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試探
周二早上，紀宏嘉一到公司，就被鋪天蓋地的信息炸得暈頭轉向，信息全是雙明市信息辦、雲計算的單子。
昨天上午開西區的例會，李依依已經彙報了這件事情，可紀宏嘉沒太當回事，反而有點嘲諷李依依，北區雲計算的單子，最後證明都是假的，西區憑什麼？言下之意，李依依跟許問真一樣，喜歡碰瓷兒。
李依依也沒有爭辯，只是隔着電話線溫柔地笑，彷彿承認自己碰瓷兒。因此，昨天下午跟蘇文娜的例會，紀宏嘉當然也沒有彙報。
早上上班，風向突變，至少有5家公司給他打電話，有的是北京的公司，當然直接找他，也有西區的公司，找了許問真或者李依依，他們又讓這些公司直接找紀宏嘉。
所有公司都指天發誓，說自己跟客戶關係最好，這個項目就是自己幫和美達運作的，請和美達一定要支持自己，給自己授權，去投這個標。
紀宏嘉想了許久，這張單子如果能贏，肯定是公司第一張雲計算單子，他想得最多的，是如何把首單的10萬獎金，變成北區的。
可想了半天，這張單子自己畢竟hold不住，要是出了問題，蘇文娜，他可惹不起，許問真就是現成的例子。
便起身來到蘇文娜辦公室，敲門走了進去：“老闆，有重要事情彙報。”
蘇文娜從辦公桌後面站起來，示意紀宏嘉坐沙發，自己也端起咖啡杯子走到沙發旁邊，順便活動活動腿，卻不坐，站着問紀宏嘉：“什麼事？說吧。”
優雅而知性，非常有韻味的女人，四十左右的年紀，有北方女性獨有的高挑氣質，化着淡妝，一身定做的職業套裙，飽滿而緊緻，將高端職場女性獨有的味道，發揮到極致。
名貴香水的味道，瀰漫在空氣里。
紀宏嘉咽了一口唾沫，不知道為什麼，他有點怕這個女人：“老闆，雙明市有一張雲計算的單子，已經上網掛標了。”
蘇文娜手抖了一下，濺出幾滴咖啡，臉色瞬間變陰：“嗯，都掛網了才知道，你們幹什麼吃的？”
“老闆，這是西區的單子，我剛剛接手。”紀宏嘉提醒蘇文娜，語氣有點委屈。
“西區沒人知道嗎？”
“昨天李依依倒是說了，我沒太在意。”
“嗯？沒太在意。”
蘇文娜不可思議地看着紀宏嘉，毫不留情地申斥：“毫無大單敏感性！”
“我以為她碰瓷兒的。”
紀宏嘉申辯了一句：“西區，不是老碰瓷兒嗎？”
“招標方案傾向誰？”蘇文娜不再糾纏，開始專註於單子。
“不知道，我還沒看。”
“客戶預算多少？”
“不知道？”
“需求評估，客戶關係評估，競爭關係評估，有嗎？”蘇文娜的臉越來越陰。
紀宏嘉驚訝地看着蘇文娜，這他媽不是許問真的語言嗎？怎麼被她說了？心中卻已經開始發慌，只好老老實實回答：“不知道。”
“咚”
蘇文娜把咖啡杯往桌子上一墩，怒不可遏：“那還不去了解！做一個傳話筒，很有意思嗎？”
“老闆。”
紀宏嘉嚇了一跳：“下午先秦數通的人會來咱們公司，專門談這個項目，雙明市信息辦是他們老客戶，情況他們很清楚，我估計，這個項目是他們運作的。”
“不忙，先給許問真打個電話，我就不信，他毫不知情”
“好的老闆，我回頭就打，然後給你彙報。”
“不用，現在就打，你給他打，開免提。”
紀宏嘉有點猶豫，本來想緩衝一下，可以過濾一些信息，可蘇文娜的語氣不容置疑，沒辦法，只好撥通了許問真的手機。
“喂，老許，老闆也在啊，有些事，想問問你。”紀宏嘉還是很小心，先申明蘇文娜在旁邊，警告許問真說話注意點。
“啊，說吧說吧，老紀，誰在不在的，無球所謂。”許問真的語氣像個痞子。
蘇文娜本來已經稍微緩和的臉，又變陰了。
紀宏嘉有點尷尬，咳嗽一聲，又繼續：“雙明信息辦那張單子，你知道嗎？”
“嗯？”
許問真彷彿很吃驚：“什麼單子？我不知道。”
“你以前不是報備過一個雲計算的項目嗎？是不是一回事兒啊？”
“不是，以前就是碰瓷兒的，我們西區別的不會，碰瓷兒是專業的，你怎麼什麼都信？我估計這個項目也是碰瓷兒的。”
“別瞎說，網上都掛出來了。”
“啊，那可能客戶也是碰瓷兒的，這幫客戶，越來越狡猾，他媽的。”
蘇文娜勃然大怒，聽不下去了，低頭對着電話大吼一聲：“我命令你，立即去雙明市，把單子給我搞清楚。”
許問真一點不怕：“那不可能！我帶着女朋友在休假，不是已經停我的職了嗎？不過李依依有個同學，好像就是那裏的，你們問問她吧。”
紀宏嘉聽不下去了：“老許，你他媽......要點臉行不？快四十的人了，哪來的女朋友？”
“那你管不着，四十，老子也是單身，也有追求幸福的權力，合法的，懂嗎？”
紀宏嘉尷尬地看着蘇文娜，蘇文娜煩躁地揮揮手：“掛了掛了。”
紀宏嘉掛斷電話。
蘇文娜突然怒氣沖沖，指着紀宏嘉的鼻子：“你！去找賴斯理，好好研究一下招標文件，把客戶的需求分析給我做好，快去。”
紀宏嘉匆匆走出辦公室，兩分鐘之後，又匆匆走進來：“老闆，賴斯理不在，電話也打不通，是不是在飛機上，這小子，跑哪去了？”
蘇文娜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賴斯理周末就向自己申請了休假，她突然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可是又說不清不對在哪裏？臉憋得通紅，重重摔了一下手機。
“休假，休假，這麼重要的時候，都跑去休假，王八......，你！”她突然指着紀宏嘉：“接着給他打，打通為止，休假，上網總可以吧。”
“是，老闆。”紀宏嘉趕緊逃出辦公室。
下午兩點，苟文明大搖大擺走進和美達辦公室，看着前台漂亮的小姑娘，語氣很得意：“叫一下紀宏嘉，上午約好的。”
紀宏嘉匆匆走進會客區，回頭吩咐前台：“麻煩給苟總倒一杯茶。”
“不用！”
苟文明揮手制止，動作很霸氣：“我不是什麼茶都喝的，茶，我只喝明前，喝雜了，破壞口味。”
紀宏嘉有點尷尬，只好招呼他落座，苟文明看了看紀宏嘉身後，奇怪地問道：“怎麼？你們蘇總不參加？”
“蘇總有事走不開，有什麼事，苟總跟我談好了。”
紀宏嘉有點不高興，苟文明明顯有點看不起他，居然在他面前裝大佬》
他本來是想邀請蘇文娜一起參加的，可蘇文娜拒絕了，理由很簡單：我們是廠商，要讓代理有層次感，不能把資源一把就梭哈了。
紀宏嘉說不過她。
見苟文明一幅挑釁的樣子，紀宏嘉覺得不能不教訓一下了，便笑了笑：“苟總是先秦數通雙明分公司總經理，平時不在北京，咱們交道不多，其實，我跟你們總經理，還有北區的幾個銷售，一向很熟的，大家也有合作。”
苟文明知道，開場氣勢很重要，如果鎮不住對方，那後面就不好談條件了，聽紀宏嘉這麼說，他突然站起來，也笑了笑：“那紀總，打擾了，你去跟我們總經理談吧，對了，需不需要我引薦。”
說完便做出要走的姿勢，紀宏嘉有點慌了，要是談崩了，那是沒有辦法向蘇文娜交代的，趕緊拉住苟文明，嘴裏陪笑道：“苟總，來都來了，走什麼呀？坐，坐下稍等，苟總不願意喝茶，我去跟你沖一杯咖啡，咱們老闆辦公室，有上好的現磨咖啡。”
苟文明見好就收，要是談不好，他也不好交代，見紀宏嘉服軟，便坐下了：“別忙乎了，喝不慣那玩意兒。”
然後換了一幅嚴肅的表情：“你找我們，算是找對了。”
紀宏嘉有點疑惑，不是你先找的我嗎？怎麼又變成我找你們啦？
“這樣，紀總。”
苟文明不理會紀宏嘉的心理變化：“我把這個項目的前世今生給你講一遍，你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紀宏嘉點點頭。
苟文明便繼續：“先秦數通為什麼要在雙明市成立一家分公司？是因為當地傳媒集團的應用，一直是我們開發的，而傳媒集團，一直在信息辦租賃伺服器；
今年，傳媒集團要上一套在線教育系統，而應用，也是我們中標，考慮到雲計算是技術趨勢，我們便建議信息辦借這個機會，直接上雲存儲平台，而我們租用他們的服務，把咱們的應用也封裝成雲服務，提供更多的客戶使用；
本來是一件好事，信息辦卻讓我們掏軟件的錢，這不是欺負人嗎？咱們一生氣，就把這套方案給廢了；
不過呢，雲存儲這個事兒，的確有利於提高雙明市的信息化水平，我又多方運作，最後讓當地財政支持，這個項目才算立項，才有了今天的招標；
你，聽明白了嗎？”
苟文明很會編故事，一套謊言，讓他真真假假，七七八八，居然說得邏輯嚴密，滴水不漏。
紀宏嘉大腦高速運轉，仔細推敲，合情合理，沒毛病！
“那，苟總想怎麼合作呢？”
苟文明疑惑地看着他：“怎麼，紀總，你沒看標書？”
“還沒來得及。”
苟文明不可思議地看着紀宏嘉，怎麼還有比自己更不專業的人？
“招標文件的方案，明顯是傾向和美達的，你不問問為什麼？”苟文明鄙視地看着紀宏嘉。
紀宏嘉臉色微紅：“為什麼？”
問完有點後悔，感覺自己像個小學生。
“那是我們設計的！”
苟文明的語氣，果然像教訓小學生：“所以，我們才要投你們的產品啊！”
“為什麼？”紀宏嘉長了個心眼。
“我們研究過許多公司的產品和方案，你們是最適合客戶需求的。”苟文明的回答理直氣壯。
完美，非常合理，紀宏嘉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是西區的項目，為什麼不找西區經理許問真？”
紀宏嘉完全相信自己的故事，苟文明鬆了一口氣，愜意地往椅背上一靠。
“我瞧不上這個人，品行不好，喜歡在客戶那裏搬弄是非，成天帶着個美女銷售招搖過市的，不像個正經人。”
這一點，不太能說服紀宏嘉，苟文明卻不給他反應的時間：“老紀，我知道你們的政策。”
他叫了一聲老紀，顯得很親熱，紀宏嘉一愣：“什麼政策？”
“首單雲計算，獎勵10萬，我如果找許問真，這錢能落到北區嗎？我們合作，我可以讓總公司來下單，這張單子，不就算北區的？獎金，不就由你來分配？”
“苟總想多了，10萬塊錢對我來說，不算太大的誘惑，我現在最關心的，是如何幫你們贏這張單子。”
紀宏嘉語氣淡淡的，又看着苟文明：“說吧，需要我們怎麼支持？”
“獨家授權，最好的折扣，最重要的是，你們不能直投。”
“好吧苟總，等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