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固原
“將軍,前方依稀可見的就是屈吳山,而繼續往前,越過黃河兩邊的平坦的西套平原,便是賀蘭山了!”
幾日後,待到了固原,李乘舟將大隊人馬留在城外,交了自個的參將令牌,便登上巍峨的固原城牆鳥瞰遠方。
而身邊的一年輕的軍漢便認真對他講解固原的地勢,那是跟着周玉從固原兵變的的軍漢,如今低着腦袋說得詳細,這讓他對此間的地勢有了了解。
大明九邊,固原最為長城靠內。
而固原古城也是比較罕見的,它分內城和外城,構成大致“回”字型結構,而且城牆包着青磚。
內城三千餘步,高約不到四丈,外城兩倍於內城,且略高。
內外城共有十個城門,北邊一座,西邊兩座,東邊三座;南邊四座。固原古城目前只有最後一座古城門得以保留,就是北邊的靖朔門。
因為地勢,固原邊鎮防禦的是西北抵紅水堡西境與甘肅鎮松山新邊分界段。
整條防線近乎一千里長,整體為一個倒立的“入”字型。
李乘舟對這個城市並不了解,而在來到固原之前,除了從原主記憶中曉得他是大明老九邊之一,有着七萬的駭人兵員外最熟悉的就是去年轟轟烈烈的邊軍因糧餉而兵變的事情了。
隴西溝壑縱橫,便是驛卒也不能知道所有地方。
且每個驛卒也是固定的線路,恰巧李乘舟跑的是鳳翔方向,所以他才能身在崇信卻能一路疾馳鳳翔決勝千里。
但說到固原,若提起他的另外一個名字,蕭關!
李乘舟就熟悉了。
作為關中隴西四塞之地的西北大門,和大散關防禦漢中來敵一般,蕭關的重要作用便毋庸置疑。
蕭關自古到底有多重要?
固原蕭關為三邊總制所在地理位置實為關中之藩屏,左有延慶,右有甘涼,北與寧夏成最足之勢。
雖雲近番胡要害之地,然東向可以顧榆林,西向可以顧甘肅,是以邇來總督參游悉駐紮於此,若鎮巡運籌其中,參游分兵會各鎮折衝於外,處置得宜,糧餉無缺,總控中央,則全陝亦可自恃以無恐矣。
簡單來說,六盤山從南至北橫亘,強行將蕭關地勢逼成“入”字將固原大致分為東西兩部分,境內丘陵起伏,溝壑縱橫,梁峁交錯,地形十分複雜難行。
而若從固原西北的寺口子河開始,自西北沿着涇河乾旱河床一路挺進東南不過四百里左右,便是一路下坡直達關中!
也就是李乘舟肆掠過的鳳翔府了……
【蕭關萬里凈無塵,秀聳東峰倚鳳闉。漫把防秋談戰事,且邀新月作詩鄰。】
望着六盤山的綺麗風景,想像着北方韃靼因為固原不得寸進的場面,但此刻,李乘舟的心情卻並不美麗。
李乘舟和陳元昊帶着千餘騎兵到達固原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胡文仲還有一些步卒去了平涼,而吳又可帶着一些生過天花的人去了劉承宗處。
至於民夫,就光明正大的留在了陳元昊的衛所好吃好喝,等待着胡文仲的買賣然後回崇信。
但此時,看着剛剛來到的固原游擊似乎對他有些耳聞,卻並不太友好的樣子,這讓他有些疑惑。
楊思敏如何對李乘舟友好?
四月流賊肆掠平涼附近至今,固原軍鎮本就因為去年的兵變而人心惶惶。
所以,自家老子楊麒的策略是除了平涼不能出事,也就是為了不讓官兵再出去造反,便決定其他的地方就莫要管了,大不了到時說一個賊子鋪天蓋地,尾大不掉。
這是馬守應居然能夠在平涼蹦噠那麼久的原因之一。
且楊麒因為兵變成了驚弓之鳥,從而害怕自己派出去的部下沒有剿賊不說反而投了賊,而若是派遣親兵家丁,又害怕部下的邊軍直接將他綁了,那可就更麻煩了。
所以說,礙於糧餉與士氣,他根本就沒有去尋的馬守應等人的精力與能力。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那小小的崇信居然出了李乘舟這般人物,這就有趣了。
這時候你固原再對朝廷說什麼賊人勢大的什麼屁話,卻人家一個小小團將便將賊子殺滅,保不齊給你一個欺君罔上。
所以,與之對比下,碌碌無為的固原軍鎮此番無動於衷的作為下,就顯得李乘舟越加難能可貴,也越加顯得自己很蠢很無能。
於是乎,此時楊思敏望着李乘舟遞過來,便將怒火化為陰陽怪氣道:
“李養德你自個來就來,卻還帶來了個吃白食的,真娘賊的賊!!”
“少將軍,這從何說起?”李養德有些委屈,他從來都是孝敬邊鎮老爺,哪裏有吃白食的行為?
李乘舟也猜不到這個游擊樣式軍官心中所想,但好歹還會看臉色,又從李養德的小聲解釋中知道了這人其實是楊麒的兒子。
此時人在屋檐下,見狀趕忙堆笑胡說八道:“敢問這位將軍如此威武?可是總兵大人!”
伸手不打笑臉人,李乘舟一個參將卻對自己一個游擊將軍長將軍短,楊思敏聞言心中一樂,心中笑話李乘舟不愧是泥腿子出生,卻是表面輕忒了一口:“我大英明神武,哪裏是咱這般模樣?卻你們如何今日來了固原,又怎麼這般多馬匹,過來擺闊么?”
“嘿!”
固原缺馬,李乘舟也是到了此處才足夠清楚,此時聞言表情一愣,只得看着城頭外的馬群解釋道:“這位將軍,咱們崇信所來時已經大旱三年,哪裏稱得上一個闊字?卻不瞞你,咱卻是因為剿賊而發了發財呢!可給你們說,馬賊從東一路劫掠而來,啥本事也沒有,就特娘的有錢有馬有糧。”
李乘舟言語得當,說話間又是手舞足蹈,更是在楊思敏眼紅間遞上百來兩金子,這讓後者更加以為是真的。
黃燦燦的顏色勾人心魄,楊思敏見狀也不由得精神一震,只待心中歡喜不已,連瞧着這李乘舟都順眼不知多少倍,一時間便熱絡了起來。
“李參將,瞧你也是個曉得事情的,說吧!可有甚麼難處,可叫我曉得。但說好,俺也指不定能幫你!到時候可莫要心裏怪我。”
李乘舟聞言面露大喜神色,連忙賭咒發誓哪裏敢有別的想法,卻也藉著眼前之人心情大好不由得貼上熱臉道:“李某來固原之前聽說大帥缺糧又缺響,為此去歲還鬧了兵變?”
“這話誰給你曉得的?”
李乘舟哪壺不提哪壺,楊思敏神色不善,兵變之事雖上報朝廷乃是小亂,但在這陝西眾人哪個不知,你這故意跑來揭傷疤了不是?
李乘舟見狀連忙老實回答:“那人是個逃兵,被剛好撞到,此時已經割了腦袋,這位將軍莫急,在下絕非他意,只是此番剿賊收收穫太巨,還請見到楊大帥,願意白銀兩萬兩,以表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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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娘崇信參將李乘舟,兩萬兩白銀說給就給……”楊思敏想要破口大罵自己不是要飯的,卻總覺沒想到哪個要飯的能夠得到這般的主,於是便本能的閉上罵人得罪。
“嘿,您要見我爹?還要送兩萬兩銀子?”
心中訝異李乘舟的豪爽,楊思敏雖然不缺兩萬兩銀子,卻實在沒有李乘舟這般闊綽,這讓他對流賊的富有越加憧憬,也對自家老子當初的保守越加不滿。
想着當初若是自個領兵去,就那等蟊賊,只要五百。
不!只需要兩百固原兵,那這些財富不都是自個的了么?
李乘舟點了點頭,心說不是廢話,我堂堂一個參將跑到固原,不是叫楊麒難道是是來尋親戚?
“卻不巧,李將軍,大帥如今帶着大兵去剿賊去了,怕不知道幾時回呢!”
“小哥說笑了,如今這陝西賊子都被招安了事,哪裏還有什麼賊?”
李乘舟一本正經露出詫異神色問道,楊思敏面色鐵青,因為被眼前這個比自己年歲還小的參將一口一口小哥,又官職卻是差他許多,屬實難受。
“陝西其他賊都招安了,不還是有那李二狗嗎?”
楊思敏語氣有些無奈加委屈,先前因為兵變沒有用心剿賊,卻前有李乘舟大破崇信流賊,又有李卑兩百馬軍驅趕馬韓入漠。
如今一個成了崇信參將,一個成了延安參將,兩人都有大功勞,卻他們身為主角的固原總兵府夾在中間着實尷尬。
為此,如今巡撫卻硬是逼着他們去緝拿李二狗,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李乘舟和李卑真箇剿賊成功害的。
李乘舟、李卑、李二狗!想到這裏,楊思敏越加恍惚暗罵道:“呸,三個姓李的沒一個好東西。”
“海西龍將,李二狗?”
李乘舟不曉得楊思敏心中所想,卻極為驚訝道:“那廝可不比平常,也只能是大帥才能與他交戰了。我前些日子崇信城下瞧見了一次,如今還自愧不如呢!”
楊思敏聞言奇道:“李參將見過李二狗?”
“何止是見過,簡直就是見過!”李乘舟聽到此話,便趕緊的娓娓道來:“那一天,我自在崇信練兵,卻突然遠處傳來金戈鐵馬,定睛一看,肥頭大耳,雙手過膝,果不是那打着海西龍將名頭的李二狗嗎!”
“而當時恰好剛剛擊潰流賊等烏合之眾不過月余,民團士氣正濃,卻不料就一個照面便被那賊擊潰,死傷慘重,而若不是賊子曉得我崇信鬧疫病,後果不堪設想!”
楊思敏聞言不自覺後退道:“崇信果真鬧瘟疫?”
“沒了,許是老天爺保佑,前陣子便沒了!”
“呼!!”
鬆了一口氣,楊思敏卻還是有意無意的躲着李乘舟,仿若他身上有些可怖的東西一般道:“李二狗的事情自有大帥,但李參將這兩萬兩銀子怕是並非單單的孝敬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