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射狼（4）

菁菁聽得頭腦發脹，大喝道：“什麼人在裝神弄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話音未落，有兵刃破風之音在身後響起。菁菁擰腰斜身，向後探過劍去。果然有一人持了一柄長劍，疾疾刺了過來。

菁菁葦葉劍斜着撩出，盪開了來人的長劍，順勢轉過身來，剛想挺劍再刺，抬頭一瞥之間，卻是嚇得渾身一抖，“啊”的叫出聲來！

那來人身上穿着普通的藍色粗布衣衫，手腳粗長，拿的長劍也是平平常常之物，毫不稀奇。但往他臉上瞧去，卻看不到人的五官，竟是有一顆狼的腦袋！

那腦袋並不是面罩之類，而是真真切切的狼頭！灰色皮毛，巨齒獠牙，雙目放光，猩紅的舌頭半吐着，發出“嗚嗚”的低嚎聲！

他見菁菁嚇得呆住了，一順長劍，直往小腹刺去。菁菁雙腿發顫，忙連着退了幾步，閃了開去，橫劍在身前。她又仔細看了看那人，確是長着一顆狼首無疑，絕非偽裝。

四周白霧瀰漫，那怪異的女人笑聲仍環繞在身側，面前又站着這樣一個不知是人是獸的怪物。菁菁持劍的手顫抖不已，手心滿是冷汗。

那狼首人嚎了一聲，欺步而上，舉劍劈來。菁菁心下雖驚，性命攸關之際卻也不及多想，斜步避開這一劍，右手葦葉劍直刺對方握劍的手腕。狼首人手腕縮回，躲開了這一招。

菁菁使的正是張初塵所創的“芭蕉搖雨斷魂劍”中的招式。這套劍法一旦施展開來，劍招相貫，層層遞進，連綿不絕。是以狼首人手腕剛縮，菁菁的葦葉劍自然而然就附了過來，直刺他右臂。這一招如影隨形，凌厲至極。

狼首人來不及躲，劍光過處，一條右臂從肩頭處被齊齊斬斷，連同他手裏的長劍一起落到了巨石之上。

菁菁見狀忙退了幾步，離稍遠些觀瞧。本以為那狼首人右臂被斬掉，定是痛苦不堪，奪路而逃。沒想到他竟然站那裏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看看地上的斷臂，又看看菁菁，瞪得像要出了眼眶。獠牙伸向菁菁，低吼不止。過了會兒，他又看向那斷臂，直直瞪着，低吼變成了輕聲哀嚎，眼睛裏竟還閃出了淚花兒。

血不停從斷口處流出來，紅得刺眼。

菁菁一開始只是詫異，慢慢的，一股無窮無盡的驚恐從內心升起，不由渾身冰涼，動彈不得。

眼前這一幕，從她那一年被狼群襲擊以後，就時常以各種奇怪的變幻方式出現在她的噩夢裏，通常都是將她驚醒，徹夜難眠。這幾年明燭師太傳她獨門凈心吐納之法，她心念越來越明凈，那夢便也不來纏她了。可是這次，夢中才會有的場景，竟真真實實的出現在了面前，遮不了，壓不住，將她內心深處的恐懼瞬間釋放了出來……

那一年，她只有十三歲，剛剛拜師不久，在山上練劍，自己走迷了路，一個人穿梭在叢林深處。時值傍晚，天漸漸黑下來，她嚇得只能一邊不斷喊着師父和師姐，一邊戰戰兢兢的撥着草叢和樹枝往前走。

有一隻狼發現了她，尾隨在後面，伺機而動。她遠遠看到了這隻狼，呲着獠牙，露着紅舌頭，眼睛冒着光，離她十幾丈遠，藏都不藏，就這麼跟着她。她走狼也走，她停狼也停。

她真的是嚇壞了，好在手裏還拿着一把劍。她停下來，拿劍朝狼揮舞着，喊叫着。狼遠遠跟着她，不急不忙。它在等她累了，乏了，就會撲上來，享受它的晚餐。

無論她怎麼驅趕，那隻狼也不走，就那麼靜靜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