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物是人非

老鸛山九月的陽光似乎就沒有就沒有了溫度，高高望去，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是一行人數千人整齊有序的從南至北。

李乘舟牽着馬兒走在路上，他自然也想縱馬狂奔，但閑暇時歇息馬蹄，這是他的規矩。

驛卒的他曉得馬力終究有限，需要養，若要其在將來變幻莫測戰場上賣力，平日裏就得不虧着畜牲。

沒事不騎馬，騎馬必有事！

數千人從南至北當然是有事。

其一嘛，如今秋收已完，韓王爺去歲的糧食便變成了陳糧，而為了它不爛在倉庫，作為西北如今數得着的大財主，李乘舟只能如同及時雨般花錢去買。

且除了糧食，韓王爺所有有的李乘舟都想要，其中最迫切的便是禦寒的棉花與布匹。

因為冬天又要來臨了……

而寒冷，是要死人的！

他有十萬人，幾乎人人缺乏過冬的衣裳，而有些已經不能將就，當然他得想辦法。

所以說，數千人其實是兩千戰士加上兩千押運糧食的民壯。

韓王爺的這條線其實已經足夠成熟，胡文仲又是個能辦事的，自然不需要他來的。

所以他還有第三個目的，那就是送吳又可去北地尋天花患者做痘種。

而至於為何不俘虜天花患者來崇信？對此，李乘舟表示風險投資，他不幹！

於是乎，

就是這麼一個隊伍，一路上討論着韓王爺的糧食與禦寒的棉花，在順便語出驚人的說些要滅絕天花的蠢話，眨眼間便快到了平涼地界。

“噠噠噠，噠噠噠！”

隨着前方的馬蹄聲響，前頭繼任周玉的塘騎首領黃四郎領着一表情複雜的肥漢便來到了近前。

肥漢從遠至今，身下的馬兒毛色明顯不佳，但一見到李乘舟便熱情洋溢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親人：

“李將軍吶，路途勞頓，下官平涼衛指揮使陳元昊已經在前邊備好飯菜，就等大人光臨。”

“陳指揮，你瘦了！”

來人正是平涼衛指揮使陳元昊，此時有些生疏的點頭哈腰，又似乎瞧見了不遠處比劃着手中嶄新長矛的劉黑子，變得異常恭謹起來了。

其實按理來說，衛指揮使與參將同為三品，哪裏有下官之說？

但聽着李乘舟如同老朋友一般的的問候，陳元昊卻才敢稍稍抬頭打量起來。

看着眼前的年輕人越加威武的身軀與神色，相比吳又可，陳元昊這位在？？峁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平涼衛指揮使更加覺得物是人非。

他能不瘦嗎？

自打李乘舟將他衛所的旗兵連人帶甲帶去崇信他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的日子。

彼時流賊馬守應、上天猴等流寇荼毒崇信，想着自己堂堂衛指揮使三品武官，卻看着手下三瓜兩棗只能窩在衛所的狼狽。

卻到底是馬守應以為他會馳援崇信而在平涼相見，這種尷尬的下場連帶着後邊知道流賊襲擾平涼而自己也只能拒不配合固原來的邊軍剿賊，乃至於導致賊人縱橫無忌卻毫無辦法。

直到被甘肅巡撫大罵無能也只能做一個縮頭烏龜，生怕讓人看出他成了光桿司令。

這也不怪他，畢竟平涼衛就算作為一個擺設，也比讓人瞧出端倪來的好。

而現在，看着自己流賊走後趕緊招募的幾百軍戶，又瞧着眼前已經龐大成幾千人的李參將，更是諷刺的是自己還要對着那年輕人身邊的，自己曾經的部下黃四郎點頭哈腰。

此情此景。

短短几月便讓心中還有一點莫欺中年窮的陳指揮再也生不起一點反抗的念頭，因為屬實越發惹不起了啊。。

再說了，前日子聽說連皇帝身邊的王太監還有在陝西名聲大噪的延綏（榆林）巡撫洪承疇也被直接晾在崇信外邊一整夜。

這兩位對於陳元昊來說都是爺爺，而李乘舟就敢讓他們喝西北風，雖然人家沒說什麼，但眼前之人這跋扈勁，陳元昊打心眼裏是不敢再招惹的。

但即便現在對方成了募兵參將，自己再也不能升起一點報仇的心思，卻這般提前為其在半道上燒火做飯也只是被當成了甲乙丙丁一般，不由得心中居然有些委屈的感覺。

“李某路過而已，陳指揮使不必如此的！”

對於陳元昊，李乘舟也是心緒簡單了許多，雖然當初此人有黑吃黑的行為，但畢竟自己也有了防備，且他向來都是仇怨當時消，事後忘記了的性子，此時倒也沒有故意為難他的心思。

“李參將遠來是客，陳某地主之誼應是應該。”

看着陳元昊的諂媚，當面嘆了一口氣，李乘舟知道陳元昊心中想着什麼，便刻意語重心長道：“社稷危難，李某幸而天子聖恩，如今高居參將。所以，老陳啊！雖然我手中有你襲擊我的把柄，但往事已了，你屬實不必如此。

再說，咱李乘舟可是小氣的人？我兩可得共同匡扶社稷不是嗎？”

麵皮一抽，陳元昊心中鄙夷，話里話外不是聖眷便是殺人，當我不知道你前日子大破崇信賊軍，威震西北一般？

但想着眼前之人實在不好相與，也確實怕李乘舟告狀他之前埋伏他事。

所以此時得了保證，卻也曉得眼前之人不好忤逆，便擺明態度道：“李將軍，大度，陳某定然唯命是從！”

李乘舟身材魁梧，陳元昊又是供着身子，便正好拍了拍其人的肩膀，份外自然道：“李某人大度，陳老哥向來清楚。且日後只要保證聽話，李某人保證你陳老哥的榮華富貴，如何？”

陳元昊聞言連忙道：“是！”

似乎對陳元昊的態度很滿意，李乘舟挽着鞭子對着身後的兵民道：“大夥快些走，平涼的指揮使是咱們的老朋友，可在前邊準備了飯食等着呢！”

而說罷，李乘舟笑盈盈的看着陳元昊繼續道：

“既如此，待明日，還請兄長安排人準備一番隨我胡先生一同處理平涼買賣糧食馬匹的事情，事後的酬勞也定不會少。

說罷，李乘舟壓了壓手制止了陳元昊的推脫，便對身後的胡文仲兩人道：

“而文仲兄修整一番便去平涼，吳先生也帶着人去尋劉承宗，你也隨去一趟固原，順便見一見總兵楊元帥了。”

說罷，不容置喙騎上陳元昊的雜色馬兒長驅向前，而陳元昊趕緊相隨，一路牽馬執凳，小心翼翼，活活像個黃四郎當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