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破案心切
段虎直接來到局長辦公室。
“報告局長,8.25案找到關鍵證據。”段虎一臉興奮,但聲音並不高。
“你說。”黃河浪注視着段虎,靜聽下文。
段虎一字一頓道:“奪走舒靜生命的黃膠帶上,留有時創豐的指紋。”
“時創豐?”黃河浪猛地站起來,表情嚴肅道:“是時書記!”
“不錯,是他。”段虎肯定道:“他像做筆錄一樣向你講述找人細節,本就不合常理,還暗示是有人背地裏恨他,卻向他老婆下狠手。”
黃河浪雙手撐台,緩緩坐下,閉目作了片刻思想鬥爭,然後捂了把臉,勉為其難道:“照章辦事,立即拘傳。”
段虎迅速回到辦公室,填了拘傳證,交黃河浪簽字蓋章后,帶上顧學軍、向陽和萬海通,前往市府拘傳當事人。
剛到門口,卻迎面遇上姜偉奇。
向陽已經找過他了,估計有事,問他道:“姜偉奇,有事嗎?”
姜偉奇臉色發白,額頭冒汗,結巴道:“我,我,我犯事了,我來,來自,自首。”
“向陽,帶他去錄口供。”段虎吩咐完后,領着顧學軍和萬海通驅車離開。
向陽將姜偉奇帶進訊問室,上了銬。由慕容孜採取血樣並做筆錄。
格式化問答之後,向陽表情嚴肅語氣卻平和道:“交代問題吧。”
姜偉奇做了一個深呼吸,下定決心道:“我侵犯了舒靜,但我沒殺她。”
“你做了什麼就說什麼,我們就事論事,不會冤枉你。”向陽懷疑他是避重就輕,忍着怒氣道。
“是這樣,8月24日晚上8點30分,我和舒靜、袁慧、楊鎮、朱尚行等五個人,相約開車去湘情香愛食府吃飯。因為是楊鎮的生日,他請客。快10點鐘的時候,差不多吃完了,舒靜卻因喝多了作嘔。看她路都走不穩,話也不會說了,我提議由我先把她送回家裏去。要楊鎮他們走路回廠。他們也為舒靜擔心,催我快把她送回家。我10點準時離開餐廳,5分鐘后經過一片樹林。當時我也喝得上了頭,側眼覷到躺在後座上的舒靜醉得不省人事,就動了趁人之危的念頭。我見周圍沒人,天又黑,就把車開到林子裏,在車上侵犯她了。因為緊張,很快完事,我覺得不帶勁,點了支煙抽着。15分鐘后,我將舒靜送到她家,那時她還在昏睡。因她家雖在街邊,卻是獨棟小院落,不怎麼打眼。我做了虧心事,怕面對她的家人,便將她抱下車,放在牆根下,然後離開。那時將近10點半。我連高燈都不敢打,回到自家門口時,又擔心被老婆看出什麼來,就在車上坐了20多分鐘,一來醒酒,二來定神。我進屋的時候已經11點了,老婆罵了幾句,見我沒回嘴,也就算了。過程就是這樣,我沒說半句假話。我來自首也是自己的主意,沒跟家裏人講過。”姜偉奇一口氣說完,仰頭呆看着天花板,眼眶裏有淚在打轉。
“你平時抽什麼煙?”向陽漫不經心地問道。
“南洋雙喜。”姜偉奇答道。
向陽想起兇案現場的南洋雙喜煙頭,再問道:“你剛才說在林子裏點了一支煙,把煙頭丟哪了?”
姜偉奇毫不遲疑地答道:“在舒靜家門口,我是扔了煙頭才把她抱下車的。”
“你侵犯舒靜后就把她送回到她家門口,有沒有見證人?”向陽覺得他有撒謊的可能,正色道:“你說10點半離開舒靜家,然後驅車回到自家門口,獨自在車上呆到11點才進屋,這半個小時有人證明嗎?”
“沒有。”姜偉奇回答道。
“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向陽盯了他一眼,加重語氣道。
“沒有。”姜偉奇口氣堅決道。
向陽道:“那好,想起什麼來再跟我們說。”
姜偉奇點頭嗯了一聲。
“姜偉奇10點半送舒靜到家,而舒靜的死亡時間恰是10點半,從而可以斷定,公園是拋屍現場而非殺人現場。要是他撒謊呢?假設他在樹林裏姦殺了舒靜,為轉移視線,再把屍體轉移到公園竹林中?這樣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因為他具備作案動機和時間。”向陽運了一會兒神,站起身來,與慕容孜同時離開了訊問室。
半個鐘之後,段虎他們帶了時創豐過來。
正在走廊上的向陽喊了聲隊長,沒說話。
段虎會意,交待顧學軍和萬海通把人(時創豐)帶到訊問室,先採取血樣,等他一會兒。
而後他來到向陽跟前。
向陽把姜偉奇交代的情況向他作了詳細彙報,並提出自己的懷疑。
“帶姜偉奇去指認一下現場,勘察一下小樹林和他的汽車,還有他自稱去過的時家院落。順便通知一下他的家屬。”段虎吩咐道:“回來就以涉嫌強上將他關到看守所去。是否涉嫌殺人還需續查定性。”
向陽嗯了一聲,轉身去找慕容孜。
慕容孜從窗戶里看着段虎和向陽交談過後離開了,便揚着手喊道:“向陽,有任務呵?”
向陽微笑點頭,招手叫她出來。
兩人將姜偉奇提出訊問室,帶上警車,開出了公安局大門。
段虎走進訊問室,顧學軍和萬海通早做好了準備工作。
“要請律師到場嗎?”段虎問道。
“不用。”時創豐道。
“開始吧。”段虎坐下來,眼神複雜地看着時創豐。
面對的畢竟是同一系統的高級領導,難免有些尷尬,格式化問答都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了。
時創豐也不拉架子,表情自然,語氣隨和,直奔主題道:“有證據顯示我涉嫌殺人嗎?”
“導致舒靜直接死亡的黃膠帶上,留下你多枚指紋,怎麼解釋?”段虎直截了當但不失禮貌道:“在今天這樣的場合,請理解我的稱呼。”
“呵呵。”時創豐不置可否,眉頭微皺道:“有這樣的事?”
段虎默不作聲,聽他怎麼自圓其說。
“我家裏是有這種膠帶,”時創豐思索片刻道:“早前我和舒靜送節禮去她娘家時,曾用這種膠帶封過水果箱,指紋應該是那時候留下的。後來膠帶一直放在窗台上。”
“那就先談到這裏,去你家找一下看。”段虎收起材料,示意顧學軍和萬海通帶時創豐走。
四個人來到時創豐家的獨棟院落。
“就放在那個窗檯內側,打開窗戶時,一眼可以看到。”時創豐指着一樓臨街面的、一個開着一條窄縫的窗戶道:“因為房裏放的是日用雜品,沒住人,平時窗戶很少關。”
“你看到膠帶了嗎?”段虎聽他這口氣,估計膠帶已經不在了,就隨口問道。
時創豐搖頭道:“沒有。”
段虎道:“進去找找。”
時創豐帶着警察進屋,其母羅香葉笑吟吟的趕緊出來迎接。其父時正平見氣氛不對,估計跟兒媳婦的死有關,便將羅香葉拉過一邊,小聲問道:“警察同志,你們這是要?”
時創豐接口道:“沒事,配合調查。”
“嗯嗯。”段虎嘴上應付着,目光卻看向那間雜品房。
走進去一看,窗台上空空如也。時創豐自言自語道:“就放在這哩,怎麼不見了?”
段虎猜他是在做戲,也不戳他,轉頭向時正平和羅香葉問道:“伯父伯母,你們看到窗台上那捲黃膠帶嗎?”
時正平道:“在呀!昨天都在。”
羅香葉佐證道:“是的,昨天下午都在。”
時創豐道:“不會是撿垃圾的人順走了吧?”
“撿垃圾的撿個膠帶去殺人?這想法真是可笑之至。”段虎從背後看着時創豐,目中閃過一絲鄙夷,強壓怒火道:“仔細看看,想想有沒有拿到別的地方去。”
結果如段虎所料,找遍整棟屋子,也沒見着膠帶的影子。
回到公安局訊問室,詢問重新開始。
“你通宵達旦尋找舒靜的過程,我已經聽黃局長複述過,也到電信局查過通信記錄,都沒有問題。但是從晚上9點20分到晚上11點40分,你先後兩次到萬歡玩具廠向保安打聽舒靜的去向。這期間你可以是找人,也可以不是。分兩個時段考慮,9點20分至10點30分,你具體在做什麼無人證實。從10點30分至11點40分,你具體在做什麼無人證實。而舒靜的死亡時間是10點30分,這說明什麼?”不等時創豐回答,段虎加快語速道:“你跟黃局長說,不知是誰背地裏恨你,卻對你老婆下這樣的狠手這句話,是想表達什麼?”
“如果說我除了找人還做了其他什麼,得由你們拿出證據。我的義務是陳述事情,而非澄清事實。”面對段虎的質問,時創豐淡定自若,不文不火道:“就我目前的身份地位和工作崗位,容易得罪人並遭到不同形式的報復,這不是推測也不是暗示,而是不爭的事實。所以我請求你們,不要過度解讀我對黃局長說的那句話。”
像這樣邏輯嚴謹、滴水不漏的回答,讓原本思維敏捷、能言善辯的段虎竟一時無言以對。
可眼前坐着的上級領導是殺人嫌犯,他不能承認對方的老練,只能強調對手的狡猾。
段虎斟了杯茶端給時創豐,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表情自然道:“你說,你繼續說。”
時創豐抿了口茶,解釋道:“不管是誰用什麼方法或通過什麼渠道拿到這卷膠帶,都不可能知道膠帶上留有我的指紋,所以借指紋嫁禍,於理不通。但這卷膠帶既然是我家的物品,用它殺人就已經構成了嫁禍於我的事實,包括有意嫁禍和無意嫁禍。很顯然,被害人是我的老婆,只要有人有機會證明這卷膠帶在我家出現過,必會將警方的視線援引到我的身上。這個人可能是流竄的竊賊,可能是路過的盲流,可能是忌恨的熟人,可能是尋仇的宿敵。他們可以是隨機作案,也可以是伺機作案。假設是我殺妻,即使如你所說有作案時間,那作案動機是什麼?作案工具是什麼?作案手法是什麼?如果我不戴手套作案,為什麼沒有作案痕迹?如果我戴着手套作案,怎會在膠帶上留下指紋?”
段虎雖自愧口才不如時創豐,但心裏明白,時創豐所羅列的種種情況雖都有可能,但他後面提出的反問卻不難回答。
首先說作案動機,可以是衝動殺人,可以是其他多種原因殺人,即是說動機不是作案的必要前提,只是罪刑的必要條件;
其次說作案工具,可以是主要工具,比方膠帶。也可以是輔助工具,比方說藏屍工具和載屍工具;
再次是作案手法,明顯是封閉口鼻致被害人窒息而死。難不成還要討論膠帶是順纏還是反纏?這是多此一問;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只要是用這卷膠帶殺死舒靜的人,當時一定是戴着手套的,因為手套上沒有其他人的指紋。
而時創豐戴上手套作案,可以是一時疏忽,忘記自己早前使用這卷膠帶時已留下指紋。即是說指紋不是作案的時候留下的。
但法律講的是證據,推斷只是尋找證據的手段,不能作為罪刑的依據。
鑒於目前所搜集的線索和收集到的證據,還無法確定是誰將致命膠帶封閉了舒靜的口鼻。
段虎請示黃河浪,立即解除了對時創豐的拘傳。
“時書記,失敬之處,還請原諒。”將時創豐送回市府時,段虎如是說。
時創豐意味深長道:“表現出色,再激再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