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善表達的“愛”
“怎麼了?”
程不易撞進懷裏,程浩表現出幾分不習慣,卻又交織血緣里的親密,而後還要參雜着幾分父親權威動搖的不自在。
程不易沒有說話,他就像小時候一樣,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在外面受到委屈的時候後會下意識的抱住父親。
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真的很懷念。
看到兩人的樣子,所有人都明白程不易和程浩的關係。
劉學森母親在經過一番心理活動后還是開口道。
“這位同志,你兒子把我孩子打傷了,正好你也是警察,你不會包庇自家孩子吧?”
說話陰陽怪氣,程浩只是瞥了她一眼,轉眼看向程不易。
猶豫着,抬手輕輕摸了一下程不易的略微紅腫的臉。
“嘶”
手指觸碰的一瞬間,程不易身體忍不住顫了一下。
看到兒子的這番模樣,程浩也閃過一絲心疼。
“沒事的,等會擦點紅花油就好了。”
“我說這位警…家長。”
看到無視自己的存在,雖然對程浩身上那一身制服有些忌憚。
但劉學森母親還是忍不住再次開口道:“你看你兒子把我兒子打成什麼樣了?同學之間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但你看看我兒子的頭,醫藥費總得給吧。”
“這頭受傷了可不是小事!耽誤孩子以後學習怎麼辦?你說是吧!”
程浩警察的身份倒是讓她不敢像潑婦一般無理取鬧,但也僅限於此。
畢竟這是法治社會,警察總不會不講道理。
話說完,程浩才轉過頭正兒八經的打量了她。
“醫藥費?”
“只讓你賠醫藥費都是看着同學一場的份上,我都沒讓你賠精神損失費,誤工…課費。”
或許是對於這種事情駕輕就熟,劉學森母親自然而然的就將誤工改成誤課。
“那意思是我得感謝你了。”
說完這句話,程浩又對着程不易說道。
“你先動的手?”
程不易搖了搖頭。
“不是。”
程浩笑了起來。
“聽到沒有,我兒子說是你家孩子先動的手,什麼年代了,連最基本的正當防衛都不懂?”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是嗎?”
程浩看向劉學森母親,向前走了兩步。
一米八的身高,帶來的壓迫感更是十足。
剛剛還硬氣的女人,看到這個架勢不免有些害怕。
“你…你想幹嘛。”
“你不是要講理嘛?正好,你和你兒子陪我走一趟,我們公安機關做事講證據,到時候去他們班裏找幾個目擊同學錄口供,以免你說我包庇我兒子。”
“對了,你孩子應該滿十四歲了吧。”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三條,滿十四歲以上毆打他人的,或者故意傷害他人身體的,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並處200元以上500元以下罰款,情節較輕的,處5日以下拘留。”
劉學森母親愣住了。
“罰款還要拘留?”
“可是你孩子也動手了啊,憑什麼就找我孩子的麻煩,你這是包庇,我要告你!”
“在說我包庇之前,麻煩你先了解一下“正當防衛”這幾個字。”
沒有理會對方,程浩一把掏出手銬,拷住劉學森的手,冷冰冰的看着他。
“跟我走一趟吧。”
“媽!”
殺豬般的慘叫從劉學森嘴裏發出,
但卻依舊改變不了被帶走的命運。
劉學森母親也被這一慘叫嚇的回過神來,她追了出去,滿臉哀求,嘴裏不止一遍地念叨着,“同志我不要醫藥費了,我錯了!我不告你了!”
當幾人走後,辦公室里陷入沉默。
教導主任愣神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這家子踢到鐵板了,誰知道這程不易父親竟然是警察?還想敲竹杠!”辦公室門口,幾名相識的老師交談道。
“是啊,程不易這孩子雖然成績中規中矩但一直都很聽話,劉學森這小子就不行了,肯定是看着程不易老實就欺負人家。”
說完,又看了眼辦公室里風輕雲淡的唐主任。
唐主任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
手銬這種東西,和審訊室的審訊桌和審訊椅基本構成了後悔三件套。
比方現實里的小混混,一天囂張跋涉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可是呢,當帶上手銬的時候,當事人的心裏活動,表情的前後對比,真的是極其鮮明。
是以在戴上手銬以後,劉學森直接被嚇傻了,腿軟的走不動路。
“同志,同志,我真的錯了,我不要你賠錢了,你別抓他…”
然而,劉學森母親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程浩停下腳步打斷道。
“你不是說我包庇嘛?”
“沒有沒有,是我家小森做的不對!”劉學森母親見狀,連忙拍了一下嚇懵的兒子,“趕緊給你同學道個歉!”
“程不易,對…對…不起!”劉學森帶着哭腔地鞠躬90度。
程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轉頭看向程不易。
意思很明顯,要怎麼做看你自己。
其實程不易心裏也清楚,兩人就算進了警察局面臨的也只不過是一番說教。
程父也只是仗着這兩母子不懂法律,藉著官威打算敲打敲打兩人罷了。
畢竟正當防衛說的好聽,可在這個年代法律還未完善的情況下,正當防衛要滿足幾項較為苛刻的條件才能成立。
真要算起來,兩人算互毆。
程不易也沒想把事鬧大,學校方面也是想着能息事寧人最好。
乾脆也就借坡下驢,小事化了。
畢竟自己也沒吃虧。
所以很大度的說道:“爸,那就算了吧。”
劉學森母親也賠笑道:“是啊!是啊!同學之間打鬧,難免出點意外,這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嘛…”
程浩沒說話,只是盯着兩母子看。
良久,才說道。
“再有下次!絕不親饒!”
“不會!絕對不會!”
眼見程浩拿出鑰匙解開手銬,劉學森母親鬆了口氣,趕忙說道:“同志,你放心,我回家一定好好教育孩子。”
說完,迎着程浩冰冷的眼神,她甩手就是兩巴掌打在劉學森身上。
“讓你一天不好好上學,書沒給我讀個名堂,一天就曉得惹是生非,給勞資滾回去!回去才曉得勞資囊愛(怎麼)收拾你!”
劉學森心裏委屈,心想剛剛在辦公室的時候不是說捨不得打捨不得罵。
但身體還是很誠實的,一邊躲一邊跑,嘴裏還時不時喊到:“媽!我錯啦!”
兩人你追我跑,只是一小會,就徹底消失在程不易兩父子眼裏。
見這一幕,父子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走出校門口以後,程不易覺得臉上的刺痛已經減輕了很多。
在回家的路上。
他抬起眼,悄悄的看了一眼父親。
猶豫了許久,想要說什麼但又沒能說出口。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孩子和父母就不在談心了。
即使那些年離家的送別,面對綠皮火車的駛入站台,踏上那列不回頭火車的時候,或許最深處的接觸,就是一個擁抱。
等到多年以後,到了同樣做父母的年紀,已經太懂事了,真不好意思開口,哪怕只是一句最簡單的“我愛你們”。
或許是為了打破這片沉寂。
程浩笑着看向他。
“我知道不是你主動惹事的。”
有些意外父親會這樣說話。
以前的程不易不是沒打過架,但無論誰的過錯,嚴厲的父親第一時間總是苛責自己,慢慢的,程不易也就收斂了性子。
而那時候的母親,也是信奉着吃虧是福的教育理念,一直是叫自己聽話一些,大度一些,不要和別人計較。
他以前覺得憋屈,也怨恨過父母。
但最終都化為過往。
眼睛不知為何有些酸澀。
“爸。”
“嗯。”
萬千的話語在心口交織,但最後只匯成了一句話。
“您別太累了。”
程浩一愣,看着身高已經快趕上自己的程不易有些感慨。
自家的兒子不知不覺中,也不是印象里的那個小孩子了。
他有些不適應從程不易嘴裏聽到這種煽情的話。
但還是點點頭:“嗯。”
只是轉眼,又立馬回到了那副嚴父的模樣。
“下次遇到這種事情,還是能忍就忍。”
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