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覆蓋楓葉城的儀式
“讚美歌莉婭女神。”
年老的神父念誦完最後的禱文，便起身準備離開教堂。繁榮女神歌莉婭，是忒彌爾最古老最強大的神明。因此歌莉婭教堂也是楓葉城最古老的建築之一，甚至比當代意義的楓葉城更早出現。
推開有些嘎吱作響的側門，點燃了走廊的油燈——雖然工廠主們對於電力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是信徒們認為這是在冒犯神明的權威。
神父搖了搖頭，他對於這種老舊的思想其實是不屑一顧的，怎耐經費需要那些老頑固發放，自然也就安不了電燈，觀察了一下瑪麗修女已經睡去后，他便偷偷躲在書房點了一支格魯派煙。
“嘶，呼，楓葉城這別的特產都不咋樣，這格魯派香煙倒是很不錯。”神父的抬頭紋都彷彿被這口煙給抹平了。
翻開《歌莉婭之律》，閱讀着這已經被翻看千次的典籍。神父又想起了那些老頑固的理由。
“呵，權柄，神明的權柄？銀面王早就擊碎了偽神的權柄，而將其奉獻給自然萬物，而歌莉婭女神作為最古老的神明之一，她那權柄也不包括雷霆。這些老東西，真的是一堆時代的阻礙。”
眼角的餘光瞥見聖器上鐫刻的有關“發展繁榮公平”的教條。想到這群高層的行為，神父合上了書，準備熄燈睡覺。
油燈的火焰忽然劇烈的抖動，明暗不定的光線映照着神像。神父不由得疑惑，難道是有窗戶沒關好？這時，一道人影出現在神父的身後，神父敏銳的察覺到了來者的身份，一邊偷偷用神術凈化身上的煙味並湮滅香煙的餘燼，一邊緩慢的轉身用盡量自然的語氣說道。
“瑪麗修女，我還以為你睡著了，是有什麼事情嗎？”
“艾米特神父，請不要再在教堂抽煙，以及不要議論主教們。”
神父的冷汗從鬢角流下，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嚴肅的瑪麗修女並沒有找他的麻煩，而是拉開一旁的窗帘示意他看。
“濃霧，怎麼了，這是很常見的現象。”
“用你的眼去看。”
“我用眼看了。”
“……”
“好好好，我開個玩笑，我這就看。”
眼看修女的臉色變黑，神父連忙保證不開玩笑了，然後用右手的食指關節抵住自己的眉心，默念神術的禱文。
“讚美歌莉婭女神，請您賜予我看破虛妄的能力。”——類似於占星學探測吉凶的神術，不過偏向於觀測氣息的流動。
“是不詳的氣息，這迷霧不是自然誕生的。”
神父眼中的世界變得光怪陸離，不過老練的神父很快排除了各種自然光芒的干擾，找到了一絲混雜在其中的邪惡。
“瑪麗，把《歌莉婭之律》拿來，翻到第十四章第三十三節，念出來。”
修女拿起《歌莉婭之律》，找到了第十四章，她的手指在粗糙的紙張上迅速滑動。
“當吾的戰車行走在曠野的寂靜上，死亡的歌聲會無聲的奏響，無盡的迷霧會驅散光亮，黑暗中的眷族便可享受血肉的恩賜。”
修女和神父雙目對視。
“是祂。”
……
“是祂。”
安德森感受着秘術法陣的反饋，老臉一綠，眼睛瞪得像銅鈴。高恩顯然也懂這反饋的含義，尷尬的有些說不出話。
“高恩，你們是飯桶嗎？被人無聲無息布下這樣的儀式，這其中的魔力波動，就算觀測台操作員是頭豬也應該感受到了，
你們那花了七十萬忒彌爾幣的儀器莫不是盜版貨？”
高恩想為同僚解釋一下，但是支支吾吾了半天還是沒有想出好的借口。
畢竟能讓邪術士布下這樣大的儀式，還沒有半點察覺，真要捅出去，估計有不少觀測台的官員得下馬。
高恩並不是蠢貨，要想拯救同僚的工作，順便保護一下自己的騎士評分，最好的辦法就是解決了這個已經啟動的儀式，至於別的，以後再說。
“小心點，它們已經來了。”
微弱的秘術結界外，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緩緩浮現一道道身影，猩紅的脈絡爬滿了石板路，迷霧卻是散去了不少。
“看來這就是儀式指向的另一個世界了。”
……
“看來這就是儀式指向的另一個世界了。”
埃里希合上了書本，窗帘遮蔽的窗戶外依舊光線微弱。埃里希望了眼牆上的時鐘，三十五分。
“可以洗漱一下然後上床休息。”
……
洗漱完，埃里希習慣性抬頭看了眼時鐘，三十一。
“嗯，三十一了，不早了。”
“嗯？剛剛不是三十五的嗎？”
埃里希意識到不對，不過這個時候他也懶得把時鐘取下來檢查發條。然而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了，因為一股濃烈的魔力波動衝擊了他的預感。
走到書桌前，取來紙張，迅速繪畫好秘術符號，放在火焰上燃燒。那紙張的灰燼漂浮在空中，浮現出一副黑白但是變化的圖像。
埃里希一眼就認出了這是離這裏不遠的某條商業街。圖像中，一個老者和一個全身披甲的高大騎士正與一群黑影做着廝殺。時不時爆發的魔力波動干擾了圖像的運行，但是依舊可以猜測到這裏的情況。
……
老學者安德森突然心中一動，順着感應而去，他神色一喜。對着高恩喊道：“你先頂一會兒，有神秘學學者注意到這層儀式遮掩的世界了，我把坐標傳遞給他，請他來幫忙。”
高恩自然聽懂了其中的含義，能將如此龐大的魔力波動遮掩的儀式——也許不完全是觀測台失職，畢竟是有備而來的襲擊，和平幾百年的楓葉城失察很正常。
這次襲擊只能夠通過微弱的氣息或者不詳術士這種“臭味相投”的傢伙察覺。而這位同樣能觀測到波動的學者，要麼是實力強大的大學者，要麼是跟安德森一樣的不詳術士。
“那你快點，我盡量頂住。”
高恩心中在思考着，手上卻早已經開始拚命。銀白的光芒猛的溢散，蕩平了半條街道的黑影，高恩的臉色也迅速蒼白。黑影停留在光芒溢散的邊界，並未踏進。顯然高恩成功爭取到了時間。
……
埃里希先是留下了事件記錄，放在書桌最顯眼的地方。得到了有關坐標的回應后，拿上了帆布袋，將儀器材料裝了進去，並在自己的衣服上固化了幾個臨時的防禦性質秘術。
踏入迷霧的世界，埃里希並不指望這肉眼可以看破迷霧。而是默念音節，一副銀色的面具浮現在臉上。
眼前的迷霧瞬間清空，露出了逐漸崩壞的儀式世界——當現實與儀式的交界徹底崩壞，儀式世界的下場就是現實的下場，是不可逆的。
踩在本來應該是石板路而如今浮現血跡的行人路上，提前附着了秘術之後，埃里希的每一個腳印都彷彿烙印一般，留在了路面上。四周的血跡也在流淌至腳印附近后被蒸發。
圖像坐標處並不遠，埃里希很快就找到了，銀面看破了迷霧，安德森和高恩兩人狼狽的身影出現在眼前，安德森看見來者是個帶着銀色面具的少年——至少從表面特徵看應該是個少年。並未感到失望而是更加高興，年輕意味着底牌。
高恩並未放鬆警惕，來者不一定是幫手，也有可能是黑手。
埃里希看出了高恩的戒備，一邊掏出執行官證件，一邊以忒彌爾大帝的名義自證。看見證件上浮現繁雜的圖案后以及感受到那莊嚴的魔力氣息后。
二者放下了警惕，在忒彌爾帝國，執行官對於普通人最好的自證方式就是當街出示證件，而對於這些觸及神秘和超凡的人來說，則是眼前這種方式，至於佩戴面具，這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埃里希掃了一眼從街道另一邊密密麻麻的黑影，向著安德森說道：“這種覆蓋整個楓葉城甚至更大地方的儀式，不是我們三個能解決的，忒彌爾之都應該已經派人過來了。”
高恩點頭算是認可埃里希的說法，安德森眉毛一挑。“合計着高恩你這傢伙來混分的？”高恩別過頭去不吭聲。
埃里希及時打斷了安德森剛吐了兩個音節的芬芳，並指出——雖然整體的儀式解決不了，但是我們可以先救人，不詳的氣息可不是聞着難聞的臭味，而是真切的告死之物。
根據安德森的探查，那道路拐角的靈堂和咖啡廳，是目前這裏不詳氣息最濃郁的地方。埃里希考慮了一下，認為靈堂應該是各種意義上可能性最大的地方。
三人做出判斷後立刻向靈堂靠近，埃里希利用秘術清理了不少黑影，讓不詳術士安德森一陣羨慕——畢竟不詳術士打人坑人還行，驅邪可不是強項，推早幾百年，他自己都算是要被驅邪的反派設定，當然，如今的動保協會也把他這類人當反派。
靈堂內，那具無蓋的棺材被濃郁似水的迷霧包裹。迷霧從一側湧入，從另一側湧出。彷彿在拉動什麼離開棺材。
“塵歸塵，土歸土，入土平安。”
衰老的聲音伴隨着咳嗽響起，從飯館后間走出一個蒼老至極的老太婆，頓了頓，她那乾瘦如枯骨的手，彎曲食指敲擊在門邊。
那厚重的迷霧紛紛從飯館內倉皇逃出，只餘下一道淡淡的人影不願離去，不甘的望着老太婆。
“還不滾，要老身留你吃飯？”
老太婆冷哼一聲，無形的氣涌動，人影彷彿遇到了烙鐵的雪花一般瞬間蒸發。咳嗽幾聲，老太婆的腰彷彿更彎了，氣息也宛如風中殘燭。她那渾濁無神的雙眼，望着街邊的三人。
“年輕真好，有活力。”
……
“年輕真好，有活力。”
安德森過度使用了秘術現在已經累的上氣不接下氣，埃里希倒是面色如常，甚至還能再用幾份可疊加秘術套餐，高恩很想大笑。
“叫你學這什麼不詳秘術，哈哈，你看我，我只比你年輕八歲，還不是每天進出貴婦派對。”
高恩揶揄道。
安德森眉毛一挑，老腰一挺。
“當年她還不是選擇了我？”
“你！”高恩現在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難受。
埃里希再次打斷了二人。
“靈堂附近的崩壞恢復了，現在去咖啡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