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的女人 第2節 我是法醫鄭玉成
法醫鄭玉成匆匆趕到現場時,凌亂的菜地已被挖出一個一米寬、兩米長的大坑,雖然當地片警已經在旁邊不住呵斥攔阻,也攔不住有膽大的人探頭探腦往裏看。
走近一看,只見坑裏躺着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首,頭朝東南,側身左卧,全身赤裸,屍首已高度腐爛,臉上裸露的皮肉腐化大半,乳白蛆蟲在腐肉和混着血肉的白骨間蠕動,依稀可見是一個女人,身上覆滿泥土,扎着兩個羊角辮。
鄭玉成不自主的皺起眉頭,嘟囔着“都爛成這個樣子了還驗什麼驗啊”,還是蹲下身,打開隨身攜帶的檢查箱,掏出白色棉布口罩捂着口鼻,拿出鑷子從附近的泥土間夾了幾隻蛆蟲放進玻璃器皿,又翻出一隻紙袋,把女屍周圍的泥土取了些。
鄭玉成仔細的記錄屍體橫陳情況后,小心翼翼的把背後背着的相機皮套打開,那舉着那台黑白相機對着屍體及周邊環境咔咔拍了兩張,埋頭收拾好檢查箱,“抬回去吧”,也不管身邊的人有沒有聽見,拿起箱子抬腿走人。
鄭玉成走到路邊,左手扶住車把,右手抬住後座,腳往後蹬開腳撐,跨過車墊,貓着腰腳上用勁準備離開。右腳剛使上勁,車子就被拉住,鄭玉成差點摔倒,回頭一看,剛才站在旁邊維持秩序的片警雙手拽着他的後座不撒手。鄭玉成左腳落地,斜靠車把上,有點莫名其妙,“你拉我車幹嘛?”
那年輕警察呵呵一笑,“那不是,您還沒說清楚,抬回哪兒去啊?是抬回咱所里?還是縣裏去?從這兒到縣城可不得四五十公里嘛,要去縣裏的話,還得找個車才行。”
“哦,”鄭玉成倒是沒想到這茬,原本他只是過來看一位老朋友,順路到鎮派出所給一宗打架鬥毆事件驗傷來的,結果人剛到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聽說挖出一具屍體,趕緊借了輛自行車,馬不停蹄的趕到這裏。“就抬到你們所里吧,找一個空房間,把門鎖上,哦,對了,再給我派一名助手,吃了飯我再去驗。”
“您還要吃了飯才去驗哪?”年輕警察面色有點難看,實在不敢想像剛吃過飯,還有人願意看這些。
“怎麼?我不吃飯哪?餓着肚子怎麼工作?”鄭玉成一直被拽着後座,已經開始不耐煩,“那助手我看也別找了,就你吧。下午,我來你們所里找你。”
“啊?”年輕警察被他這句話嚇得手一松,鄭玉成趕緊轉過身,腳下一蹬,一溜煙跑了。
坑窪窪的黃土路很不好走,乾涸的車轍印壓得很深,毫無規律的往前延展,偶爾還有突然出現的硬石。小心控制車輪在裏面左拐右拐,鄭玉成握緊車把,盡量選擇平穩一點的路面,順着土路一路向前,沿着高牆走到底,一道綠漆大鐵門截斷牆面,旁邊掛着一塊白色木牌,上面只有342幾個數字。鄭玉成停好車,上前大力敲門,“有人嗎?”。
大鐵門右邊小門開了一半,一名身着65式泛白軍服的老頭探出頭來,神情戒備看着他,“你找誰?”
“保衛科的張志,我找他,我是縣公安局的法醫,鄭玉成,這是我的工作證,”鄭玉成從懷裏掏出證件遞給老頭。
老頭接過工作證,手伸直拿得盡量遠一點,眯眼看着手裏的證件,瞄了兩眼遞還給他。“張科長不在,好像是去哪裏開會去了。”
“怎麼會呢,半個多月我才收到他的信,說得了瓶好酒讓我過來嘗嘗,約我過來見一面呢。我就臨時有事耽誤了幾天,這不,有空了就趕緊來找他了。
”
“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臨時通知有事吧,”老頭慢吞吞的說,“再說了,342是不允許外人探訪的。你回去吧,就當白跑一趟了。”說完,也不管門外怎麼樣,吱吖關上門。
鄭玉成看着紋絲不動的大門,氣得牙緊,卻也無可奈何,掉轉車頭,往雙旗鎮騎去。去往鎮上的路倒是好走多了,不過五里地全是水泥路,大概是為了方便身後大廠的日常物資運輸吧。
鄭玉成心裏琢磨着事,腳下蹬得很慢。
與張志因為一件意外小事相識,現在也算是舊相識了。
本來鄭玉成的工作內容就比較清閑,偏遠縣城,民心淳樸,能有多少命案發生,處理得最多的也就是各種鬥毆驗傷或是傷情鑒定。再加上平時他性格比較孤僻,不愛結交朋友,慢慢的,同事們也只有工作需要時才想到他,鄭玉成倒也落得清靜。
偶爾,張志會到拎到兩瓶酒一包花生米,到縣城去找他,沉默的喝酒,偶爾搭一兩句話,不醉酒不鬧事,喝完就走,這樣的相處方式,反倒讓鄭玉成跟他成了工作外相處最多的人。這是第一次主動約他過來,怎麼邀約的人反倒爽約了。鄭玉成也是個淡然的人,既然邀約之人不在,那就有機會在碰面就是了。
輪圈不停轉動,雙旗鎮很快就到了。
鄭玉成在小鎮街上隨意找了一家麵館,唏哩呼嚕吃完一大碗刀削麵,手一抹嘴,騎上車徑直去尋鎮上的派出所。
雙旗鎮常住人口不過一兩萬人,又沒有什麼支柱產業,民生以農耕為主,居民大多世代居住,人口簡單,橫平豎直的幾條街道,除了東西向的主街有幾家鋪面,也就各個政府機構挨個佔住山頭,一字排開。
雙旗鎮派出所就坐落在這條東西向主街的東側一角,朝南的大門敞開着,此時正是下午兩點,正是日頭熾烈時。鄭玉成門口停好車,踏步跨過門檻,一眼望去,這是門臉房改作的辦公室。三間房被打通成一個大通間,擺着四五張木質桌椅,靠北牆邊開了一角小門,幾組木質書架,一張長凳,別無他物。值班的片警坐在桌子後面撐着頭打瞌睡,偶爾揮手趕一趕耳邊嗡鳴的蒼蠅。
“咳咳,”
年輕的片警聞聲只是睜開眼皮看了一眼,復又閉眼睡去。
“請問,今天發現的屍體送過來了嗎?我是來屍檢的法醫。”
年輕人沉默幾秒,驀的睜開眼,看着桌前那人。看上去不過三十齣頭,一件灰藍色的的確良短袖,下身一條黑色長褲,腳上寬口布鞋,亂糟糟的頭髮下一副大黑框眼鏡,遮住半張臉,怎麼看也和剖屍查驗的法醫搭不上邊啊。
年輕片警朝里扯着嗓子喊道,“李成軍,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