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極盡奢華

第二章 極盡奢華

集英殿外東西廊下,陳設中和韶樂編鐘、編磬、博柎、排簫等百餘種樂器,集英殿東西兩邊池中亭台中列雜技百戲等表演舞隊。殿外甬道東西各置數張長案,案上陳列宴席珍饈。

集英殿正中玉墀台上,置永榮帝金龍寶座和金龍大宴桌,桌上置金銀盤具和金碗,松棚果罩內置新鮮水果,東西各置插滿鮮花的青花雲龍紋玉壺春瓶,高足碗與折腰碗內盛滿各色蜜餞點心,紅漆楓葉花卉紋果盒內擺十件什錦果盅。金龍大宴桌正中擺金鏨花龍紋餐具一套,金甌永固杯成色足赤,色澤金黃,酌金饌玉,紛華靡麗。龍椅東西同設大宴桌,是文宣皇太后和任昭肖皇后的座次。

集英殿前玉墀台下,東西各擺十二桌,為大昌京中十一位皇子與公侯爵輔弼大臣之席,他們個個袞衣綉裳,侯服玉食。御前大臣與有品級的宗室閑散官員宴席在又一台下,設二百四十席,後宮妃嬪與京中命婦家眷則在集英殿東西兩邊池中亭台外甬道東西設二百四十席。

辰時二刻,永榮帝乘龍輦從昌明殿至集英殿,集英殿內外與宴着均在殿外恭候,永榮帝在中和韶樂的裊裊歌聲中走上玉墀台上寶座,宴席正式開始。贊禮官唱導之下向永榮帝行三跪九叩禮,緊接着御前大臣與有品級的宗室閑散官員行一叩禮相繼入座,三千珠履,膏梁錦繡。

柳姝朝集英殿前高坐的永榮帝望去,金黃龍袍加身,眉飛入鬢,一雙丹鳳眼睛睥睨遠眺,金剛努目,透着霸道蠻橫,疾言厲色間,貪婪與狠戾顯露無疑,不怒自威。

玉墀台下東邊首座便是此地大捷功臣信國公,正對着案桌上的羊腿大快朵頤,永榮帝見狀賜酒,“愛卿此次又立此大公,朕要重重賞你。”信國公沈恪忠用手帕擦了油乎乎的手,捻着長長的鬍子笑咯咯道:“承蒙陛下厚愛,老臣就在這厚着臉皮朝陛下討個賞了,”說著朝席下正漫不經心用玉箸敲着銀杯的沈逸珩,“珩兒,上前來。”

沈逸珩好似沒聽見,依然無動於衷,信國公又高聲喚他,聲如洪鐘,沈逸珩依然一動不動,旁邊桌案的謝琎調笑着朝他扔過去一顆葡萄,精準的砸向沈逸珩案上的銀酒杯中:“信國公讓你上前去呢。”沈逸珩恍然,朝四下張望,見席上人都朝他看來,他又朝亭台甬道宴席處望去,尋找着那抹身影,柳姝正盯着桌案上的酒杯,而後一飲而盡,沈逸珩癟了癟嘴,撩袍朝玉墀台下走去跪下朝永榮帝行禮。

“老臣繼續為陛下守着這大昌疆土,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珩兒,珩兒這些年在京中越發不像樣子,望陛下替老臣管教啊!”信國公朝永榮帝拱了拱手。永榮帝聞言大笑,朝文宣皇太后望去,道:“愛卿有所不知,在這京中他可只聽得進去皇太后的話。”言訖掃視一眼正跪着的沈逸珩。

當年中原大地分崩離析,群雄並起,逐鹿中原,信國公跟隨先帝金戈鐵馬,打下這大昌江山,先帝感念沈恪忠的勞苦功高,沿襲前朝舊制,封開國功臣沈恪忠為信國公,賜一等公爵和封地蘄城固守國門。

永榮二十一年先帝忌憚信國公沈家功高蓋世,着令沈逸珩入國子監為監生,不得擅自離京。誰知這沈逸珩在京中橫行霸道,流連煙花之地,艷聞傳的沸沸揚揚,最後傳至永榮帝的耳中。然這沈逸珩在永榮帝面前倒是恭敬有禮,永榮帝卻拿他沒轍,好在信國公的妹妹文宣皇太后還算能鎮得住,奈何文宣皇太后一番說教后沈逸珩消停一陣便又周而復始,文宣皇太后又甚是寵溺沈逸珩,於是也只得作罷。

坐在一旁的文宣皇太后發話:“珩兒如今也已到了成婚的年紀了,以後自是有人來管的。”

皇太后此言意在朝席上的信國公通氣,此次信國公又立下頭功,永榮帝必定更為忌憚沈氏,為鞏固皇權必定會拉攏沈氏,沈逸珩的婚事沈家便無法做主,信國公要早作謀算。皇太后亦知這沈逸珩早些年雖與曳都城一些宗親武官子弟於國子監修學,可這京中卻都傳他胸無點墨,喜愛喝酒逛花樓,鬥雞斗蛐蛐,還喜歡搗鼓些不知所謂的木頭,京中王公大臣之女聞之色變,對之退避三舍,皆知這沈家二公子兇橫起來也不是個好伺候的主兒。

皇太后見跪着的沈逸珩一言不發,一向有酒便縱情盡歡的他今日卻格外安靜,好似有何心事,只調笑一番便讓他起身入席去了,於是信國公也只得作罷,又繼續大口吃肉起來,對着沈逸珩離開的方向嘴上哼哼兩聲。

永榮帝自然是不想管束這紈絝,沈家連出三位將才,沈家嫡長子沈奕屢立戰功,現已升任正四品指揮僉事,好在永榮二十一年信國公之子沈茂英勇無畏,已經戰死沙場,沈家折損一院大將,而沈逸珩就在他眼皮子地下,飛揚跋扈,一副紈絝公子相,量他也翻不出甚麼花來。沈家一嫡子被他留在京中,遠在蘄城的沈家也有所顧忌。

於是永榮帝在這群臣百官前,親賜信國公曳都第一區宅邸,鈔一萬錠,莊田百頃,金幣四十罌,寶鏘百件,另賜先帝的軒轅弓一柄,恩賚之盛,信國公上前跪拜謝恩。

亭台輕歌曼舞,娓娓動聽,柳姝坐在席上一邊吃酒一邊環視這京中命婦家眷,思忖着這朝中勢力盤根錯雜,她當從何處着手查起,三年前她入江湖魅翊暗殺組織,此次閣主命她與主子接頭,替主子接謀得那玉墀台寶座。

大昌帝國目前在京的共有十一位皇子,柳姝從玉墀台下宴席一一掃過,着明黃蟒袍的便是當今太子李彥淳,三皇子與四皇子已成婚就藩,九皇子上月剛與她大姐柳浣成婚,不日就將赴藩。

七皇子李徽鄞、六皇子李澧瓚和八皇子李慕銂不知為何都遲遲未娶正妃,故未就藩,當然說不定便是故作推遲,目的便是那寶座。除九皇子李玄燁和已經就藩的四皇子李溥誌之外的,餘下席間的都有可能是她柳姝要找的人。

一番思索柳姝一壺酒便見了底,她頓覺倦意襲卷而來,這皇宮宴實屬磨人,她正想尋個借口離席,目光掃過朝中官員席末一面貌熟悉的男子,她不由忻悅,那人也正看向自己,面帶微笑。兩人席位並不遠,只見那男子將杯中酒飲而盡,放下銀杯拿起旁邊的玉箸卻並不夾菜,一手挪動箸架,復又將玉箸擱了上去。

柳姝斂目用絹帕掩着唇低笑,抬頭見那男子已經撩袍起身離席,她亦起身朝亭台後水榭走去。她一路穿過甬道,入一小樓閣,進抄手游廊,便至一花圃前,柳姝見賈文鑒立在花圃後面的小亭中。柳姝微笑着上前喚道:“濟寬。”

賈文鑒聞言轉身,剛想上前隨即又環顧四周,確定四下無人便道:“宴席開始我便看見你了,我不便前去尋你,月初收到你的信我便盼着你來京,我打聽了一番卻也沒你的消息,現下見到你我便舒心了。”

賈文鑒是蘄城人,柳家將她養在蘄城柳家田莊,四年前柳姝女伴男裝替她祖母管理田莊,兩人意外相識,此後便成了故交好友。

柳姝上下打量了一番賈文鑒,去年年底賈文鑒便入京參加會試,兩人一直書信往來,三月殿試后賈文鑒便給她來信報喜,此次奪得二甲進士,先帝創製,凡進士欲優待之,皆需觀政於九卿衙門各司,給予祿米,使其深諳熟練朝中各司國之政體,賈文鑒現在正觀政於通政司,正七品經歷,掌往來文移之事。

“還未恭賀你,蟾宮折桂,不負這三年漫長等待,”柳姝朝賈文鑒拱了拱手,“現下你且安心學習刑名律令,屆時堂官考試,定會參酌選拔開送吏部。”

“你知我並不想留京,我想下巡郡邑,”賈文鑒不由皺眉“阿姝,你此次沿途進京定然也見過了,流民層出不窮,民怨沸騰,百姓窮猿失木,我是斷然不會留京的。”

柳姝怎會沒見過,此番她進京沿途經過西邊沿海郍州,當地盛傳一首民謠;

富郍江之鯽,富郍山之荈。

鯽鮮賣我兒,荈香毀我家。

采荈婦,采鯽夫,官吏勒刮無完膚。

蒼天胡不仁,此郍亦何辜。

鯽何不生別郡,荈何不生別都。

富郍山何日傾,富郍江何日枯。

山傾荈亦沒,江枯鯽亦無。

山難傾,江難枯,郍民何以蘇。

柳姝途徑之地朝廷利用地方採辦進貢,鄉紳鄉宦如狼似虎,官員胥吏恣意勒索,百姓棄室而躥,更有白日閉戶,商戶更是閉門隱匿,郍州騷然,棍黨橫行。柳姝此番進京,天下之勢猶如油煎鼎沸,百姓轉徙顛沛,更有為求生存拋妻賣子者,道路蕭條。

反觀朝中之勢,先帝沿襲舊制,封藩賜爵,宗室藩王不得參加科舉入仕途,不得參與國事,不得從事四民之業,卻要食朝廷祿米,朝廷還要擔其婚嫁喪葬,建宮等一切開支,宗室藩王無不錦衣玉食,金鏣玉絡,坐食山空卻不為朝廷出力。

“濟寬,你且沉住氣,進士觀政短則三月長則歲余,如今郍州百姓騷動,動蕩將至,目前朝中正是用人之際,屆時憑你對郍州的熟悉,朝中定會用你。”柳姝安慰道。賈文鑒聞言神色倒緩和了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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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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