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卧鋪
晝去夜來，天漸漸的又黑下來。
不知道火車已經走了多遠，經過了多少站點。車廂里的人上上下下，更換了一批又一批。
林家良一直在眼巴巴的指望着，同座的那些人半途下車，好空出一個座位來，讓兒子坐。
遺憾這裏的座位，從來沒有空餘過。看來跟他們同座位的旅客，也是去往終點站才下車的。
火車又到達一個中型城市的火車站，照常停下來，放下去旅程已經結束的旅客，迎接旅程才剛開始的新旅客。
林書豪突然轉身離開，往其它車廂跑過去。他還是那副怪脾氣，也不跟父親說一聲，要去哪裏。
林家良當然呼喊他：“你要去哪裏啊？別亂跑。”自從兒子患過“精神病”，他開始對兒子什麼事都不太放心。即使他現在已經康復。
林書豪朝後面揚一揚手，表示不用擔心，然後就在人群里消失了。
林家良只好由着他去，等着他回來。
五六分鐘以後，林書豪終於又回來了。他一來就去行李架上拿行李，並對父親說：“走吧，我在那邊車廂發現了兩個空座位。我們去那裏坐。”
“哪裏啊，確定是空座位嗎？”林家良有些猶豫。因為一旦離開這裏，這裏自己的座位會被別人搶佔去，萬一那邊不是空座位，到時父子倆都沒有座位坐，那就尷尬了。
“我仔細觀察過了，那個座位的旅客剛下車，也沒有其他旅客過來占，肯定是空座位，你放心。”林書豪胸有成竹。
林家良只好相信兒子，跟著兒子往另一個車廂走去。
林家良跟著兒子來到他說的空座位那裏，才發現，這裏確實是有兩個座位，但這裏是卧鋪車廂，空出的正是兩個卧鋪床位。
“這是卧鋪啊，不好吧。”林家良說。
他心想，自己只是買了一張硬座的票，卻來搶佔票價貴一倍的兩個卧鋪床位，這種佔便宜的事情肯定是不對的。
“反正沒人來，空着也是空着，你怕什麼？”林書豪說時，把行李箱塞入床底下。
“萬一查票的發現，怎麼辦？”林家良守了一輩子規矩，真的不想亂來。
“發現就發現，兩個座位而已，還抓你坐牢不成？”林書豪已經躺到了空床上，舒展一下身體，表示卧鋪真舒服。
林家良一想也對，兩個座位而已，自己似乎過於小心了。他便躺到了另一張床上，兩條腿一抻，啊，確實是舒服啊。
多虧兒子這麼機靈，這一方面，說老實話，自己真的不如兒子。
父子倆各躺一張床，舒舒服服打了一個盹。
到晚上十點鐘樣子，餐車推過來，到了夜宵時間。父子倆於是起來，準備吃夜宵。
卧鋪車廂靠床位的另一邊，就是專門用於就餐的小桌子。父子倆就在那張小桌上相對而坐。
林家良心情愉快，點了非常豐盛的盒飯，還特意拿了兩聽啤酒。他要和兒子喝點酒，開開心心跟兒子度過如此難得的快樂旅程。
雖然只是盒飯，但裏面有雞腿，有紅燒豬蹄，還有炸魚條。父子倆端起啤酒罐，頻頻乾杯。多少年了，沒和兒子這樣愉愉快快的吃過飯。
林家良不禁又想起了女兒林敏。其實他每天都會想起女兒，不知道她在幹什麼，過得怎麼樣。
女兒越是存心疏遠他，不肯給他打電話，他越是憂心忡忡，愁腸滿腹。只是這種苦惱，他說不出來而已。
此時，他突然對兒子坦露自己的內心：“我真擔心你姐姐，
孤身一人在城市裏，遇到難處怎麼辦。”
“媽說她找到工作了，生活得很好啊。”
“你姐是那種個性要強的人，你媽聽到的未必是真話。怪我當初做了太多蠢事，不該無理干涉她交男朋友的，招她現在把我恨到如此徹底。”
“你的問題，就是分不清什麼事該管，什麼事不該管。導致該管的事情，你竟然不去管，不該管的事情，你偏要管。”林書豪很不客氣的批評父親。
要象以前，兒子這麼說話，林家良早拍桌子發脾氣了。你好大膽子，老子面前這麼放肆。
不過現在，林家良一點沒有生氣。他誠懇說：“可我也不是故意要那樣啊，我也希望處事分明，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搞砸。”
“不是說，你是故意的，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關鍵你太獨斷，有事要一個人作主，不和別人商量。其實只要你願意多聽家人一點意見，事情不會那麼糟糕。就說林敏談男友的事，你從來就沒有問過她自己的想法。”
兒子真是一針見血，林家良有一種冷水潑面似的幡然醒悟。
他連連點頭說：“是啊，是我傷害了你姐。我不怪她生我的氣，只希望她不要和我賭氣。希望她遇到困難，不要一個人死扛。家人之間就應該相互幫助，否則，就失去家人的意義了。”
“別太擔心，林敏是一個很頑強的人，再大的困難，她會挺過去的。”林書豪只好說些盲目的話，安慰父親。
“我過去總在想，等我們家建起了房子，完成一家人最大的心愿。我們團團圓圓、親親密密的在一起，生活一定會變得和和睦睦、歡歡喜喜，我們會成為最最幸福美滿的家庭……。誰知房子建起來了，一家人反而遠不如過去那麼親密團結了。”林家良感慨說。
“沒事的，你別想太多。時間一長，林敏會想通的，她不是一個糊塗人。”
林書豪說到這裏，突然一陣噁心，喉嚨里酒氣一衝，忍不住“哇”的一聲，嘔吐一地。還吐到了林家良皮鞋上。
林家良大驚，趕緊上前扶住兒子：“怎麼了，你怎麼了。”
他一摸兒子額頭，冰冰涼，意識到夜晚氣溫低，兒子着了涼。他趕緊拿水給兒子潄了口，抹凈嘴。然後扶兒子去床上躺下，蓋上被子。
他匆匆把桌子和地板收拾打掃乾淨，再回頭照顧兒子。林書豪倒是強作輕鬆：“沒事，我沒有生病，只是不小心吐了。”
只是着了點涼，問題倒是不大。不過林家良一整晚，還是不停的蘇醒，抬頭去張望旁邊床鋪的兒子。生怕兒子出什麼意外，會不會一眨眼就不翼而飛，再也找他不到。
好在一夜平安，到第二天，林書豪一切恢復如常。
到上午九點多樣子，火車終於“嗚”的一聲長鳴，抵達終點站。
他們真的非常幸運，睡了一整晚的卧鋪，撿個這麼大便宜，硬是沒有人來查他們。
父子倆走下火車，不禁會心的相視一笑。這真是一趟愉快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