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二天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是和組織聯繫的那部。來電顯示是琴酒。
秋山奏咬下一隻手套,按下接通,琴酒冷淡陰鷙的嗓音慢慢夾雜着電閃雷鳴響起。
“藍橙酒,有新的任務。明晚八點眾議院議員大泉任三郎會在米花大飯店舉辦生日宴,組織想要送他一個隆重的葬禮,需要你提供當天的警方部署情況。”
“嗯?我又不是情報組的……再說這種護衛重要人物的工作一般都是公安那邊在做,我怎麼知道當天的警方部署?”
“不,這次公安會抽調你們去幫忙,畢竟是大人物,他們也打算多上一道保險。呵,愚蠢透頂的警察——”
“欸——”秋山奏笑了下,“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啊。”
“你拿到消息后和萊伊交接,他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我會把他的聯繫方式給你,”琴酒語氣一頓,他聽到對面傳來奇怪的聲音,“你那邊在做什麼?”
“啊,沒什麼,剛殺了個人,他昨天弄髒了我一件白襯衫。你接著說——”秋山奏用“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說著,他在沙發上坐着,把腳上沾的泥水在相部悟的屍體上蹭了蹭。
其實給他的死法還是太簡單了,秋山奏一手就捏死了他,速度很快,甚至沒讓人感受到太多痛苦。死前的一點點拷問那是另一說。
雖然九生春樹喜歡虐殺,讓秋山奏去演還是有些下不了手。所以某種意義上相部悟真是幸運。
“你還是這個脾氣。”琴酒也習慣了藍橙酒這樣,不如說他一段時間不惹點事反而奇怪,“手腳乾淨點,組織還需要你繼續卧底。”
“是是。”秋山奏敷衍了兩句。
今晚最大的收穫就是從相部家順走了一堆金銀珠寶,過兩天黑市一賣又是有錢人了!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秋山奏從相部悟的床底下翻出兩顆炸.彈,自己帶來的炸.彈都省了。一陣衝天火光,爆.炸聲淹沒在滾滾驚雷中,熊熊燃燒的火焰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大雨撲滅。
秋山奏確認過,這棟別墅的僕人都住在側房,主屋只有相部悟一個人。房屋塌下來,一切證據淹沒無痕。
雨天,很適合行兇。
第二天早晨陽光明媚。
秋山奏來到警視廳,警察們都在討論早報上的內容。
[昨日晚間23時,東京xx區xx丁目xx番xx號發生爆.炸,一人死亡]
下面緊跟着報道:
[被害者也是加害者?語音直擊:財團少爺親口承認製造爆.炸案!]
昨晚殺掉他之前,秋山奏特意錄下了相部悟承認罪行的語音。不是說沒證據嗎?這個勉強算是證據吧。
他往陰間也燒去了一份,省得陰官判案也缺證據。
調查這件爆.炸案的事落到了搜查一課的頭上。相部財團的大小姐,相部悟的母親非常生氣,勒令警視廳要在三天內破案。
目暮警官找到了秋山奏和松田陣平,想把這案子交給他們,被秋山奏當場回絕。
九生春樹很少會拒接案子,目暮警官還愣了下。
秋山奏解釋道:“我們兩個畢竟有違法逮捕他的前科,恐怕受害者家屬那邊……”
目暮警官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
只剩下秋山奏和松田陣平的時候,秋山奏的臉色凝重下來,他輕聲問:“松田警官,不是你乾的……吧?”
松田陣平愣了下,他也在想事情怎麼會這麼巧。昨天才跟九生春樹說了那樣的話,當天晚上相部悟就被人殺害了。
眼看九生春樹臉上的表情愈發狐疑試探,松田陣平趕忙解釋:“不,我都說了那只是開玩笑……喂,你不會真的在懷疑我吧?我昨晚可是一整晚都在拳擊館,你可以去向館長求證。”
秋山奏才知道松田陣平是拳擊愛好者,後者解釋說他父親當年就是拳擊手。
他輕輕一笑,表情意味深長,“我相信你。”
快中午的時候,搜查一課接到了晚上到米花大飯店的護衛任務。前來佈置任務的是兩個公安警察。包括秋山奏和松田陣平在內,有十個刑警晚上要被抽調。
即便如此,白天的日常工作依然少不了。搜查一課是個閑不下來的地方,每天都有命案發生。
秋山奏兢兢業業地演着一個受人愛戴的好警察形象,出現場回來的路上還幫腿腳不便的老奶奶搬花,給生病住院的老爺爺送菜,順便謝絕大爺大媽們給他介紹男朋友女朋友的熱情。
松田陣平忍不住笑,西裝半敞地倚着牆,“你還真受歡迎啊……居然還有人給你介紹男朋友。”
秋山奏淡定地說:“很多婆婆老伯一直都以為我是女孩兒。”
松田陣平更加忍俊不禁。
秋山奏不明白有什麼好笑的。松田陣平並不是喜歡笑的人,很多時候都很憂鬱,總是心事重重,那個陽光的午後他卻倚着牆笑得分外開心。
莫名其妙。
傍晚的時候,秋山奏拿到了當晚的警方部署,他根據琴酒發來的號碼聯繫上萊伊,將部署發給了他。
此前,九生春樹並未和萊伊合作過,只聽說過這位的名號。據說是和琴酒一樣厲害的人物。
除此之外,晚上參與行動的還有蘇格蘭、波本以及貝爾摩德。
組織的人員準則向來是貴精不貴多,出動這麼多人物,已經算得上是件大事了。
然後秋山奏轉頭給公安警察發了封匿名信,警告他們今晚會有人暗殺議員大泉任三郎。
局勢越混亂越好,這樣他才能渾水摸魚。
晚七點,秋山奏接到通知調整部署。他和松田陣平一起被安排到C區——會場門口的走廊——執勤。
他把和組織聯繫的藍牙耳機藏在黑色長發下。
七點半,藉著上廁所的機會,秋山奏聯繫萊伊。
“警方這邊的部署有變動,他們新增了不少人手,防控太過嚴密,還專門針對易容做了防備,凡是進入會場的人員都要核對指紋,讓波本和萊伊放棄易容成參會人員。”
組織原本的計劃是由貝爾摩德將波本和萊伊易容成參會人員進入會場,然後貝爾摩德通過炸.彈切斷電源製造騷亂,兩人趁機暗殺,狙擊手蘇格蘭則留在場外狙擊點隨時機動性支援。
“但是會場內四面封鎖,在外面無法狙擊,要暗殺必須混進會場。”貝爾摩德在通訊器中說。
“讓他們偽裝成警察。”秋山奏慢慢說:“會場外的走廊上有一排窗戶,兩個警察在走廊上巡邏,你們先殺掉一個製造騷亂,把入口處的警察引開,與此同時切掉電源,然後趁亂混進去,直接擊殺目標。整個動作一定要快。”
他切斷通訊,用水洗了把臉。鏡子裏的人目光疏冷,或許是因為虹膜是灰色的,看什麼都有種漫不經心,又懨懨的感覺。
他重新在心裏梳理了一遍計劃。
松田陣平在外面等着他。他又開始抽煙了,裊裊煙氣雲遮霧罩的,今晚倒是沒戴墨鏡,那雙漂亮的水晶似的眼睛望着窗外的夜色。
“執勤的時候應該不能抽煙吧?”
聽到聲音,他回過頭,“這種事無所謂了。”松田陣平又吐出口煙圈,煩躁地扯了下領帶,“一個議員的私人宴會竟然出動公安和刑警共同護衛,這算什麼執勤……九生,做這樣的任務你不會覺得厭煩嗎?”
“保護民眾本來就是我們警察的責任。”
松田陣平挑了下眉,“包括裏面的議員?”
“包括裏面的議員,也包括你。”
嘴上說著冠冕堂皇的話,秋山奏卻刻意走在了內側,離窗戶較遠的地方。他在警視廳的卧底身份只有很少一部分組織高層知道,和萊伊聯絡的時候他用了兩道變聲器確保對方無法分析出他的真實聲線。
在發佈變更計劃要求時,秋山奏也特意沒有將自己剔除出去,以免對面的幾人意識到他身份的不對勁兒。
但他不用直說,只需在行動上做一些微小的調整就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就像現在,雖然他告訴組織的行動小組要幹掉巡邏警察中的一個,但一個明智的狙擊手都會選擇靠窗的那個。
算算時間,那邊也該準備就緒了。
秋山奏聚精會神地等着狙擊的到來。
此時在狙擊點的蘇格蘭在通訊器中聽到貝爾摩德的聲音,“全員準備就緒,蘇格蘭,開槍吧。”
蘇格蘭深吸一口氣,打開激光瞄準器。
他沒想到和同期生再見會是這種場景。捲髮男人和身旁相貌異常好看的男人說著什麼,後者輕輕笑了下。
他絕不能失敗。
不能太偏,或太准。
他穩住呼吸,扣下扳機。
秋山奏終於等來了松田陣平身上微不可見的一個因為激光瞄準器而生成的紅色激光點。
要問怎麼樣最快速度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那必然是經典劇本——救命之恩。
這才是秋山奏這番計劃的真正目的。
組織的目的可以往後站,但我的目的一定要實現。
秋山奏:計劃通√
在松田陣平的視角,長發青年臉色忽然一變,朝他撲來,他聽見子彈震碎玻璃沒入肉.體的聲響,隨後是兩聲“怎麼了!”“有襲擊嗎!”,有人朝他們跑來,然後緊接着一聲爆.炸,整座建築在夜色下閉上了眼。
驟然的黑暗讓松田陣平短暫地不能視物,他下意識摸到身上人的後背,一片溫涼感淹沒了他的手背。
秋山奏發覺這個狙擊手似乎避開了松田陣平的致命點,彈道和他預計的有細微差別。當然,有可能是狙擊手的技術問題。
不過無傷大雅。
傷在左肩,他藉著黑暗摸到自己受傷的地方,找到子彈,扭一扭,按一按,把它弄得深了些。
然後他就開始喘。
在因為黑暗驟降產生的騷亂中,松田陣平能夠清晰地捕捉到身前男人劇烈的喘.息。他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月光與窗外的霓虹燈。
男人的皮膚變得異常蒼白,纖細的脖頸上沾了一道血痕,長發凌亂地垂下,眼角淚痣若隱若現。
那雙灰色的眼眸似乎有些失了焦距,他儘力讓自己聲線如往常般平靜。
“松田警官……你沒事吧?”
“現在是你有事。”松田陣平擰起眉頭。會場內似乎也出現了騷亂,原本打算來查看他們狀態的警察又返回了會場。
比起一個普通的警察,當然是議員更重要。
“我……也沒事。”青年強撐着聲線,喘息聲越來越重,他撐着一邊的牆壁試圖起身,卻忽然身體一軟,松田陣平接住了他。
男人昏倒在他懷裏,長發遮掩了面容。松田陣平發覺他似乎比他想像中要瘦,他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彷彿有着落日黃昏色澤的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