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玫瑰少年

第4章 玫瑰少年

交代完一些事以後,程浩走了。

畢竟他此刻還在上班期間,還得回局裏處理一些事情。

十分多鐘后,程不易走到了自家所在的小區。

思源小區。

名字聽起來爛大街,其實也真的爛大街。

什麼思源廣場啊,思源高中啊,甚至還有思源方便麵。

這些在本地人耳熟能詳的“思源”系列,實際上根本沒有任何聯繫。

一看到這熟悉的小區,有些破舊的老樓,程不易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記憶中,程不易多年以來,一直有個怨念。

那就是父母因為自己,把這套屬於他們二十多年的婚房給賣了。

大學畢業以後的程不易,志比天高,沒經歷過社會的毒打就跑去和人創業。

結果就是,被社會狠狠鞭打三年,一分錢沒賺,父母給的十幾萬存款被他敗光。

直到26歲以後收心,不再幻想那些不切實際。

父母又賣掉老房子給他盤下市裏的一個門面,動用關係給他辦了一個琴行。

又過了幾年後,琴行漸漸盈利,卻又聽到思源小區正在拆遷的事情。

自家的老房子要是還在的話,拆遷款過百萬是有的。

但卻因為自己讓父母賣掉婚房與這筆巨款插肩而過。

所以程不易這些年以來,怎麼能不怨念?

不過此刻這些事情還沒有發生,也沒必要產生那麼多複雜的情緒。

一單元302室。

站在門外,程不易沒有敲門,而是從房檐上摸出一把鑰匙,徑直打開了屋門。

門一開,映入眼帘的便是狹小的客廳。

作為房齡20年以上的老小區,戶型都不大,當年的小區也都是些小戶型。

程不易家雖然是兩室一廳的格局,實際上面積很小,也就70多平左右。

再加上住了這麼多年,雜七雜八的東西很多,本就不大的客廳,此刻顯得有些擁擠。

不大的房間,雖然擁擠,但是不亂,房間內傢具擺放井井有條,很是整潔。

而在客廳角落的位置,擺放着一台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的小提琴盒,上面被一塊白色棉布蓋着。

程不易的母親年輕時是一名音樂老師,也曾是名文藝女神,只是嫁給父親以後,那伴隨母親多年的音樂夢,就如同這架小提琴一樣,呆在這間不大的房間裏,一同沉寂了下去。

程不易小的時候,母親也曾滿懷希冀地教導過他,希望程不易能繼承她未完成的夢想,將來做一名大音樂家。

但夢想是好的,現實則是程不易學了幾個月,連最基本的A大調音階都學不會。

程母恨其不爭氣,就動手打,她越打,程不易就越抗拒,越不想學。

直到後來,程母也就漸漸放棄了。

屬於老媽的紅色拖鞋擺放在門口,程不易知道,老媽還沒回來。

他的目光掃視着房間內熟悉的傢具,那些曾出現在他記憶里的東西,一切都沒有變化。

隨着目光投向角落裏小時候畏之如虎的小提琴。

內心忽然有種強烈的慾望在指示着他用這個表達自己的情緒。

邁步,走到小提琴邊,掀起琴蓋。

琴身很乾凈,沒有一絲灰塵污垢。

前世,今生,一幕幕畫面湧現,強烈的情緒指引程不易輕輕把指尖在琴弦抹去。

一種熟悉的感覺在衝撞他的內心。

萬千複雜情緒交織,

彷彿通過這些琴弦就能表達出來。

“好久不見,老夥計。”

……

賓玉如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個假消息。

“程不易竟然和同學打架了?”

而且就是在自己走出教室沒多久就發生的事情。

起初她是不信的,哪怕是聽到班裏無數人都在討論這件事,她也是保持懷疑態度。

因為在她的印象里,程不易對待外人一直都是一副好脾氣,從不會和別人爭吵,更別提打架了。

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整整一節課都沒看見程不易和劉學森的身影。

她才意識到,這可能是真的。

那節課英語老師教的單詞句式她沒有聽進一句,滿腦子想着都是程不易受傷了嘛?嚴不嚴重?

所以一放學,她就利索的收起書包,也沒有等她的好閨蜜一起,魂不守舍的就往家裏趕。

她和程不易住在同一個小區,甚至她的父母和程不易的父母也認識。

同樣的年紀,再加上又是同學身份,兩家的關係自然匪淺。

記得小的時候,在和程不易一起玩耍的時候,程母總會笑着和自己說:“玉兒這麼漂亮,等長大了要不要嫁給不易哥哥,給阿姨做兒媳婦啊!”

每次聽到這話,賓玉如總是會紅着小臉回一句:“才不要。”

但這話卻在她年幼心裏深埋紮根,揮之不去。

以至於從小到大以來,在面對班裏沒有什麼存在感的程不易,她始終抱有一種別樣的情愫。

走到小區門口,她便看見了提着個菜籃子的程母正匆匆的往家趕。

賓玉如小跑幾步上前喊道:“徐阿姨!”

徐珍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是賓玉如,臉上頓時掛上慈母的笑容。

“是玉兒啊,阿姨剛剛去市場買了兩斤蘋果,來,你拿一個回家吃。”徐珍說著便從菜籃里拿出一個碩大的蘋果遞給賓玉如。

賓玉如甜甜笑着禮貌接過,才開口問道:“阿姨,程不易回家了嘛?”

徐珍一愣,“阿姨不知道哎,小易不是應該跟你一起放學回來的嘛。”

說完,又敏銳的意識到什麼:“那小子是不是在學校里惹啥事了?你跟阿姨說,阿姨絕對不跟那小子說是你說的!”

“我…”

“小玉,你放心,阿姨嘴最嚴了,絕對不會暴露你的。”徐珍又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我只是聽說…聽說程不易可能被人…打了。”

賓玉如一邊回答,一邊小心翼翼地偷看徐阿姨的表情。

徐珍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隨後氣勢洶洶的轉頭就走。

賓玉如見狀趕忙攔下:“徐阿姨,你去哪啊!”

“我的兒子只有我能打!誰打的我兒子,我就打她兒子!”

“徐阿姨,你聽我說,事情都結束了,程叔叔已經去過學校了。”

聽到這話,徐珍這才停下腳步,皺眉道:“那這事怎麼解決的?”

賓玉如並不知道在校辦公室發生的事,自然什麼也不清楚,但看見徐阿姨一副護犢的樣子,也只能編好聽的說。

“對方賠禮道歉了,態度非常誠懇!”

眼見徐阿姨臉色好轉,她又補充道:“而且那個同學受的傷更嚴重,聽說腦袋都被程不易打出血了呢。”

“該!果然是我的種,敢打我兒子,沒把他打死算好的了。”

聽到這些,徐珍臉色才由陰轉晴,又露出那副慈母的笑容。

拉住賓玉如的小手就說道:“走小玉,今天去阿姨家吃飯,阿姨家今天買了排骨,給您弄好吃的。”

聽到排骨兩字,賓玉下意識吞了口唾沫。

有心想拒絕,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跟着嘴巴走。

兩人一路聊天走到樓下,卻發現樓下站着不少人。

“出什麼事了?”

程母頭一次看到這麼多人聚在自家樓下,腦海里升起的第一想法就是“出事了!”

隨着她和賓玉如兩人靠近。

一陣婉轉飄揚的聲音傳入耳海。

那是徐珍從未聽過的樂曲,前奏緊密交錯,但卻不顯得凌亂。

隨後盤旋、舒緩、琴音輕揚,主調訴說著幽怨的哀傷,凄慘叵測。

中音的協奏,反覆變奏着主題,卻絮細而黯淡,這如同飄渺的變奏曲,讓聽過的人內心被抹上一層淡淡的憂傷。

原本是燥熱不安的晚夏,在這音樂的洗佻下,忽然就安靜下來。

樓下搖着扇子下棋的老頭,還是竊竊私語的婦女,又或者是汗流浹背的孩子。

全部停下來,傾耳凝神,專註傾聽。

然後不由自主的朝着那哀傷聲音的源頭走去。

沉浸在聲音里徐珍回過神來,“這是什麼曲子?誰在拉小提琴?”

說完,就擠開人群,拉着賓玉如就往樓上衝去。

當她顫抖着手打開房門,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徐珍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小提琴和弦那獨特的悲腔感被程不易演繹的淋漓盡致。

以至於她們都忘了程不易怎麼會拉小提琴,全都獃獃的看着那個沉浸在音樂里的大男生。

亂糟糟的頭髮,這年頭最尋常的白色體桖,洗得太多甚至松垮垮的顯着青春發育期的單薄。

寬鬆的牛仔褲也是普通的地攤貨。

但在音樂的烘托下,竟然有了飄逸的濾鏡效果。

賓玉如已經無從震驚了,她從來沒有想到,這種天籟一般的聲音會是從程不易的手裏發出。

一曲奏罷,程不易漸漸將閉着的雙眼睜開。

他知道過去已經墜入夜色,現在要做的,就是看着前方,一直往前。

睜開眼就是新的生命了,好好活下去,再見了那些老朋友們。

但當程不易睜開眼的時候,才看到眼前人山人海。

無數人已經順着徐珍打開的門磨肩接踵的站在門口,身材嬌小的小孩子更是或蹲或坐,一臉好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好多人都是音樂停下以後,才悵然若失的睜開了眼。

只停頓一下,就在徐母的帶領下,熱烈鼓掌,特別是那些同齡的幾個女生,使勁用力拍得掌心都發紅了。

也就是這一天,程不易成了小區里別人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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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善可陳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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