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瞧着時候差不多了,夫妻兩相攜去往合頌院。別瞧雲家宅地大,建的院子卻都不寬敞。各院自有圍牆,宅地是不敢圈,只在東南北三面種上樺木,以示地界。
大雍沿襲了凌朝中后風貌,朝里朝外等級劃分明確,制度嚴苛。稍有逾越,那就是予人話柄,甚者下獄。
合頌院處東南角,緊挨着三進主院。主院裏老祖宗走了,長子云忠誠就搬了進去,現也成大老太爺了。四房地兒偏,沿着碎石小道左拐右轉的,也要個一盞茶工夫,才能到那。
門口有兩婆子守着,見四老爺夫妻來了,匆匆福一禮,一人忙進去報。
王氏落後當家的半步,微頷着首立在右。要見婆母,這些細微是一點不能錯。不然,她可得不着好臉。
“您二位趕巧了,三太太也在。”留守的賴婆子看了眼院內,笑着壓聲說道:“正跟老太太談七爺與如意姑娘成親的事兒。”
那真不巧。要說族裏,雲禾最不喜誰,當屬三嫂鍾氏。鍾氏也沒大毛病,就是長於深宅,慣會捧高踩低,有時踩起來連面子情都不顧,還嘴碎得很。外頭說青哥兒文曲星,她也常掛嘴邊,似全不知其中嘲諷。
青哥兒可是三哥親侄子。
“四老爺、四太太,老太太傳你們進去。”
“有勞方嬤嬤了。”雲禾做樣理了理衣,挺直腰桿邁八字步進院。合頌院要比雲潭院稍微大些,小園裏種了棵石榴樹,還養了幾株牡丹。王氏隨丈夫跨進正屋,立馬加快小碎步,走到離榻三步處屈膝行禮。
“兒子(媳婦)給母親請安。”
端坐在榻上的花白髮老婦齊氏,皮肉雖鬆弛了,但眉眼間依舊可見昔日姣好。頭裹着墨綠抹額,身着同色褙子,放於腿上的右手捏着緞面帕子,面掛着恰好的笑,不熱絡也不顯疏離。
“起吧,怎麼這時候來了?”
“鋪子裏事忙完了,兒子過來侍奉爹。”回著話,雲禾朝坐在左側椅上未起身的三嫂頷了下首。
“你有心了。”齊氏輕嘆一聲,慢條條地用帕淺淺摁了摁眼下,凝眉緩緩道:“我和你們爹歲數都到頂了,身子骨只會一天不如一天。好在啊,你們三兄弟也都成家立業,不用再照着老子娘話來行事了。”
王氏眼睫一顫,嘴稍稍抿緊。看來今兒上午當家的去城東的事,二老是曉得了。轉眼瞄向三嫂,也許是近幾年媳婦上來了,三房裏有了婆媳鬥法,這位日子沒過去順遂,兩腮的肉都掉了,瞧着竟顯出了些微刻薄。
相由心生,誠不欺人。
雲禾照着話面上來:“娘說的是。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跟爹早該放寬心享晚福了。和春堂的老大夫不也總說,憂思過重成頑疾嗎?爹這回病,也許就是操心仁哥兒成親的事,累的。”
憨子!齊氏中指扣緊帕子,臉上少了兩分慈和。對上老四這嘴比心還直的,她也無力得很。
“照四弟如此說,我跟你三哥罪就大了。”鍾氏瞥眼,微揚起下巴道:“仁哥兒娶的是邵家太夫人屋裏得用的姑娘,是咱們雲家的大事。若非怕這當中出差錯,叫邵氏以為雲家輕狂,我們也不敢勞動爹娘。”
“三嫂屋裏已經不是辦一回事了,前有崇西、崇孝,這都第三次了,難道還沒個章程?”雲禾也不怕開罪誰:“還是說就崇仁媳婦金貴?”反正家裏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個老實人,鐵打的舌頭,說話不知道拐彎抹角。
膝下沒青哥兒時,他就是這麼護着妻女。沒吃上虧,但也因此斷了跑商的道,只能守着幾家鋪子。是少昧許多油水,但一得一失,他沒什麼不滿。
“你也知道我屋裏已經辦過兩回事了?”鍾氏幾乎是咬着后槽牙說:“老四,別怪嫂子沒提點你,你該敬着我。”勒大了雙目,加重語氣,“我有三個兒子,你一雙膝蓋頭沒扒滿呢。”
雲禾都不看鐘氏:“我和三哥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中間多個好攪和的,感情也不比從前親近了。”親兄弟尚且如此,何論堂兄弟?終究還是要青哥兒自個能才行。
好啊,敢當面兒明着說她好攪和,老四真是又長本事了。鍾氏氣大:“青哥兒還沒出息,你個當爹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