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射狼（3）

明燭師太教她這套劍訣，正是為了平穩她的心性，淬鍊她的耐心。耐心越足，劍意越匿得深，劍招才越得心應手，才能在最普普通通的招式中蘊含最強劍勢，引而不發，無跡可尋，引而發之，劍氣驚鴻。

菁菁這些日總覺心緒難定，所以每夜都會將這套劍訣演練一番，放可穩下心神，再練其它劍法。只是今夜似乎與往日又有不同，這套劍訣練了差不多快一個時辰了，仍是無法做到劍意隨心，混元無痕。

此時月光更滿，葦葉劍寒光閃動，如影似練。

菁菁劍練得久了，卻是劍意更散，不由心下不快，收劍歸鞘。她將劍放在腳邊，盤膝而坐，雙掌疊放于丹田處，掌心朝上，雙目微閉，調整氣息，行師父所傳的吐納之法。

似有薄霧輕懸，在這山中和林中，多了些許水汽。

過了約摸一炷香的工夫，菁菁額頭上滲出一層細細的汗珠。原來她心緒仍是不寧，即使強行吐納之法，氣息也始終無法平順。她心中不免詫異，自隨師父學武以來，這種情形還是第一次出現。

菁菁徐徐吐出一口長氣，力求心念歸元，再行吐納。

怎奈她心緒之內，更是暗潮洶湧。她心中那人，時而笑吟吟走過來，盯着她看上幾眼，又哈哈而去；時而騎着駿馬，伸手來拉她，她剛伸過手去，那人又回手執韁，策馬遠去；時而手捧着一卷書，教她典故，笑她不解，伸手輕輕刮她一下鼻尖；時而邀她坐於對面，輕撫瑤琴。那琴音千里不絕，群山回應，如幽幽千尺潭，靜水流傷；如滾滾東流水，訴盡衷腸；如冉冉萬里霞，絢漫飛揚。

菁菁默念劍訣，以圖揮去雜念。只是心中總有琴聲響起，或抑或揚，如歌如泣，正是他曾給她奏過數次的《鳳求凰》。又遙遙有歌聲傳來：“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時見許兮，慰我彷徨。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聽着這歌，菁菁心神不由恍惚，眼前似乎又是他與她攜手同游的場景，一顰一笑，儘是旖旎。她的臉上露出了笑意，即使是幻像，若可天長地久，又有何不好？

她正沉浸於那郎情妾意之中，突然聽到自己的葦葉劍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不由一震，眼睛一下子睜開了。

四周不知從何時起，竟然起了厚厚的白霧，丈外不能見物。

菁菁吃驚非小，忙看向葦葉劍。劍旁躺着一塊小青石，當是有人從遠處擲過來的。菁菁忙抄劍在手，一下子站起身來。四周白霧甚密，竟一時辨不清方向。

忽聽有一陣陣凄厲詭譎的女人笑聲在迷霧中響起。這聲音嘶啞尖銳，直摧耳鼓，聽着極為不舒服。菁菁緊握蘆葉劍，雙眉緩鎖，不敢輕動。那笑聲似是從地下冒出，又像從天邊傳來，略一細聽，竟似就是從身邊左右發出。初起還是一人的聲音，遂漸漸重疊起來，不一會兒竟連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