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姐夫(四千)
「體驗如何?」
杜新國坐在院子外的石凳上,聽到熟悉的聲音,緩緩抬起頭來,卻發現那間交易所的老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在他的身旁,依舊是那身穿着紗裙貌美如畫的女孩。
他有些意外,卻又不是很驚訝,畢竟對方既然能讓他憑空出現在那交易所中,還能讓他從監獄裏出來,那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只是即便這樣,杜新國也有些弄不懂對方出現在這裏的理由是什麼,他抬頭,不解地問道:「你問的是什麼體驗?」
「當然是這三天的體驗了。」
陸洲淡淡地笑了下,緊接着便搓了一個響指。
在杜新國驚訝的目光中,那響指的聲音落下以後,四周的聲音,照入眼瞼里的光似乎都靜止了一般……
不,並不是靜止,而是時間的流速變得極其緩慢……
他眼睜睜地看着原本在自己頭頂上飛舞的飛蟲,此刻依舊停留在自己的頭頂上,只不過翅膀扇動的頻率卻慢到肉眼可見的程度,以至於抬頭看上去彷彿只是靜止在了半空中一樣。
除此以外,還有那以着50H為頻率而閃爍的路燈,也在這一刻將黑白的切換放大到了極致。
杜新國對於這位老闆的手段除了震驚以外,還有着一絲心慌和害怕,他緊緊盯着面前的老闆,心中警惕和不安着道:
「這不是還有一天嗎?」
「確實,還有一天,希望你能好好享受。」
陸洲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當然對方看不見就是了。
從廣念煙的面前離開以後,他便乾脆來了這裏,除了想要觀察杜新國三天過得怎麼樣以外,自然還有着自己的目的。
可不管怎麼說,陸洲也覺得比起應付廣念煙要簡單舒服的多了,剛剛那讓果實從成熟便會生澀的能力以及如今讓時間流速變慢的能力,都是他上次用祭品提升了能力后帶來的一種新的能力。
總的來說就是一種時間的利用,只不過這種能力即便是他,使用出來也需要付出龐大的代價,先前那一下也只是為了能將震懾廣念煙的效果最大化才那麼做而已,可也僅僅是針對一棵香樟樹使用了時間迴流的能力,讓它的果實剛好回到全綠的樣子,卻也耗費了他將近半個月的壽命。
也還好僅僅是一棵樹,作用的對象很少,否則光是江邊一排的香樟樹,陸洲覺得自己得被抽成人干,而也好在時間迴流基本上是一次性的消耗,所以壽命的開支反而並不會像現在他讓時間流速變慢一樣大。
現在每時每刻,陸洲都在消耗着於平常而言將近五倍的壽命,所以嘗試了這種方式的時間利用后,說了幾句話他便打算離開了。
時間的流速再次恢復到了正常,頭頂上的飛蟲如蒙大赦飛快的扇動着翅膀離開了原地,頭頂的路燈也以肉眼不可見的頻率不斷發出亮光。
眼見着那位老闆就要離開,杜新國連忙開了口:「等等……彩霞她,她真的走了嗎?」
陸洲默默地回過頭來,想了想,笑道:「事實上,事情如何,其實你自己心中已經有了結果,又何必來問我呢?想要從我這裏得到某些情報,那是同樣需要付出代價的。」
杜新國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滿意,直直盯着陸洲道:「但你當初明明說過我能夠再見到自己的妻子的!」
「客人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想要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將郭彩霞交出來的意思嗎?」阮葉突然站了出來,聲音冰冷的,讓腦熱的杜新國一下清醒過來。
「看來是客人忘記了交易的內容了,既然這樣,那便幫你好好回憶回憶好了。」
陸洲並不在意杜新國的表現,反而在他看來也是正常的行徑,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在杜新國不安和難以理解的目光中,再次搓了個響指。
緊接着,杜新國便彷彿是在看一場電影一般,以旁觀者的角度重新回顧了那場交易的內容——
「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難不成杜新國你不想再見見陪了你幾十年的妻子最後一面嗎?或者說,你不想再回去見見你的親人最後一面嗎?」
「我……我真的能夠再見她一面嗎?」
「我們能夠讓你離開監獄幾天,至於這幾天裏,你是回去見你想見的人也好,還是去做未完成的夢想也好都由你自己決定,我們也不要求多少代價,只需要你支付自己感情中的一種情感——友情就好,如何?」
「……」
過往交易時的一幕幕就像是電影的片段,在杜新國的腦海中回映着,直到結束以後,他才意識到,在他問了是否能再見到彩霞時,對方也並沒有給出相應的承諾……
交易並沒有問題。
杜新國其實也知道,交易沒有問題,對方也不屑於欺騙他吧,但也許就是這種購買了東西后發現內容與自己想像的有些不同而稍微不滿罷了。
「客人是否還有什麼疑問?」陸洲問道。
在他看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方能出來並且親自去妻子的墳前看一看,已經算是很好結果了,如果按照沒交易前的狀況繼續發展,杜新國甚至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妻子已經走了,更不可能能有機會見到對方的墳,還清理了雜草。
杜新國似乎也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漸漸沉默下來,然後搖了搖頭。
「如果是真的沒有了疑問的話,想必客人這三天結束以後,應該不會留下遺憾才對。」臨走前,陸洲又淡淡地笑了下。
「這是什麼意思?」
「客人自己心知肚明,何必明知故問。」
杜新國抬起頭來,只是在目光接觸到對方的那一刻,又有些心虛地躲閃開了,而緊接着,在他驚愕的目光中,他身上那張黑白底色的名片忽然間出現在了對方的手中,而在對方話音落下的那刻,又落回到了他的手裏。.
「有些事情只有我們交易所才能替你做到。」
在陸洲離開以後,院子外再次回到了一片寂靜,杜新國愣愣地坐在石凳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一道挺着大肚子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曹叔。」
「彩雲啊……」杜新國見到來人,頓時回過神來,連忙掐滅了手中燒到一半的煙,揮着手,催促着對方回去:「我,我真沒事,我就出來抽抽煙,散散心,你現在還挺着大肚子呢,跑出來多危險,趕緊回去吧,我一會兒抽完煙就回去了。」
彩雲手中抱着一個裝月餅的鐵盒子,依舊獃獃的站在他的面前沒有離開,她吸了口氣,像是做出來重大的決定一樣,忽然說道:「你是杜新國,是姐夫吧?」
「你在說什麼笑……」杜新國猛然愣住了。
彩雲卻依舊是副十分堅信的樣子,眼巴巴地看着杜新國,雙眼都泛起了淚珠:「你是想要繼續假裝不認識我嗎,姐夫?」
「……你,你怎麼猜到的?」
彩雲彷彿聽到了一個十分驚喜的消息一樣,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杜新國身邊,湊到跟前,兩眼放光道:「你真是姐夫?」
杜新國張了張嘴,他是不忍心看到彩雲哭出來才那樣說的,可現在,哪裏還有要哭的樣子,就像是個鬼靈精怪的小丫頭片子似的。
他氣笑了,「我可沒有承認。」
但彩雲卻是開心壞了,抓着杜新國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一樣,「但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只有姐夫才會這樣,不管不顧的衝出來保護自己的家人。」
事實上也是這樣,如果不是杜新國剛剛突然衝出來,手裏還拎着兩個啤酒瓶,眼也不眨的砸在自己頭上,彩雲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的。
其實她早就有種感覺,曹懷憶就杜新國了,尤其是見到對方後有種眼熟的親切感,以及對方似乎對他們家不僅熟悉,還十分的熱情,就已經讓彩雲心中有了絲猜疑。
「胡說八道。」杜新國哼了哼,心中忽然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彩雲認出來了反而有了一絲解脫的感覺。
「難道姐夫現在其實並沒有改判死刑,而是刑滿釋……」
杜新國打斷了彩雲的猜疑,擼起了一隻褲腿露出了裏面的電子腳鐐,擺了擺手,「我會喝了你的喜酒再走,其他的,不要多問,也不要多打聽。」
聽到杜新國會喝了自己的喜酒再走,彩雲心中的一絲疑惑以及壓抑頓時便消散了一些,這才又聽到自己的姐夫繼續說道:
「這次回來,感觸最大的還是看見你長這麼大了,成了大姑娘了,還是一樣好看,和你姐一樣。」
杜新國頗有感觸,看着挺起肚子的彩雲,嘴中又念叨起來,「吳振業那小子真是又福分……」
彩雲聽着他念叨,眼睛也不知不覺濕了起來,她抹了抹眼睛,抿着嘴依舊堅強地笑道:「其實我一開始喜歡上振業,也是因為振業某些地方有些像姐夫而已,看見他,就感覺是看到了姐夫,很有安全感。」
杜新國只當作是她在開玩笑了,笑了笑,很快又收起了笑容,沉默着,才又心情沉重地張了張嘴,「你姐……彩霞到底是怎麼回事?」
彩雲猶豫着,忽然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抿了抿嘴,似乎是想起了以前的時光,聲音都帶上了一絲顫抖,「我知道你已經看過那封信了,振業已經和我說過那信交給你了,事實上就和信上說的那樣……」
如果不是當時她想出來看看兩人相處的情況,就不會看見杜新國一邊看着信一邊在哭,也不會那麼快確定曹叔就是自己的姐夫了。
「……我姐,我姐五年前就已經去世了,算是積勞成疾,所以這五年來其實都是我按照我姐的吩咐給你寄的信,那些封信也都是我姐親手寫的,只是她預料到自己可能堅持不到你出來和能等到你出來兩種情況,在病床上分別給你寫了兩種類型的信,這個鐵盒子裏的信就是如果我姐不能堅持到你出來的信……」
彩雲微微有些哽咽着,她將手中的那鐵盒子遞到杜新國的手中,抹了抹眼角道:「姐夫,你自己看吧,我先回去了。」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受不了,所以扶着肚子又小心翼翼地走回了院子裏,獨留着杜新國一個人,再路燈下抱着鐵盒子,怔怔出神地看着裏面放着的一封封信。
杜新國早做好了彩霞已經不在的心理準備,但看見這些寫着相同地點,不同時間的信,他又一時間心亂如麻起來。
猶豫着,杜新國的手還是顫顫巍巍着,打開了第一封信:
「……新國,我檢查出了肝癌,還好是早期,癌細胞也沒有擴散,醫生說我應該能治好,只要積極接受治療,也還能和以前一樣,繼續等你出來……」
「……我沒有再去醫院治療,花費的錢太多了,我怕彩雲和叔叔阿姨沒有人照顧,而且我查過了,癌症是治不好的,更別說是癌症中的肝癌了,不過還好,我身體的問題到現在還不是很嚴重……」
「我已經叮囑過彩雲了,在往後的日子裏,我會將剩下五年的信都提前寫好,如果那天發生了意外……就讓彩雲將信寄給你吧……」
「……對不起,新國,我感覺自己可能撐不到你出來的那天了……」
一封一封的看着,杜新國的心也如同被針戳了一樣,隨着彩霞寫給他信中的字越來越少,他彷彿能感受到自己的妻子仰躺在床上,疼痛到抓不起筆卻依舊努力給他提筆寫信的樣子。
「彩霞……」
杜新國捂着那些信,心中難以言喻,甚至想要失聲痛哭起來,可也是在這時,不知是不是他坐在外面太久了沒有回去,彩雲又再次走了出來,來到他的面前,靜靜地站着,「姐夫……」
「彩霞她,這些年是怎麼過的?」杜新國咽了咽鼻尖和喉嚨里的酸楚,低聲問着。
彩雲默默地站着,似乎也是在平復着心中的情緒,過了一會兒,才帶着絲哽咽地聲音道:「當年……我姐只是在醫院裏接受了一次化療便出來了,自那以後一段時間,身體都沒什麼問題,但也許就是因為只治療了個開頭的原因,她的身體比起不治療前更差了,後面幾乎是靠着止痛藥過日子。」
「我姐走之前,最想做的事就是去監獄裏再看你一眼,她說自己快五年沒去見你了,怕死了以後忘記你的樣子……」彩雲說到這裏,又微微搖了搖頭,「我姐她真傻……人死了怎麼可能還記得以前的事情。」
「是啊,她真傻……」
杜新國咽了口氣,傻到仍然讓監獄裏的他以為她自己過得很好。
在進入半夜,彩雲等人都熟睡了以後,杜新國再次光臨了那間交易所,這一次,是他主動找到了對方……
「我要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