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開標
周一早上，侯明一早就到了辦公室，打算稍作準備，就去招標公司。
坐下后，先打電話叫來軟件工程師趙子然，問道：“第一次，緊張嗎？”
趙子然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侯明笑了笑：“還說不緊張，沒事兒，多鍛煉鍛煉就好了，到時候聽我的就好了，你記住一點，發言要堅決，要勇敢。”
“那我什麼時候發言？”
“好問題。”
侯明誇了一句：“每次我發言之後，你就補充，懂嗎！要順着我的思路進行延申。”
“那好辦。”趙子然鬆了一口氣。
侯明繼續鼓勵他：“不要有顧慮，咱們代表的是信息辦，我代表的是主任的意思，你回去準備吧。啊，主任你來啦，還有什麼指示？”
他突然站起來，看向門口，趙子然趕緊回頭，林智淵已經走進辦公室，竟然難得的面含微笑：“嗬，準備出發啊？”
侯明輕鬆地笑了笑，指了指趙子然：“年輕人，我叮囑一下。”
林智淵突然轉了話題：“老侯，上午市裡有個重要會議，你陪我去吧，沒有你這個專家在，我心裏還真沒底。”
侯明以為聽錯了，愕然地看着林智淵，林智淵很堅決，不像跟他商量的樣子。
“可是，主任，我上午要去招標公司。”
“哦！”
林智淵假裝吃了一驚：“我差點忘了，這樣，招標公司讓老劉去吧，也不是什麼大事，市裏的會議還是重要一些。”
侯明無語了，高手，這是高手！
林智淵，其實一直在耍大家，他真正的人選，其實一直就是劉利東。
“好吧，主任，我服從安排。”侯明徹底服了，關鍵是，不服也沒用啊！
“你是趙子然吧。”
林智淵又問，趙子然點點頭。
“你的任務不變，你一會兒去找劉處長，聽他安排。”便走了出去。
侯明坐回椅子，先秦數通，完了！
林智淵順着辦公區慢慢踱步，所到之處一片安靜，巡視一圈，最後來到劉利東辦公室，推門走了進去。
“主任。”劉利東立即站起來。
“幾點開標？”
“十點。”
“準備好了嗎？”
“是的，周一就開始準備了。”
“記住，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量幫一幫，但是不要硬幫，不能損害信息辦的利益。”
“我懂，主任。”
許問真到招標公司的時候，西裝筆挺，雖然算不上帥得一批，看起來，還是有點氣質，看了看錶，九點半，便走進開標大廳等候。
裏面已經很熱鬧了，坐了二三十號人，許問真知道有七家公司買了標書，裏面的人，並不全是來投標的，有很大一部分是過來支持的廠商。
廠商直投的，可能只有自己一家，許問真看了看自己的標書，又看了看亂鬨哄的人群，心裏罵了一句，一群傻逼。
什麼都不知道，就敢來投標，二十萬投標保證金，放在自己賬戶里，它不香嗎？非得湊這個熱鬧。
沒有必勝的把握，你投個屁的標。
苟文明看見許問真，捅了捅旁邊一個戴眼鏡的人，向他指了指許問真，二人便站起來，向許問真這邊走來，身旁一個是黃敬，另一個是楚晨，也跟了過來。
楚晨跟苟文明他們在一起，那先秦數通投的，一定是abn，戴眼鏡那傢伙，一定是楚晨的領導。
許問真並不是特別擔心，有蘇文娜1400萬的誤導，先秦數通的價格一定低不了。
果然，苟文明越過楚晨，走到許問真身邊，得意地指了指戴眼鏡的人：“marcus蔡，蔡家輝，蔡博士，abn全國銷售總監。”
楚晨有點奇怪地看了看苟文明，沒說話。
marcus穿一身非常考究的西服，顏色搭配很有品味，不過態度有點傲慢，下巴微微翹起，看着許問真，不說話。
許問真很慶幸，今天穿得很正式，沒輸！便伸出右手：“許問真，幸會馬總。”
marcus有點疑惑，便看了看苟文明，苟文明卻訓斥許問真：“人家姓蔡，不姓馬，marcus，那是名字，馬庫斯。”
蔡家輝微微笑了笑，見許問真還伸着手，便敷衍地握了握他的指尖，許問真感覺不太舒服。
許問真當然知道他姓蔡，只不過對方人多，他想開個玩笑，瓦解對方的氣勢而已，便自嘲地笑了笑：“sorry，我英文不好，原來是vegetable，不是horse，是植物，不是動物。”
蔡家輝並不計較，雙腳墊了一下，問許問真：“寧州重油化工那張單子，也是你負責？”
許問真很奇怪，怎麼問這個案子？便試探一下：“我手下做的，這麼小的單子，馬，哦，蔡總也知道？”
“case雖然小，但是意義重大，我雖然人沒有去，但是親自指揮的。”
“好手段！”許問真由衷贊了一句。
“我盯上的單子，必須擊斃，包括這張。”
蔡家輝說話很拽，說完指了指前面，前面的大屏幕上，正在滾動一行字：信息辦雲計算項目開標大廳。
擊斃！
這個詞讓許問真萬分不舒服，讓他想起蘇文娜那支黑洞洞的槍管。
許問真不說話，冷冷地看着蔡家輝的眼睛，二人身高差不多，眼睛對眼睛，互不相讓。
“重油化工的單子，我會還給你的，或許，就是這張。”
許久，許問真回敬一句，也指了指前面。
“我拭目以待。”
蔡家輝雙腳又一墊，隨即擰身，走回自己的座位，楚晨看了看許問真，也扭頭走回自己的座位。
“許總。”
苟文明見許問真有點受壓制，很高興，便開起玩笑：“你怎麼來了？難道和美達要直投？不相信我們？”
許問真上前一步，苟文明往後退了退，許問真笑了：“咱們賭一把，老苟。”
“怎麼賭？”
“如果你投和美達的產品，即使我中標，我也放棄，二十萬投標保證金不要了，反過來，如果你中標，但是投的不是和美達的產品，你放棄。如何？”
苟文明使勁甩了甩頭，算不過這筆帳，回頭看了看黃敬，黃敬瞪着眼睛，使勁搖頭，便開了句玩笑：“你丫真逗。”
許問真卻沒理他，看着門外走進來兩個人，點頭打招呼，心中讚嘆不已，老林，果然有手段！
苟文明也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隨即大吃一驚，劉利東和趙子然！居然不是侯明。
完了，今天要出事。
十點，工作人員和評委走進大廳，大廳立即一片肅靜，主持人走到台上，宣佈招標開始：
“各位，現在開信息辦的標，請大家仔細核對開標編號，不要走錯大廳。”
台下一片善意的笑聲，主持人繼續：“感謝各位的參與，請大家再次確認我們的開標流程，如果沒有異議，請將你們的標書交到台上，還有投標保證金的匯款憑證。”
無人提出異議，許問真走到台前，上交自己的標書，與工作人員共同確認密封完好，拿了回執，便走回來坐好。
七家公司交了標書，主持人滿意地點點頭，大聲宣佈：“交標完畢，現在開始唱標。”
便看着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拿出第一家公司的標書，剪開密封條，取出報價單，開始唱標，另一名工作人員在電腦上快速記錄：
“雙明縱橫科技發展有限公司，投標價格，1450萬，投標品牌，abn。”
蔡家輝臉上露出微笑。
“上海華安股份有限公司，投標價格，1500萬，投標品牌，華安。”
......
“北京和美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蓉城分公司，投標價格，1200萬，投標品牌，和美達。”
一切正常，還剩最後一家，就是先秦數通，許問真莫名緊張，雙手緊握手機，指尖發白，看了看苟文明，苟文明毫無表情，嘴唇微微上翹，有一絲得意，許問真預感大事不好。
“北京先秦數通軟件開發股份有限公司，雙明分公司，投標價格，1190萬，投標品牌，abn。”
嗡！
許問真腦袋爆了一下，1190萬？比着自己來的？算這麼准？
頭有點暈，虛無縹緲的，不太真實，感覺周圍的一切像個幻覺，隨即臉變得像紙片一樣蒼白，雙眼蒙上霧霾。
主持人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大家如果對開標結果沒有異議，請耐心等待兩個小時，我們將仔細檢查每家公司的標書，按照綜合評分法，給出最後的得分，中午之前，我們會宣佈中標結果。”
工作人員抱着標書，退出大廳，向評標室走去，開標大廳又響起嚶嚶嗡嗡的聲音。
許問真坐着不動，苟文明走到他面前，雙手抱胸，居高臨下，有點憐憫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啊，許總，臨時決定，我們本來要投和美達的，畢竟，啊，李依依那麼標緻，我們還是很喜歡與她合作的。”
“騰”
許問真猛然站起來，逼視苟文明，苟文明退了一步：“不要亂來！打架，你看清楚咯，我們四個。”
蔡家輝拍了拍旁邊的黃敬：“把苟總拉回來，勝利者，應該是寬容的。”
黃敬早就看不順眼，心裏罵了一句傻逼，起身拉回苟文明，苟文明走回自己的位置，向蔡家輝伸出右手：“蔡總，感謝大力支持。”
蔡家輝覺得很奇怪，這傢伙怎麼這麼輕浮？綜合評分法，結果出來之前，其實還有變數的，要是一會兒被打臉，很疼的。
卻不好說什麼，跟他握了握手：“強強合作嘛。”
黃敬實在看不下去了，便勸道：“苟總，坐下吧，結果還沒出來呢？”
苟文明卻不屑：“早晚的事。”
黃靜不理他，轉身對蔡家輝說到：“蔡總，這麼低的價格，請務必保證我們的利潤。”
“那當然。”
蔡家輝很肯定：“你們有客戶關係，我們出特價支持，這是事前說好的嘛。”
12點不到，工作人員走回大廳，大廳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很緊張，結果宣佈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主持人直接宣佈：“各位！經過我們開標檢查，有三家公司標書不合格，作廢標處理，有效投標四份，達到開標要求，本次開標有效，四家公司評分如下：
先秦數通，97分；
和美達，96.5分；
縱橫公司，86分；
華安公司，75分。
經專家組評審通過，本次投標，先秦數通中標，中標結果將於明天開始公示，任何公司如有異議，請在一周內進行質疑，如果中標公司有違規之處，將由第二中標人中標，以此類推。
謝謝各位，我們今天的投標活動就結束了，再次感謝大家。”
大廳一片寂靜，人群陸陸續續往外走。
許問真坐着沒動，0.5分的差距，這是赤裸裸的羞辱！他無比憤怒，蘇文娜終究選擇了先秦數通，哪怕冒着被騙的風險，她也沒有選擇相信自己。
最可氣的是，還讓紀宏嘉騙自己。
蔡家輝走到他面前，主動伸出右手，許問真緩緩起身，跟他握了握。
“國產軟件，看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蔡家輝抽回手，頗有風度。
許問真冷冷回了一句：“我們走過的路，已經足夠了。”
“但是，你希望的結果，似乎並沒有出現。”蔡家輝仰着臉，語言很給力。
“讓你失望了。”
許問真略一頷首，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還會見面的。”
“是的。”
蔡家輝很愉快：“我要擊斃的單子，還有很多。”
許問真愣了一下，居然被對方噎住了，無言以對。
蔡家輝略一點頭，便墊了墊腳，轉身離去。
苟文明路過許問真身邊：“請轉告蘇文娜，讓她失望了，她想利用我，兩頭通吃，你們投1200萬，卻給我報1400萬，想法挺不錯，可是對不起，我才是掌控全局的，你說氣人不？”
“是挺氣人的。”
許問真笑了笑：“要是能看見你流淚的眼睛，不是更氣人？我相信這一天不遠了。”
“許問真，你他媽......”
苟文明剛罵了一句，便被黃敬拖走了，嘴裏還嘟囔：“一個失敗者......，嘴比死鴨子還硬。”
所有人全部走完，大廳里空蕩蕩的，許問真這才起身往外走，很慢，很沉悶，像灌了鉛似的。
樓道里，碰上劉利東，劉利東嘆了口氣，見左右無人，便拍了拍他肩膀，十分惋惜。
“許總，就差0.5分，我根本沒法出手，你們公司怎麼搞的？唉......”
一聲嘆息，慢慢走遠。
許問真走出招標公司，天氣炎熱，陽光刺眼，街上熙熙攘攘，他一身正裝，跟世界格格不入。
有點疲憊，許問真掏出墨鏡帶上，世界突然變暗，有一種意外的安全感。
找了一個樹蔭，慢慢坐下，感覺骨頭都在嘎嘎的響，隨即緩慢地掏出手機，給紀宏嘉發了一條信息：轉告蘇文娜，先秦數通中標了。
兩秒，回信來了，明顯是正在等他：也好，他們畢竟有客戶關係，我立即轉告蘇總。
許問真冷笑一聲：他們投的abn，價格1190萬。
再也沒有消息。
許問真給李依依發了一條信息：許可還好嗎？
挺好，早上返校了，你那邊怎麼樣？
輸了，不要聯繫我。
便關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