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西取党項 (十四)
「
宋制:天下之兵,本於樞密,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
京師之兵,總於三帥(殿前司、侍衛親軍馬、步軍司),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
上下相維,不得專制。
……
石普、劉緯是樞密院的某種延伸,僅負責指揮作戰、人員調動、糧草補給,無領兵權。
鄧守恩等人則是殿前司、侍衛親軍馬、步軍司的某種延伸,雖能擁兵,卻無自***。
但他們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武官,而是內侍,少了很多無所謂的猜忌。
劉緯再三懇請,為鄧守恩等人求來相當程度的自***,軍情緊急時,可以便宜行事、當機立斷。
這種變通,是周文質及時回援延州的底氣所在,也是鄧守恩的不甘所在,屯鳴沙川半年而無建樹,好不容易等到西羌來犯,卻又染疾。
鄧守恩不告病,劉緯、石普就沒有理由拿韓守英或是周文質替換,只能請李士衡去拾遺補漏,陣前事則由知根知底的仁多阿狸代理。
石普、韓守英均無異議,反因劉緯的果決和先見之明而慶幸。
非常之下,行非常之舉。
韋州本就是防犯西羌的重鎮,仁多一族已耕耘五十年,知西羌根底。
而京師也已有了變故,半日來急詔四封,還是日行五百里的赦降馬遞。
但劉緯拒絕啟詔,並將遞卒留置在中軍大營之內。
開封距興州兩千里,大軍班師回朝最少也要六十天,而興州城指日可下。
劉緯把急詔一股腦兒的塞進石普懷裏,鄭重其事的囑咐:「請石公夜觀天象,一卜吉凶。」
身經百戰的石普語無倫次:「你……你……大膽……」
劉緯斬釘截鐵的道:「不想去房州終老,就不要拆!」
韓守英六神無主,猶如風中浮萍。
……
高台、望樓、炮車、緒棚、巢車、木幔、小型拋石機等攻防器械如雨後春筍般組裝完成,帶給拓跋德明的震撼甚於靈州陷落。
那一根根木料拼接的過程,是對戰爭形式的一種顛覆,笨重的攻城器械不再受困於運輸、取材,一夜即可拔地而起。
興州城高三丈六尺,周長十八里,是拓跋德明的牽挂和不舍,亦是其堅壁清野的底氣所在,卻也將党項一族的長處盡數鎖在城內,無荒漠之艱,無陰山之險。
如今,一座十丈望樓突然屹立在城北,披着兩層濕漉漉的牛皮,不懼箭、不懼火,觀盡城內纖毫,党項王宮匍匐在腳下。
拓跋成遇再度出城請降,李從吉則入城勸降,坐吊籃上下城,划舟進出護城河。
劉緯不敢虛耗,拓跋德明沒有自縛出城的打算,又一次無果而終。
天禧五年二月十三日,正午。
宋軍繞城喊話,請百姓往東西軸線靠攏,以免傷及無辜。
拓跋德明立鎖坊門,禁民走動。….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
未時初。
宋軍鼓響。
炮車、小型拋石機躍居丈許木台,兩斤石如流星般掠過城頭、射入城內,大型拋石機的九十斤石則打在弔橋外的水面上,除此之外,再無任何攻城動作。
党項守軍回以箭雨,並在角樓上、馬面上燃起十二道烽煙。
雷聲大雨點小?
拓跋德明懸着的心漸漸放下,為兩次請降而羞愧。
三百裡外的葫蘆河畔。
拓跋元昊伏地哀泣:「唇亡齒寒,請贊普陳兵鳴沙川,黃河以南、長城之內盡為宗哥領地。」
……
二月十四日,寅時中。
興州城內一夜未歇的落石聲突然變得清脆起來,像是羌笛吹奏霓裳。
經過七個時辰的校對,宋軍小型投石機已有絕佳落點,並能準確把握城內王宮、官府、軍營構造,在易損部件陸陸續續完成更換之後,兩斤石換成陶瓮,化作雹降,砸出一地猛火油。
城內,萬家燈火彷彿催命符咒閃耀,其光如晝,照亮的卻是人間煉獄,王宮即是煉獄之門,吞噬一切所見。
城頭,曾經給人以希望的投石機火光大盛,播撒絕望。
牛馬廝鳴,婦孺哀嚎,將卒爭相逃竄,惟有陶瓮不能越的東西軸線是生計所在。
但令不止、路不通、人踐人。
火無處不在,血無處不在。
王命、軍令不值一提,將卒百姓個個都似無頭蒼蠅。
北懸門升起,北城門開啟,北弔橋放下了。
九十斤巨石從天而降、蜂擁而至。
弔橋瞬間粉碎,十丈寬的護城河也是優於火海的歸宿,落水者不計其數。
有人奮不顧身的游向對岸,卻迎來密不透風的箭雨,護城河頓成血海。
「去羊馬牆!天明請降!」
宋軍一邊揮箭如雨,一邊聲嘶力竭。
羊馬牆是城池與護城河之間的壕牆,三尺至三丈不等,拓跋德明防範心理嚴重,興州城羊馬牆僅四尺。
不是每一座城門都能開啟,但也不是每一座弔橋都能及時摧毀。
僥倖登岸的党項軍民無不帶着絕望沖向宋軍壕溝,赤手空拳,前赴後繼,無畏無懼。
這是不死不休之仇,除非復仇之心死絕。
陶瓮雹勢不改,仍在不斷成全城內火海,哀嚎漸漸沉淪……
城南,平夏軍中軍大營並無勝利在望的喜悅,只因那撲鼻肉香無處不在。
石普掏出八封急遞放在條案上,信手一拆,驚天動地。
「許德明請降,引師還……」
「寇準請太子監國,密命楊億草表……」
「周懷政欲殺丁謂、錢惟演等,復相寇準,奉上為太上皇,傳位太子,而廢皇后,與其弟周懷信潛召楊崇勛、楊懷吉、楊懷玉秘議竊發,楊崇勛、楊懷吉詣丁謂宅告變……」
「周懷政揣小刀,對上自割,累上疾發……」
「崇政殿東廡擒周懷政……」….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
「上中風……」
「入內供奉官盧守明、鄧文慶馳驛詣永興軍,捕朱能及其黨干佑觀主王先、道士張用和、殿直劉益、三班借職李貴、康玉、殿侍唐信、徐原……」
「曹瑋疑通朱能……」
「契丹主幸新城……」
石普拍案而起:「幸虧沒有婦人之仁,真是拖不得!」
韓守英憂心忡忡:「曹瑋先聞?所以失期?會不會不穩?」
劉緯斷然搖頭:「不至於,應該只是捕風捉影,或為唃廝啰、溫逋奇所牽制。」
周文質問:「現在怎麼辦?回師?」
劉緯道:「一切照舊,請石公屯興州,韓都知援鳴沙川,文質北上朔方。」
石普道:「某屯興州沒問題,輸朔方的糧草怎麼辦?八百里損耗又該怎麼算?」
劉緯道:「李士衡不是在鳴沙川?由他來興州計度糧草,先遣九十萬役夫返鄉,陣前糧草最少也能撐到六月,有什麼可擔心的?」
石普猶豫不決:「可曹利用命我等引師還……」
劉緯道:「我領千騎回朝,不也是回師?」
韓守英道:「陛下中風,如果……」
劉緯打斷道:「沒有如果,太子年僅十二,決不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東平郡王不也是陛下所出?再不濟還有趙允升!」
石普瞠目結舌:「趙允升?」
劉緯一意孤行:「還能是趙元儼?先帝登基,太祖妃嬪是何等遭遇?陛下、楚王才是一母同胞,趙允升可為萬一之選,誰敢不同意,我帶他回朝!」
周文質咬牙道:「嘉瑞所言極是,待興州請降,讓各軍都指揮、都虞候來見!」
韓守英附和:「就依嘉瑞所言,我等鞭長莫及,盡人事,聽天命。」
石普無奈點頭:「但願不至於。」
……
天禧五年二月十四日,巳時中。
李繼遷遺孀、契丹義成公主、耶律汀攜拓拔德明屍骸請降。
十丈寬的護城河已為浮屍所阻,水不能流,舟不能行。
耶律汀千辛萬苦抵達彼岸,問:「南朝執政心中可有悔意?」
劉緯無動於衷:「若不是北朝皇帝陛下兵敗涼甸,我大宋不會義憤興師!若不是北朝皇帝陛下屯兵新城,我大宋不會急於求成!若不是李繼遷父子妄想稱帝,興州無此劫難!有龍見於溫泉山?龍在何處?請問義成公主,外臣錯在哪裏?為何要有愧?」
是日,葫蘆河畔的鄧守恩三日不卸甲,卒。
李士衡、仁多阿狸、王德用、高繼忠舉哀兵大破吐蕃宗哥部,斬首兩萬四千級。
夜半鬼讀書提醒您:看完記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繼續閱讀哦,期待精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