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隧道(七)
我忽然明白一個不是道理的道理。當你想要把一件事兒說清楚的時候,關鍵問題不在於你的表達能力如何,或者是你要說的事是不是有道理,而是在於聽你故事的人願不願意相信。
保安隊長恭敬地敲敲門,還是原先那個物業的趙小明經理的辦公室,現在的物業經理姓孫。
我簡要地說了我的情況,想知道我的房子是什麼時候過戶給這個劉建國的,孫經理聽我說完,叫進來一個物業上的辦公人員,去把我那套房子的信息全部調出來。
“王先生你不要着急,先擦擦臉嘛。”
孫經理笑盈盈地遞過來一包濕巾,我猶豫了一下,接過手裏,卻仍未有什麼動作,仍是滿臉是血的坐在椅子上等消息。
時間不長,那名工作人員拿來兩張a4紙,遞給了孫經理,孫經理仔細看了一遍,請我過來也看看。
“王先生,您看,這裏有記錄,2019年12月之前,這套房子確是是在您和您的太太名下,只是到了2020年1月,在物業上登記的名字就變成了劉建國先生,這張是您原先車位的信息,也是在同樣的時間過戶給了劉建國先生。”
“這不可能啊,我妻子怎麼可能把我們夫妻兩人的共同財產隨意轉賣呢,更何況是在我不知情的…”
話說了一半,我忽的冷靜了下來,我發現一個令我不寒而慄的事實。
那就是時間。
我最後一次離開家,是在2019年的6月9日,目的地是羚羊市,去參加一場腦外科的國際學術研討會,然後我耽誤了一個晚上,在6月12日的深夜動身出發,回到家的時間是2022年6月13日的早晨7點。
而最蹊蹺的是我這一路居然走了整整的三年零一天,我從2019年穿越1096天,來到了未來的2022年。
我頭皮一陣陣的發麻,臉色想必是十分的難看。
“王先生,你不要緊吧?”孫經理問道。
我擺擺手,癱坐在椅子上,我右手哆嗦着從包里掏出煙,弱弱地問了句,
“我可以抽一根煙嗎?”
“可以的沒問題。”
孫經理笑着從抽屜里掏出來一盒華子,遞來給我,我擺擺手,示意我自己有。
我默默地低頭抽煙,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盤算,我想起來一個疑點,抬頭問道,
“我妻子和女兒現在在哪裏?”
問出口后我自己都覺得可笑,我這個問題看來是所問非人了,物業孫經理笑着搖搖頭,說,
“黃女士出售了本小區的房產後,便與我們毫無瓜葛,我們也不清楚她的去向。”
我“哦”了一聲,在他辦公桌上的煙灰缸里摁滅了煙頭,我說道,
“我還有一個要求,我希望和買我房子的劉建國先生談一談,了解一點情況。”
“這個恐怕不合適,因為現在劉先生是我們的業主,我們物業有義務保障劉先生的權益,至於您嘛,考慮到您曾經也是我們的業主,我們處於情分,幫忙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請您理解啊。”
這個孫經理說的冠冕堂皇有理有據,可十足一副人走茶涼,有奶便是娘的市儈神情,我冷冷一笑,指着自己的臉,說道,
“那我這個樣子,你看我該去哪裏說理呢?”
“哎呀,王先生,您受傷完全是一場意外,跟我們物業沒有關係的。”
“是嘛,不是你們四五個後生連拉帶拽的,混亂中有人用手肘打中了我,
我可以報警吧,讓警察來處理好了。”
“別別別,王先生不要衝動嘛,好商量,你的事我以我個人的名義去辦,我這就打電話請劉先生出來談,但是我們不要在物業辦公室,去院子裏的涼亭里,你看好不好?”
孫經理又遞過來一包濕巾,卻遲遲不動,我抽出一張摁在臉上說
“你打通電話,對方願意出來談,我立刻就擦掉。”
“哎呀,這就有點為難我了嘛,人家要是不願意談,我有什麼辦法,我還能逼人家不成嘛,真是的!。”
“我不管,他不來,我就報警。”
“哎呀,王先生啊,你這是逼我…,別別,你先把手裏的手機放下,我這就撥電話,我試試,好不好,不,我儘力,試一試,試一試,哎呀,太難了我。”
我不理會他如何賣慘,孫經理的能力的確出眾,從一進門同我的對話我就發覺,這個人口才極好,十分適合做這個物業經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到什麼山上唱什麼歌,陰奉陽違口蜜腹劍,憑藉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說有是恐嚇又是哄騙的,把事情說的特別的嚴重,嚇唬老頭他們有可能參與進了洗錢的非法活動,他一番話說動了劉建國,答應在小花園裏同我聊聊,只不過劉建國要求必須物業的人也在場,確保這件事弄清楚后,不再打麻煩。
“真是,王先生你看看,我上午還一堆事呢,真麻煩…”
我對着穿衣鏡一點點把臉上的血跡擦乾淨,淡淡地說,
“物業公司嘛,本來就是幫人解決麻煩的是吧,我覺得孫經理你比你的前任趙小明更適合干這個經理,對了,趙小明為什麼不幹了?高升了嗎?”
“嘿嘿。”
保安隊長忍不住壞笑了一聲,孫經理瞪了他一眼,然後說,
“趙經理犯了一點是男人就可能會犯的錯誤,被熱心業主舉報了,所以嘛,唉,做人還是要低調一點啊。”
他換了一件便服,說道,
“請吧王先生,早去早回,你看我真的一大攤子事呢。”
到了約定的涼亭里,劉建國老兩口已經在等我們了,見我衣衫不整,前胸口處還有幾點鮮紅的血跡,老頭不由得有些訝異,我看出來他內心一陣不安,知道他的心理防範也已經降低,於是我開門見山地說,
“劉師傅,我是你現在住的這間房子的前任主人,我妻子背着我把我們的房產出售,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我,我們也不知道,閨女買的房子,讓我們過來住,說這裏房子寬敞,這裏小區的空氣好,適合我們養老。”
“她難道不知道這房子的產權有兩個人嗎?”
我皺眉問道。
“我不懂,房子是閨女買的,錢也是她出的,我們什麼也不知道。”
“你那裏有什麼手續嗎?”
我問道。
“你看看這個,我只有這個東西的照片,一個是房產證,一個是收款的收條,…”
老頭遞過來他的手機給我看,圖片的第一張看到房產證上劉建國的名字,我還可以剋制,第二張在一張a4紙上,寫着收到劉苗苗三百六十萬元房款,收款人赫然寫着黃慧的名字,名字上還摁了手印。
一同生活了將近十年,那個簽名一看就是黃慧本人的手筆無疑,我氣的渾身發抖,而那個劉苗苗就是我妻子最好的閨蜜。
“可以吧這兩張照片發給我嗎?”
老頭猶豫了一下,勉強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