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自我馴服(11)

第90章 自我馴服(11)

今年過年早,叢烈被安排去公益演出的時間正好是過年前三天。

臨他走之前,馬主任對他好一頓叮嚀:“到了那兒好好表現,你代表的可是四中的顏面。等過年回來,學校慶祝你被錄取的橫幅一掛,多有排場多有面兒!”

老馬一向覺得叢烈又傲又暴躁,但是確實是多少年難得一見的大才,往後也是他桃李中的翹楚,點出來就風光的人脈。

馬向哲為人師二十餘載,對學生算得上鞠躬盡瘁,當然也希望他們日後能記掛自己。

尤其是對叢烈這種大好前途已經送到眼前面的,他就更客氣一些。

叢烈沒接他那茬兒,只是問他:“我唱完就能走嗎?”

老馬沒領會他的意圖,還以為他是想在當地遊覽一下,畢竟高三學生都在學校憋壞了。

“不用不用,後面不就是三天春節假期嗎?”老馬拍拍他的肩膀,“等活動結束,你可以在那兒多待幾天。那邊的冬天也挺有意思的,觀光一下,反正費用主辦方全包。就是天氣比我們這裏還冷,多穿點衣服。”

“好,我知道了。”叢烈向老馬微鞠一躬,“謝謝馬老師。”

“哎,好孩子。”馬主任看着他的目光簡直比看自己親兒子還慈祥。

清華北大在四中不少見,但在他看來叢烈將來是要在全世界闖出大名堂的,就格外地喜愛他。

叢烈打包行李的時候,叢心一直在旁邊給他塞厚衣服,一邊問他:“那邊住宿都安排好了是吧?”

“嗯,包食宿,您別操心。”叢烈看着她一套一套往自己箱子裏放換洗內衣,“媽,我就去三天兩晚,而且可能兩天就回來了。”

叢心只好挑了兩套拿出來,撇撇嘴,“這什麼活動啊?趕着過年前幾天辦……”

“好像是要錄好了趕在過年那幾天播吧?”叢烈猜測了一下。

他參加過的很多節目都是卡着點錄。

“那也是一樣啊,三十兒才能到家。”叢心還是不樂意,“現在京州下這麼幾天雪,航班再延誤什麼的,豈不是可能趕不上年夜飯?真的是……有錢也不能耽誤別人家過年吧?”

叢烈把手裏的東西放下,揉了揉叢心的手臂,“誒呀叢女士別不高興了,我儘快回來,辦完事兒就回來,肯定趕上給你包餃子,好不好?”

叢心還是不大樂意,“我又不是怪你,我只是覺得主辦方這時間挑得不好,好傢夥臘月二十幾讓學生坐飛機公益演出去,假公益還是真作秀啊?”

“我媽這怎麼還哄不好了還?”叢烈又生一計,“這兩天你家小雲過來,你準備給他做什麼吃啊?”

一說到雲集,叢心的目光都柔和了,“小雲啊……我又從網上學了好幾個調理腸胃的菜,到時候我們娘兒倆就天天吃好的,都不給你留着,讓你大春節的出遠門!”

叢烈笑得不行,“好,好,你倆天天吃好的,發照片饞我,行吧?”

叢心心情好多了,又問叢烈:“我看小雲那孩子未必喜歡回他自個兒家,你讓他每天吃完飯直接住你房間不就行了嗎?大冷天兒來回跑什麼啊?”

“他爸這幾天回來,雲集有事兒跟他商量,得回他家。”叢烈稍微跟叢心解釋了一下。

“哼,”叢心明顯也不怎麼喜歡雲集的爸爸,“把我們小雲身體養那麼差,肯定也不是什麼好父親。”

叢烈不打算多議論雲集自己家的事,只是囑咐叢心:“雲集跟小貓崽兒一樣沒個饑飽,你別老勸他吃東西。上次我們讓他多喝半碗粥,他晚上都有點不舒服。”

叢心一聽就心疼了,“誒喲,這孩子……行,這回我知道了,少食多餐,行了吧?”

“叢女士真是聰明又善良。”叢烈摟了一下叢心的肩膀,提起打包好的行李箱,“我差不多出門了,疼你小雲去吧。”

他是傍晚的航班,怕雪天路上堵車,下午就得出發。

“真貧!”叢心最後檢查一遍,“身份證、手機、鑰匙和現金,都帶了吧?”

叢烈拍拍口袋,“放心。”

等他出了單元門,往樓上回看。

叢心還站在廚房裏,拉開窗戶朝他揮手,“一路順風!”

“趕緊回去!齁冷的!”叢烈嗓門亮,喊得雪簌簌往下抖。

看着叢心縮回窗子裏,叢烈才拉着箱子朝小區門口走。

上了出租車,他給還在學校的雲集發了條消息。

【晚上不用輪值就早點回家吃飯,今天雪大。】

過了一會兒雲集那邊的消息回過來:【你出發了?】

【嗯。】

雲集又等了幾分鐘才回他:【我今晚沒自習,下午下課就去你家,別操心了。】

【好,學長在家乖乖的。】

叢烈又給他發了一個“小貓舉高高”的表情包。

雲集本來說來送他,但是叢烈沒同意。

雖然他挺想跟雲集多待一會兒,但首先他就出去這麼兩天值不當的像生離死別似的,其次今天雪確實不小,他捨不得雲集跑動。

值機辦理都很順利,叢烈在飛機上睡了兩個多小時,下車又顛了一個多小時的大巴才到甘市。

這邊果然比京州還冷,白毛風一卷,彷彿能聽見耳朵里血液凝固的聲音。

好在叢烈聽了老馬的勸,帶了最厚的衣服,沒像酒店大廳里其他過來演出的人一樣凍得像一窩鵪鶉一樣。

他們一簽到就領到了行程單,上面寫着所有參演人員的出演順序。

叢烈立刻把自己找着,發現明天,也就是正式演出的第一天,他是沒安排的。

他在後天上午要錄一首鋼琴協奏和兩首結他彈唱,中午再參加一組民樂合奏就結束了。

也就是說叢烈只有演出第二天上半天有任務,臘月二十九那天中午結束了他就能提前走。

在前台辦理完入住,他就當下把回程的大巴票和機票都訂好了。

整個一套事忙完,他一邊吃着樓下買的抓飯,一邊發消息給叢心,【媽,我剛住下了,你倆吃好飯了?】

叢心那邊回得很快。

【幾點了還能沒吃飯?小雲吃好就回去了。他今天來家裏拿了好多東西,你說說他,我不愛吃補品,而且那些東西一看就不便宜,別破費了。】

叢烈笑着跟叢心簡單說了幾句,催着她上床睡覺了。

他看了看錶,給雲集撥了個語音電話,結果那邊也沒接。

他又發了一條消息,【到家了嗎?】

雲集只回了他一個【忙】。

放下手機,叢烈倒也沒多失落。

雲集跟他打過招呼了,現在估計正在家裏應付他爸,沒空聊天。

反正也沒什麼正事,叢烈洗了個澡,過了一下後天的譜曲,就在床上等雲集喊他。

但下午奔波時間不短,他等着等着就睡著了。

再一睜眼,天大亮了。

前台給他來了個電話,問他今天隨不隨導遊去當地的寺廟轉轉。

主辦方出手闊綽,給所有全天沒演出的人員輪流安排了周邊的觀光。

叢烈看了看手機,雲集一晚上沒回他。

估計昨晚不輕鬆,今天白天還要去學校,也大概率沒功夫理他。

叢烈就回復前台說自己去。

他也好長時間沒出來散心了。

還能轉轉有沒有什麼能給雲集帶的。

從前叢烈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

但是關於甘市這邊的寺廟還是有點說法的,好像能算得上全國聞名的靈驗。

他想得給雲集求個保健康的平安符。

靈不靈的,他虔誠一點兒,萬一佛祖就能讓雲集腸胃好點兒呢?

叢烈沒想到那寺院還挺遠,又過草原又要騎馬上山的。

隆冬的草原白茫茫的,一望無際的寂寥。

山不算高,不然這個時節應該已經封了。

他們和地導一起騎着馬,路過一座一座枝葉凋零的環形樹林。

日光的概念逐漸淡了,四周靜謐得彷彿時空隨着馬蹄聲倒轉。

林間偶爾有野兔跑過,帶起一道悉窣的雪塵。

“到了。”地導用不大標準的普通話跟叢烈說:“裏面不讓騎馬了,我在外面的驛站等你們,集合時間之前回來都可以。”

叢烈向地導道過謝,跟着同行的人們一同向廟群走去。

遠遠地傳來層層疊疊的誦經聲,他們路過一條條排布着銅色轉經筒的長廊。

很多穿着鮮艷贅規的當地人邊低聲誦經邊長跪在地,朝着寺廟的方向恭敬地叩頭。

空氣中是淡淡的香火氣,還有一種油脂燃燒特有的焦香。

他們路過一個寺院的時候,裏面坐着一群十五六歲的藝僧,正把一團一團的雪白泡進冰水裏。

他們同行的男孩笑着問:“這是在洗雪嗎?”

他旁邊的女生回答:“不是啊,這是在做酥油花呢!要用冰水才能洗乾淨,不然溫度稍微一高就化了。”

叢烈朝着那半敞的院門朝里看,果然看到年輕的僧人正把淘洗好的酥油從冰水裏撈起來。

那僧人看起來年紀比他們還要小,理着帶毛茬的寸頭。

一雙手凍得像是快要滴血的紅蘿蔔,腫得嚇人。

他把手裏白膏似的酥油稍微控干水滴,捏出一個大致的形狀,堆疊在面前的底托上。

叢烈才看了幾秒,一個老僧人走到門口揮了揮手中的長棍,兇狠地朝着他們喊了一句藏語,用力把門撞上了。

“真嚇人……”女孩往身後躲了躲,趕緊跟着人群往其走了。

叢烈朝前走着,心裏是剛才院門前的那一幕。

那像是要滴血的手,那纖塵不染的酥油。

“哇!好漂亮!他們在做的就是那個吧!”女孩子興沖沖地指着一座寶塔似的高台,“酥油花!”

叢烈也順着她的手望過去。

大盞大盞的神佛塑像,用雪白的酥油捏就,聳立在由大小廟宇構成的土黃色背景之中。

四處點綴的精緻格桑花和蓮花都在中心點了燈,在陰沉的雪雲之下與佛像上的金箔呼應,如同肅穆的聖光。

在那一片半暖的金紅當中,叢烈總覺得有什麼冰涼的東西穿心而過。

好像這佛教聖地有鎮不住的愧疚。

“你會對我好嗎?”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叢烈乍然想起這麼一句。

是他夢見過的。

他眯着眼盯住那座酥油做的高塔,突然聽見騷動由遠及近。

兩個紅袍僧人正合力把一個人往外抬。

那人穿着一身不錯的衣裳,放在這寺廟外的聲色犬馬當中,應該起碼是個上流的斯文人。

只是再好的手縫西裝,在這樣的冰天雪地里也是過於單薄了。

尤其那人的膝蓋已經磨得血肉模糊,像是自山下一路膝行而來。

隔着很遠,他們都能聽見那男子在喊:“我不走……我不走……如果人有六道輪迴,他一生沒做錯事,錯的人是我!我為什麼不能替他求一個來生!”

等那兩個僧人近了,叢烈也把那男子看清了一些。

血從他的額頭上不斷滲出來,把他的臉上、前襟全沾成一片紅。

“我把他換回來成嗎?”他無助地向那兩個僧人哀求,“高僧說人的前世今生都有因緣際會,那是不是其實還是有辦法讓他回來?我把他換回來,我去死行嗎?科學做不到,你們也做不到嗎!?”

“換我去死行不行!”他在兩個健壯僧人的手臂間不斷掙動,像是一條剛出水的魚,“如果佛祖真有知,我願生生世世做牛做馬,永遠不跟他相見,永遠得不到快樂,日日受鞭笞!我願意以身為燈,永生永世在地獄煎熬供奉!”

“你們讓他回來吧,我求求你們……”

他的眼淚和血污混在一起,狼狽猙獰地在他臉上凍結,成了這漫山蒼白中最凄楚明艷的粉紅色。

兩邊的人給他們讓出一條道來,目送着兩個紅袍僧人將那語無倫次的瘋子向山下扭送。

叢烈回頭看那座最高的酥油塔。

其中手結法印的佛祖依舊是和從前一般的慈悲,無喜無怒。

同行的人議論着朝前走了。

只有叢烈依舊站在原地,凝視着那雙溫和卻無情的眼睛。

他腦海中出現了許多抓不住的場景,但他心裏卻為那些場景生出無盡的哀傷。

他是在為剛才的“好西裝”悲傷嗎?

叢烈不知道。

他久久地望着那座酥油塔,直到天上的雲散了一些,稀薄的日光灑下來,融出一層暖。

“轟”的一聲。

那雪白的佛像自肩頭坍塌了一半。

而另一半的酥油像是燭淚一般地緩緩融化又滑落。

依稀間,佛祖的面容仍舊是慈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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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叢烈等到晚上十一點,估摸着雲集應該收拾好要上床了,就立刻給他撥了通電話。

他沒想着自己會這麼沒出息。

只是二十幾個小時沒見着,心裏就已經像是失重一樣夠不着底了。

雲集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累,上來就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聽他這麼問,叢烈的心一下就更軟了,“我明天晚上能到家,要不然你就在我家等着我,行嗎?”

但是雲集聽起來也沒有很高興,“我明天不能住你家。後天吧,我們倆見一面,我有事要跟你說。”

說到最後一句,他甚至有掩飾不住的低落。

叢烈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立刻問是什麼事,而是問雲集:“今天晚上去我家吃飯了嗎?我媽說專門給你做了好吃的,要饞我。說說看,都吃什麼了?”

雲集那邊先是安靜,然後傳來了很低很低的摩擦聲。

等雲集在開口的時候,已經有了微弱的鼻音,“叢烈,你會去德國的,對吧?”

叢烈沒想到他是要說這個事,而且這麼急。

他很耐心地問:“發生什麼了?”

雲集不說。

雖然心裏逐漸焦灼起來,但叢烈表面上還是循循善誘,“不急,你慢慢跟我說,出什麼事兒了?”

那邊還是沉默。

“雲集,我們那天晚上怎麼說的,是不是說有事兒就好好商量?”隔着這麼遠,叢烈心急如焚卻只能溫聲安撫。

“叢烈,我希望你有好前程。”雲集的聲音已經恢復如常,甚至又多出幾分上位者的威嚴。

“嗯,我知道。”叢烈仍舊是溫柔的,“然後呢?”

“陷身於感情,是沒出息的人才幹的事兒。”雲集的聲音微頓,后一句像是痛下了決心的冷傲,“而我看不上沒出息的人。”

叢烈這次沒說話。

“我不需要你為我犧牲,那樣更顯得我無能。”雲集的語氣淡了,幾乎好像在談判,“以你現在的地位,你覺得做完這種無謂的犧牲,除了感動你自己,還能有什麼意義?”

“所以你一定要去德國。”雲集下了結論,“我不接受一個一事無成的人。”

他的語氣愈發從容淡漠,彷彿隔着這幾千公里的電磁波,都遮不住他的矜貴高傲。

如果不是叢烈安撫了那麼多他難以入眠的夜晚,可能就真的信了。

“嗯,我們再商量。”叢烈輕描淡寫地接着問他:“晚上吃什麼了?肚子有沒有不舒服?”

等了一會兒,雲集再開口的時候鼻音又重了,“不用再商量了,等你回來,我有東西給你。”

“行,那些都聽你的。但現在你要回答我,”叢烈不跟他爭,輕聲地問:“是不是不舒服了?跟我說實話。”

雲集晚上跟雲世初大吵了一架,幾乎算是有史以來吵得最厲害的一次。

雲世初已經知道了叢烈這麼個男生的存在。

他的原話是“如果你硬要離開雲家,你信不信那個烈這輩子都別想有機會火起來”。

雲集自己已是前途未卜。

哪怕在最好的情況下,雲世初不干涉他凈身出戶。

他又怎麼能保證自己真的能衝過這道斷崖,而不是自此湮滅岌岌一生呢?

而叢烈大好的光明坦途已經近在咫尺,沒道理為自己未卜的前途斷送。

努力往好里想,叢烈五年後回來,自己要也能從狼藉里爬出來,豈不是能比肩站在金子塔頂?

雲集計劃得很好,計劃到胃疼,計劃到晚飯梗在肚子裏接電話前剛剛吐了。

“寶貝,不着急,沒事兒,有我呢。”叢烈在電話那頭第一次喊了他這個新稱謂。

雲集看着手機,忍不住發愣。

還沒等他回答,叢烈又問他:“上次我給帶的那個熱水袋,還在你那兒嗎?”

雲集看了一眼自己床頭。

那上面放着一隻畫著變形金剛的熱水袋和一個全新的剃鬚刀。

他本來準備等叢烈回來就一起給他。

不管將來能不能在一起,他希望叢烈以後不要再被刮鬍刀刮破了。

“嗯。”他很低地答應了一聲。

“非常好,你手邊有熱水嗎?”叢烈補充道:“燙燙的那種,但是別燙到自己了。”

“嗯。”雲集肩膀夾着手機,向熱水袋裏注入了剛開不久的熱水,“灌好了。”

“洗過澡了嗎?”叢烈很耐心,“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嗎?”

雲集繃著繃著就綳不住了,聲音小得幾乎自己都聽不見,“叢烈,我胃疼。”

叢烈這邊心都要疼穿了,還是竭力保持着溫和,“現在躺下了嗎?把熱水袋壓在肚子上,之前我給你放在哪兒的,寶貝還記得嗎?”

拉好被子,雲集的眼淚洇進枕巾里。

把今天接電話的目的忘了,他有種錯覺,好像聽叢烈叫自己一聲“寶貝”,他就能舒服一點。

“嗯。”

“我是明天下午三點的飛機,六點多我就到家了,幫我照顧自己到那之前,可以嗎?”叢烈一邊跟他說,一邊在手機上查有沒有更早的航班。

這是條冷門路線,尤其在這個季節,一天只有一班直飛,中轉花的時間反而更長。

叢烈低聲安撫:“什麼都別擔心,寶貝明天白天有事兒要忙嗎?”

雲集把臉壓進枕頭裏,悶聲悶氣地回答:“沒有。”

“那你就乖乖在家,哪兒都不要去。”叢烈輕聲問他:“我到了機場之後就直接去你家接你,你能把地址告訴我嗎?”

“不用,你別到我家來。”雲集不想讓叢烈碰上雲家任何人。

“你聽話,我保證不做任何出格的事兒,接上你就走。”叢烈堅持。

剛認識的時候他只知道雲集強大。

但現在叢烈對他是珍惜心疼大於一切。

不管雲集有多強大,叢烈都不允許他獨自承受傷害和痛苦。

“寶貝?”

叢烈的聲音好像有魔力,等雲集後悔的時候,嘴巴就已經自作主張把地址說完了。

“很好,現在能睡着嗎?”叢烈輕聲問:“胃還難受嗎?”

雲集老老實實地回答:“好點兒了。”

“行,那我們試着睡一下。我不掛電話,我就在這邊聽着。睡不着就喊我,好不好?”叢烈聲音很溫柔地哄着。

雲集輕輕“嗯”了一聲。

叢烈在這頭開始唱搖籃曲,這回有詞了。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雲集在那頭輕輕笑了。

這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笑。

“睡吧……睡吧……云云就要安睡。

明天的傍晚……我就到你身邊。”

叢烈在這邊聽見雲集翻身了,囑咐他:“被子蓋好,熱水袋涼了就拿走,別凍着肚子了。”

“哪有那麼快就冷了……”雲集還小聲懟他。

叢烈覺得他心情好了一些,就陪着他說說話:“晚上吃得不舒服了?”

“阿姨給我做了好多好吃的,”雲集有點遺憾,“你是不是跟阿姨說了我喜歡甜味的?有個貴妃雞可好吃了,阿姨還給我配了甜醬,我吃了一整個雞腿。”

本來他真的吃得很開心,直到雲世初一個電話把他喊回家。

“喜歡吃的話,我回去學一學,肯定比我媽做得好吃。”叢烈又輕聲問他:“還有別的喜歡的嗎?這邊的鮮羊肉不錯,我給你帶回去一點,汆冬瓜羊肉丸子?”

“不用,我不喜歡牛羊肉。”雲集的聲音逐漸迷糊了,幾乎是下意識地回答他。

“怎麼不喜歡呢?”叢烈接着問:“過敏嗎?”

他只知道雲集腸胃弱,不能隨便吃生冷,但不記得他有對什麼過敏的。

“不過敏……”雲集的意識聽見來就已經鬆散了,“就是……臭臭的不好吃……”

“好,我知道了。”叢烈等了一會兒,小聲喊他:“寶貝?”

那邊小小地“嗯”了一聲,分明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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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以為我還愛他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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