕到了上元醫館,奪門而入。

醫館裏的大夫,剛才圍觀目睹了一切,急忙迎了過來,聲線蒼老,「快快快!!把人放床上!」

帝辭將人放下,往後撤了一步,讓大夫過去。

見大夫擰緊了眉頭,楚九月心臟提到了嗓子眼,「大夫,怎麼樣了?」

帝辭剛才抱走的太快,她都沒來得及把把脈,現在只能看着干著急。

大夫探了探男孩額頭,一觸即離,「都快燒成炭了,這孩子真能忍。」

話落,大夫忙走到百子櫃抓藥,招呼着小葯童,催促他趕緊去煎藥,否則就要燒成個痴兒。

小葯童應聲,一路小跑去煎藥。

大夫見少女着急,安撫道:「小女娘,你也別太着急,老夫用的都是店裏最上等的藥材,一定會醫好這孩子。」

陳瘋子不要這孩子,他看着都怪心疼的。

楚九月忙躬身道,「多謝大夫。」

她等了須臾,但看男孩眉頭緊皺,似是被夢魘住了,唇上的傷口剛結痂,便又被他咬裂了。

陳安就是這樣,連睡覺都抿着唇,生怕做了噩夢,把陛下的交待的話,說過的事,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八歲那年,陳安夜晚囈語,被有心之人聽了去,第二天就有刺客偷襲原主,直奔碧落,將原主推入了水中,幸好永安侯趕到,救了她。

他第二天差點被原主活活打死。

自此,陳安不敢睡沉,抿着唇睡覺。

見小葯童遲遲不來,守在床榻邊的楚九月焦慮難耐,她不想再等了。

又不能施針。

只能先降溫了。

她四處張望,看到庭院裏有一口井。

楚九月起身走過去,「大夫,借用一下您家的井。」

借井做什麼?

大夫納悶,「小女娘,你是渴了嗎?老夫這有茶水,這就給你倒上。」

眾人更納悶。

楚九月:「不是,我曾經也發過熱,我的一個朋友就是用冷水替我降的溫。」

帝辭心裏犯嘀咕,花祈安跟她究竟是什麼關係,肯定不止一面之緣那麼簡單。

老大夫哪裏聽過這種法子,勸阻道,「老夫這就去催促葯童,女娘,你也別瞎折騰了,老夫都活到這歲數了,還沒聽過有這法子。」

楚九月置若罔聞,自顧自打了一桶水,從懷裏掏出錦帕。

井水是真涼。

擰乾時,能明顯看到少女玉指泛紅。

她正想拎木桶過去,一雙纖細玉手先一步拎了過去。

是鹿生。

跟在他後面的是帝辭。

楚九月顧不得太多,她現在只想替陳安把體溫降下去。

再次觸摸到男孩額頭時,顯然比剛才炭烤的溫度還要燙。

像是一口滾燙滾燙的鍋。

這都要燒化了。

若不是有那麼多人盯着,楚九月一早就把陳安扒光了。

而此刻,她只能用冷水替他擦拭着小片的胸口和臉蛋。

因為她只要稍稍再往下擦,便總感覺身後有寒意籠罩過來。

盯着她的一舉一動,彷彿再往下扯一下衣服,便有天大的懲罰在等着她。

回眸便撞進帝辭寒潭般的桃花眸。

楚九月乖乖認慫。

經過楚九月堅持不懈的擦拭,陳安身上的溫度降下去不少。

老大夫從剛開始的不屑一顧,到後面見男孩體溫真的降了下來,把方法記在心裏的同時,還不忘讓楚九月把神醫引薦給他,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楚九月笑着婉拒道,「我那個朋友,她南來北往,居無定所,常常雲遊四海,若有緣您定會遇到,她不太喜歡被人打擾,更喜歡隨緣。」

說的她自己跟世外高人一樣。

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聞言,老大夫信了,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在最後沒要楚九月的藥材錢。

所有人都覺得就算大夫不要,也是嘴上委婉,楚九月一定會給。

可萬萬沒想到,楚九月竟真的沒給錢,還笑盈盈的表示感謝。

大夫欲哭無淚:「???」真就不給了?

眾人:「……」還挺勤儉持家。

楚九月可沒多想,她認為自己教給店家的方法,已經足夠讓他聲名鵲起,自是值這些藥材錢。

——

落日客棧。

待楚九月一行人走後,客棧來了一個黑衣男人,連斗笠都是黑色的,若不是店裏微弱的燈光,他整個人便會融於夜色。

端着兩壇酒,從二樓包間走出來的二丫,被嚇了一跳。

二丫盯了他半晌,想着她之前為了預防半夜有客到訪,在門口特意掛了一串鈴鐺,聲音清脆響亮,就算是陷入沉睡,耳尖的她也能聽的到。

可鈴鐺根本沒響,這男人是怎麼進來的?

男人抬頭看她,「你是這家店的老闆娘?」

他的聲音,比平陽的清晨還要冷。

二丫未見過如此冷若寒霜的人,有些驚慌,但還是抑制住翻湧的情緒,老闆娘告訴過她,遇到害怕的人,就絕對不能露出怯意,否則會被人輕鬆拿捏。

更何況這位公子一看就是富家公子,身上穿的黑衣,寬袖口上,胸口上,墨綠色束腰帶上都用金箔,點綴成了流雲圖案。

她摸了摸頸間吊墜,這才鼓足了勇氣,穩住聲調。

「現在是。」二丫強顏歡笑,「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

男人問道:「以前的老闆娘人呢?」

自動忽略了後面的話。

他是認識老闆娘嗎?

二丫沉思片刻,她想了半天,腦海里也沒有面前男人的影子。

男人身段高挑,渾身散發著陰戾寒霜之意,不像是以往找上門的痴情貴公子,更像是來討債的。

可惜來晚了。

二丫放下托盤:「公子若是來討債的,那您來晚了,就在前夜,老闆娘死了。」

死了??!

男人身形微怔,「麗娘死了?」

他滿是不可置信,倒是把二丫弄的一臉懵。

或許是怕討不到債了吧。

想到這,二丫嘆了一口氣,從身後的柜子上拿出藥箱,往外掏着一串串的銅錢。

邊掏邊看男人的臉色。

已經掏了十串了,再掏下去連多年的積蓄都沒了。

可她看男人斗笠往下傾斜着,看角度,他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藥箱看。

錢還不夠嗎?

老闆娘這到底是欠了多少啊?

這公子還缺錢?

自老闆娘走後,二丫就把藥箱改成了錢箱。

為的是繼續把老闆娘珍視的藥箱珍藏起來,畢竟二丫更愛錢。

二丫看着錢箱裏僅剩的一串銅幣,手頓住了,「公子,您不防告訴我,老闆娘究竟欠了您多少錢?您說個數,我也好有個準備,畢竟也是小本買賣,老闆娘又做了十年虧本買賣,真沒賺到什麼錢,但錢若真是老闆娘欠的,我定會想辦法還給您。」

老闆娘欠債就等於她欠債。

雖然不想在一夜之間窮的揭不開鍋,但看那公子的威懾力,顯然能把店給砸了。

比起傾家蕩產,她更不想無家可歸。

可誰曾想男人身上的戾氣越來越弱,連說話的語氣都放輕不少,他問,「怎麼死的?」

二丫竟生出一種,面前的公子也為老闆娘感到惋惜的錯覺,「您是老闆娘的什麼人?」

男人沉吟片刻,「曾經的朋友。」

他的語氣裹着悲涼。

見男人坐下,滿身的戾氣已煙消雲散,他的後背纖弱,微微弓着,能清晰的看到骨節,腰線明顯,細若拂柳。

二丫只看到了落寞。

或許真是老闆娘很早之前的朋友,她不認識罷了。

她鬆了一口氣,「公子既然是老闆娘的朋友,那您可認識方子蘭?」

話落,二丫往藥箱裏收着錢,卻發現男人有意無意的總在嫖着藥箱,又迅速收回目光,「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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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美色撩人,攝政王淪為裙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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