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安全了，我們暫時安全了。“蘭徹低聲在潮汐耳邊說話。
她的身體有些顫抖，大概是因為疼痛和失血，即便是抬頭的動作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都顯得有些吃力。
“有點困，我……我想睡覺。”潮汐聽起來有點委屈。
“不要睡，不要睡，振作起來，我想辦法給你止血。”蘭徹忽然慌了，他陡然意識到潮汐的呼吸扑打在胸口的重量越來越小。
可是他哪裏有什麼辦法，冰層上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獲得藥物，越深處的安全屋裏可能有的，但是現在時間顯然來不及了，蘭徹只能抱緊她，用自己的溫度好讓她溫暖一些。
冰洞外就是一群把他們當做食物的烏鴉，蘭徹拚命地讓自己的腦子運轉起來，轉過頭的時候看到了一雙白色的豎眼。
那雙眼睛來自於冰洞深處，完全的身體依然隱藏在黑暗當中，果然冰洞的內部是有生物的，蘭徹瞪大了眼睛，只有一雙眼睛他完全不出來這會是什麼。
他拍了拍潮汐的肩膀，可是還來不及提醒她黑暗中的怪物就已經沖了出來。
黑色的翅膀展開來，這生物沒有上半身，像是僅僅只有一個軀殼漂浮在半空中，它除了眼睛之外沒有其他的五官，但是飛行的速度太快了，從蘭徹看到它到它衝進潮汐的身體裏，總共只不過是眨眼的瞬間。
也是這個瞬間，蘭徹認出來這個沒有上半身漂浮在半空的怪物，夢魘。
吸食恐懼為養料，製造恐懼是它們最拿手的手段，它進入潮汐的身體裏，皮膚上都透露出一絲白色的光芒。
夢魘的能力在潮汐的身體裏發生作用，蘭徹強行抬起潮汐的頭，她的眼睛已經沒有了瞳孔，她的眼神是渙散的，她看不見蘭徹，也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做什麼，她所經歷了，是腦子裏回想的恐懼。
這就是夢魘的能力，甚至可以在當事人清醒的狀態下強行入夢。
蘭徹不知道潮汐在腦子裏所看到的是怎樣的景象，也不知道她會面臨什麼樣的恐懼，甚至於一場夢最多也只不過需要五分鐘的時間，但是在夢境的內部，潮汐可能過了許久的時間，經歷了最完整的恐懼。
這份恐懼也會被帶到現在，潮汐要是不能從恐懼中拜託出來，那麼他會以靈魂的方式迷失在這片冰川上。
可是很快，潮汐的反應就讓蘭徹控制不住了，她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無論蘭徹怎麼試圖喊醒他都無濟於事。
精靈的羽翼在蘭徹沒有主動意識的時候展開，她氣息陡然發生了變化，那原本就屬於精靈的靈魂陡然變得浩大。
蘭徹明明抱着潮汐，可是這原本印象中就瘦弱較小的女孩，忽然好像高大了起來，精靈的魔力澎湃地涌動，精靈自然生成的魔力數量有限，對於每一個精靈來說稀少且珍貴。
可是現在的潮汐，她身上涌動的精靈魔力，讓整個冰洞內部都在升溫，冰面承受不住壓力迸射幾十數百道裂縫。
在蘭徹驚詫的眼神中，潮汐身上的傷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她身上的鮮血被不知道哪裏來的水跡一遍又一遍沖刷乾淨。
特屬於精靈的香味覆蓋了原本的血腥味，強勢的精靈魔力把蘭徹震開，潮汐眼神空洞，她獃獃地煽動羽翼漂浮起來。
“你們要死，你們都要死，所有入侵蘭陵春的人，都要死！”潮汐的嘴裏吐出機械般的箴言。
她渾身上下透出一股殺意。
現在蘭徹知道夢魘給她帶來的恐懼是什麼了，
而且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影響到了現在，潮汐的目標，是停駐在冰洞外的那群烏鴉。
烏鴉群開始意識到了危險，它們盯着冰洞裏的異常，蘭徹想要做點什麼，可是他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幫助潮汐。
精靈魔力向來溫和，但是現在潮汐卻展現出來了狂暴的一面，冰洞整個被炸開，烏鴉群發出刺耳的尖叫，停駐在冰層上的烏鴉全都重新飛入天空。
它們盤旋着，仍然不肯放棄這一口鮮活美味的靈魂。
但是在狂暴的魔力面前，烏鴉群一次又一次被轟散，無數烏鴉的屍體墜落，血雨散落在肩頭，可是這依然無法阻擋潮汐的殺心。
蘭徹在後面目睹了整個過程，他驚訝於精靈在攻擊方面還有特殊的擅長，也想明白了為什麼在精靈族其他人都死去的情況下，潮汐唯獨活了下來。
因為她沒有遵守那來自精靈王的指令，她對那些捕獵精靈的人出手了。
在天際荒原的另一端，潮汐只是作為靈魂存在，她本不應該擁有曾經的任何力量，而這是在夢魘的驅使作用下，甚至可以說是夢魘給予了她現在的力量。
而在她身體裏的那隻夢魘，也會因為潮汐情緒的變化而變得越來越強大，當天空被狂暴的精靈魔力塗上鮮紅的鮮血，當數量龐大的烏鴉群被擊潰的時候。
潮汐的體力也所剩無幾，她凄慘地回頭笑着，好像她真的從夢境中走出來了，她脫離了夢魘的控制。
頭髮纏在她的臉上，她看着蘭徹，她還認得蘭徹。
不，蘭徹並不認為這個假設是成立的，恍惚中，他忽然讀懂了潮汐回頭看着他凄慘的笑容。
潮汐獨自一個人面對數量龐大的捕獵者，他們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來，精靈王的指令她是記得的，可是她見過捕獵者的手段，她或許還那麼小，她不願意就此死去。
她茫然地回頭，迫切地想要幫助，無論是誰，哪怕只能安慰安慰她，或許她也可以在不掙扎中死去，但是沒有，回頭的時候什麼都沒有。
可是當烏鴉群散去的時候，蘭徹看着潮汐的眼睛，直到很長一段時間，蘭徹都無法相信她的狀態。
“抱歉，我沾染了人類的鮮血……我是……罪惡的精靈。”她的笑容很勉強。
她或許是在看着蘭徹，這一點連蘭徹自己也不明白，引渡人的記憶里他清楚天際荒原上所有的規則，潮汐到底是在夢魘的夢境裏，還是在現在。
她剛才所做的一切，是為了驅散烏鴉群的威脅，還是為了完成在夢魘的幻境裏她所面臨的過去。
連潮汐說的話都很奇怪，蘭徹皺着眉頭。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蘭徹話說出口的時候就後悔了，但好在潮汐沒有聽見，她直挺挺地倒下，耗盡了最後的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