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

一十五

胡樂對新工作上手很慢,教的是語文,和自己那個在數字中博弈得暈頭轉向的專業比起來,小小的語文居然也讓自己畏縮,主謂賓定狀補,這語法進行惡補起來叫胡樂頭大。原本好好的,“吃了嗎?”要變成“你吃了嗎?”,“好了”要說是“這件事辦好了”,活了這麼多年,眼看着要有轉機,誰知再次敗給了生活。胡樂對着教案發昏,不知道如何入手,以及能有什麼可寫。帶的那幾個班的學生人小鬼大,除了課本里那幾首簡單的古詩背不出來,話題放出課本外什麼都能說得頭頭是道。本來胡樂就想趁機讓這些小孩自由發揮寫一篇作文,什麼都可以,高興的,傷心的,陽光的,消極的,誰知因為這點被巡堂的班主任抓住機會挑刺,覺得胡樂不可理喻。快放學的時候班主任秋圖到胡樂所在的辦公室談話,她說的是:“是新來的胡老師吧?”

胡樂本就在看着電腦發獃,被這麼一叫喚,以為又有領導來視察,打了一個激靈,直挺挺地站起來,伸出雙手就要相握。

胡樂說:“對對對,是我,你好你好。”

秋圖握着胡樂雙手,一時間被胡樂畢恭畢敬的態度嚇到了,只回答:“啊...你好。”

胡樂說:“呃,你好。”

鬆開手,兩人周邊的氣氛都要凝固起來。胡樂蹦起來太快,腿有些發麻,現在卻不敢坐下。眼神渙散,覺得往哪看都不對,秋圖則是懷疑起胡樂的精神狀態來。

胡樂說:“呃,請問——”

秋圖說:“哦,我是五班的班主任,秋圖。”

胡樂說:“哦哦,胡老師你好你好,我是新來的胡圖。”

秋圖說:“......”

胡樂說:“呃呃,胡樂,胡樂,秋老師,呃,你好。呃,對不起。”

秋圖說:“哈哈哈,不用道歉啦!就是想來問你今天是給我班孩子講作文對吧?”

胡樂說:“沒講作文。”

秋圖說:“那你們是上詩歌?”

胡樂說:“也沒上詩歌。”

秋圖說:“拼音?”

胡樂說:“這周的拼音和成語都上完了。”

秋圖說:“那你今天上課都在講什麼,課堂的氛圍亂鬨哄的,可能會影響到隔壁班級上課的秩序。”

胡樂說:“呃,對不起。其實算是講作文,主要是上課沒什麼可講的,這周的內容基本都上完了,就想着和他們講講作文,一般沒事了我就和他們講講,算是聊聊天。”

秋圖說:“講作文好呀,我們班慧婷作文寫得特別好,年年拿獎呢。但是胡老師,我覺得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這聊天哪行呀,不夠嚴肅。我覺得你可以專門地做一次美文欣賞,你領着他們來看,這樣整個課堂就會顯得有序,同時學生們也能收穫到許多課本里學不到的知識。”

胡樂說:“行,下次我領着他們念書。”

秋圖說:“其實主任那邊的推薦是說最好組織學生預習下一章節的內容,這樣學習的效率也能夠提高。”

胡樂說:“好,那下次合適地話就讓他們預習下一章節的內容。”

秋圖一時無話可說,沒想到這個胡老師的立場這麼輕易就動搖了,根本說是毫無立場可言。

秋圖指着辦公室門口,問胡樂:“你說,教室外面是什麼?”

胡樂說:“呃,教室外是社會。”

秋圖說:“胡說,教室外是廣闊的天空。”

說著,讓胡樂和她一起弓着腰,

壓低腦袋,好在辦公室里就能看到窗外的白雲。

胡樂說:“哦,沒錯,是廣闊的天空。”

秋圖說:“不是廣闊的天空,你看,飛鳥,是自由。”

胡樂說:“哦,那鳥,真自由。”

秋圖皺着眉,看胡樂,白襯衫的領口已經發了黃,西裝外套像是大了一號,穿在身上鬆鬆垮垮地,哪都能漏風進去。鬍渣到颳得很乾凈,鼻翼滲出的油脂,眼神躲閃着,這麼冷的天就穿這點,發現,胡樂正不停地抖着腿。

秋圖說:“你,浪漫主義?”

胡樂皺眉,指着自己說:“我?呃,社會主義。”

現在回想起來,胡樂倒覺得秋老師才更莫名其妙。簡單地寫下今天的教學記錄,等放學就到學校附近的快餐店解決晚飯,這一天就這麼過去。離春節還有一個多月,也快放假了,天氣越發的冷,等工資發下來一定要先買一件棉衣,這比老家要冷太多,再省下去自己的錢怕是要翻千倍萬倍,但是標註的銀行不同,那邊的匯率也不清楚,要是通貨膨脹了,划不來。胡樂癱坐在椅子上,辦公室里的幾個老師正商量着待會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晚飯,今天是平安夜。

胡樂坐起來,把鼠標移到電腦屏幕的右下角,果然,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明天是聖誕節,再過一周,這一年就算過去。一年到頭,居然連自己都不知道這一年的收穫是什麼,不免讓人感到沮喪。

下班后,胡樂第一個離開了辦公室。此時天氣晴朗,預報的初雪到現在仍沒見蹤影,寒風刮在臉上,只能靠把全身的肌肉繃緊抵禦。平安夜下的校園,倒不會因為是平安夜而顯得不同,燈仍然是昏黃的,忽閃的,樹上紅綠交纏的絲帶,學校旁邊的商店沒有播放那首《鈴兒響叮噹》,但是胡樂的背包里裝了幾個學生們送的蘋果,這唯一記憶中的點。印象中胡成有幾年會帶着一家子人到市裡那唯一的一間德克士吃漢堡,喝可樂。胡樂總會到前台去要番茄醬,胡安則是跟在身後,不敢說話,只學胡樂把手伸出來,等服務員問他,是不是要番茄醬,他才點頭回應。那時能夠來回要五次,足以向爹媽證明自己的膽氣,進而也能有更多番茄醬揣在兜里,留着上課的時候偷偷撕一個小角吸吮。那樣的記憶停留在童年,停留在胡成意氣風發的歲月。

今天到五班上課,胡樂提前到教室進行準備。趁着校園裏那個能叫所有孩子變成臭臉的鈴聲響起來前,班上幾個出了名的小八婆絲毫不顧當事人胡樂就站在講台上,扯開嗓子就議論語文老師胡樂的婚戀狀況,七嘴八舌,其中不乏給班主任秋老師和胡樂站一隊的呼聲,眾人又偷偷瞄向胡樂,紛紛搖頭。

巧思說:“胡老師人是挺好的,就是太黑了。”

繼續探討,說秋老師這幾天神出鬼沒,課程都讓給了數學老師,其中必有蹊蹺。於是眾人直呼秋老師以往的英氣不再,只剩下小女子的兒女情長。

身為紅色娘子軍的領袖慧婷說:“不可能是胡老師,他太黑了,一點都不帥。”

上課鈴響,胡樂下意識往這個角落看去,幾個人臉上都咧嘴掛起笑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胡樂說:“大家安靜下來,現在開始上課。”

胡樂說:“上周末給你們班留的作文我已經改完,現在小組長到講台上把你們小組的作文領回去發給大家,然後我今天上課的內容是對你們寫的作文進行點評,同學們之間要相互學習。”

小組長們上台,領卷,作文紙在手中傳遞。

胡樂說:“每個人都拿到作文了吧?那我們現在就開始——”

有人說:“老師,我沒有!”

胡樂看向那個學生,說:“你沒交,明天補一份交到我辦公室。”

學生說:“哦!”

班裏隱隱有笑意。

胡樂說:“首先我想和你們談一談作文在你們的眼中是怎樣的,可以有自己獨到的想法,現在有誰想和大家分享嗎?”

有人舉手,就是剛才那個沒寫作文的學生。

胡樂說:“大磊。”

大磊說:“我不想寫作文。”

胡樂說:“為什麼不想寫?”

大磊說:“寫作文浪費時間,六百字,好多啊!”

胡樂說:“等你們上了初中要寫八百字。”

大磊瞪大眼睛,雙手湊出八,說:“八北!”

班上孩子們傳出一陣哀嚎。

胡樂說:“慧婷,你說。”

慧婷說:“寫作文是對我們平時學習語文知識的一次系統性的檢驗,能夠鍛煉我們的語言文字應用能力水平,還能讓我們的邏輯思維能力得到提升,因為是手寫的,能讓我們的字越寫越工整。”

胡樂一臉不可思議,說:“哪學的?”

慧婷說:“《優秀作文範本》裏前言看到的。”

胡樂說:“那,真的越寫越工整嗎?”

慧婷說:“好吧,寫到後面急了就變得有些潦草。”

胡樂說:“巧思,你說。”

巧思說:“我們上一任語文老師說寫作文能反映出我們的內心世界,我們的想法有的是錯誤的有的是正確的,所以需要靠寫作文讓老師們能有一個清晰地認知,表揚我們的優點,否定我們的缺點。”

胡樂說:“像是那麼一回事兒。那我給大家說說我眼中的作文,在我眼中,我認為在語文這個科目作文完全是沒有必要的。”

此話一出,班裏傳出疑問聲,接着由大磊帶頭,掀起一陣歡呼。

胡樂說:“你們高興什麼,以後的作文作業還是要寫的,你們以後小升初考試也一樣要寫。現在你們可以思考一下,如果遇到自己不懂寫的題目,你們該怎麼做。”

慧婷說:“我們可以在《優秀作文範本》裏找到優秀的文章,仿寫裏面的好詞好句好段。但是胡老師,你把我們的《優秀作文範本》收上去了,一直沒有發。”

大磊說:“對啊,沒有那本書我寫不出來。”

胡樂說:“這就是問題所在。作文是什麼樣的?在我看來,作文就是自我思想和他人思想的衝撞,打個比方,我愛花愛草,你愛國愛家,我內心其實很小氣而且看不到多少的好,但你厚德載物正能量滿滿,把我的思想和你的思想放在一起一定會發生衝突,這很正常。但大家可以思考一下,我用心寫了作文,這一篇文字就是我的勞動成果,甚至可以代表我本身,但這作文所表達的內容你不喜歡,所以這篇作文不能夠得到高分,為什麼?”

有人說:“因為老師你寫得不好。”

惹得大傢伙鬨笑。

胡樂說:“聰明。那大家再想一想,如果我在你們的《優秀作文範本》裏選擇一篇進行仿寫,他的開頭怎麼樣,他的過程怎樣,他的結尾怎樣,還有敘事的節奏——哦,等你們以後多寫一點就會找到自己的敘事節奏的。接着剛才的話說,我們再在仿寫的基礎上插入我們平時積累的好詞好句好段,好,你們再來打分。”

沒有人回答,胡樂再說:“是不是應該給一個比較漂亮的分數?”

慧婷說:“是。”

胡樂說:“為什麼?”

慧婷說:“因為那本身就是一篇好文章,如果再插入好詞好句好段,那就會變得更好。”

胡樂說:“那你認為這篇文章的本身是你的嗎?”

慧婷說:“是我的,因為文章的內容是寫的我自己。”

胡樂說:“你不覺得這能算是抄襲了嗎?”

慧婷說:“不算,因為大家都是這麼做,大家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胡樂說:“那就拿你這次寫的作文來說,題目是,《我與未來有一個約定》,這是你自我教你們開始的第四個約定。上一次是《舊時光,我們的約定》。你不覺得你這四次寫的作文裏面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嗎?”

慧婷說:“不一樣的!”

胡樂說:“好吧,裏面的內容的確不太一樣。但從整體的結構來說,你寫的這四篇作文的模板是一樣的,沒錯吧?”

慧婷說:“什麼是模板?”

胡樂說:“模板就是一個套子,不管是什麼樣的題目,什麼樣的立意,只要循規蹈矩,順着模板自有的節奏,你不用花費什麼力氣,不用想太多,只管把自己的想法往模板里套,然後在作文紙上加工出來,一篇立意明確,不脫題,高分的作文就能寫出來。這樣的模板有很多很多,所以不管是什麼樣的題目,都會有一個所謂的高分模板,就像你們寫老師,不是晚上總不回家,總點着蠟燭在辦公室里改作業嗎,還有你們的媽媽,哪個媽媽不是在深夜背着你去看病?”

慧婷說:“可是老師你給我打了九十五分,我以為自己已經寫得很好了。”

胡樂說:“因為你寫得的確很好,換了別的老師他們會給你打滿分。”

慧婷雙眼盯着胡樂,噘着嘴,不高興了。

巧思說:“胡老師,我想學模板!”

不少孩子都表明這個想法。

胡樂說:“你們放過我吧,等你們上了高中要高考的時候,你們高中老師一定會教你們的,到時候你們不想學也得學,不想寫也得寫,不着急。到時候你們會有寫老師的模板,寫未來的模板,寫過去的模板,寫領導的模板,寫歌頌的模板,反而是想放飛自我都束手束腳,所以現在我才提倡你們想寫什麼就寫什麼,不要受那氣。”

又說:“好,那我們接着討論剛才的話題,一篇真正花了心思寫的作文,和一篇速成的美文做對比,你們認為公平嗎?”

學生們說:“不公平。”

胡樂說:“那你們覺得哪種要更好。”

有人在底下瞧瞧地說是用心寫的作文更好,獲得了幾個白眼。絕大部分學生是靜悄悄地坐在位置上看着胡樂。

胡樂說:“我和你們一樣,不知道呀,看我也沒有用。本來兩者寫作的目的不一樣,人與人之間的想法也各不相同,可能在你這裏是想通過寫作來表達自我,但在別人眼裏你就是寫不出好東西,腦子裏凈是壞思想。可能在你這裏是認為要渡過眼前的難關——是難關,等你們到了考試在有限的時間內把一篇作文趕出來的時候你們就是到這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到那個時候,一個模板,高效高收益,為什麼不這麼做呢?但在別人眼裏可能會覺得你寫不出真東西,書面上的都是假思想。”

胡樂抿了一口保溫杯里的開水,乾咳兩聲,覺得再說下去嗓子真要啞了,但現在正是興緻勃勃,希望這節課的時間能夠用。

胡樂繼續說:“我更偏向於寫自己的東西,總是在自己的話里插幾句別人講的話,我感覺就是圖省事,還有點耍無賴。就是呀,我說的話可能有問題,但這個誰誰誰說的就沒問題,所以我說的話也沒有問題。為什麼呀,別人說的是別人的,關你什麼事,別人的東西,你再喜歡也不能拿來當自己的,你再喜歡,引到自己的話里,到最後說了也算作白說,就是在糊弄人。很多時候我覺得你們現在的學習呢,更像是為說話而學習,就教你怎麼把話說圓,然後能聽懂對方話里的話。我也是服了,你們才多少歲,就要教你們“誠然但是”,何必呢,有這必要,何必還寫作文?為了塑造思想,大可以換別的更高效的方法,作文根本不能徹底。為了交流,大可以增加面試,口試,交流始終要說出來,寫在紙上什麼的都好,都是在交談,除非先把所有人的嘴巴都封上,再把思想塑造好。”

胡樂看着下面這群嘴巴微張,一動不動的學生,心裏覺得好笑。管他呢,自己爽了就好。胡樂心裏這樣想着,接著說:“那我們再說回你們寫的作文,別開小差啊,你們還記得我給你們的作文要求嗎?”

慧婷說:“題目自擬,可以寫高興的,傷心的,陽光的,消極的,什麼都可以。”

胡樂說:“嗯,通過你們的寫的作文立意這一塊我還是很開心的,至少你們肯定寫得很爽對不對?”

講台下沒有人回答胡樂。

胡樂說:“阿偉,我看看你的——嗯,你的作文題目是《我的老師是超人》,你的幻想很有趣,動作描寫很到位。我能給大家讀一讀嗎?”

阿偉顯得很害羞,漲紅了臉,但還是點了點頭。

胡樂說:“運動會上,秋老師雙臂肌肉隆起,向前踏步,地上踩出了一個腳印。秋老師原地旋轉起來,鉛球在手中劃出漂亮的軌跡,越來越快,突然!秋老師把自己絆倒了,嘴巴含着滿口的沙子——開運動會的時候這麼有趣呢,你們的秋老師,很紀實,所以我給你打了九十分。下次有機會我也想去見識一下。”

以慧婷為首的紅色娘子軍發出了一陣噓聲,但胡樂沒能理解其中的意味,只當是以為他們覺得自己打分帶有個人傾向。胡樂說:“哦,忘了和你們說一點,就是你們寫作文的時候不要太過於清楚的把真名標上去,第一這要是在考試裏面會當你是做標記,會直接給零分,還有就是如果不是在讚揚的文章里出現的話,會被盯上。比如鄭揚你的作文題目是——《我痛恨的一個人——胡樂》?”

班裏笑成一片。

胡樂說:“雖然我鼓勵你們寫自己真正想寫的東西,但你這樣就違規了啊。我知道你痛恨我是因為我上次不給你在上課的時候脫鞋,不行的事就是不行,你再恨我罰你到講台邊罰站也是不行。你如果作文題目換做是《我痛恨的一個人——語文老師》,我還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次不行,這次我就給了你零分,等你下次換個題目,把人名給抹掉再來罵我。”

胡樂說:“啊,接下來到富強。富強,你一篇六百字的作文里‘我懷疑’這三個字就佔了一半,你這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嗎?”

富強問:“老師,被迫害妄想症是什麼?”

胡樂說:“就是你太不自信了。認真想想,其實沒有那麼多有的沒的會傷害到你的對不對,你不能因為害怕窗外那隻鳥來啄你陽台上的花,就再也不養花吧?”

富強答不上話來,立起作文紙趴在書桌上泄氣。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節課,等這節課下課鈴聲響起,這一天就算這麼平穩的度過。胡樂看了一眼教室里的時鐘,十分鐘,再過十分鐘自己就能歇息,一整天的工作就要結束,腿腳還有腰實在是受不了。

胡樂坐下,在學生們的視角看去現在的胡老師只剩下一個頭擺在講台上。

胡樂說:“新宇,你的字寫得很好,但是作文本身有一個邏輯上的錯誤。就是當你自己不開心的時候就是不開心,你不能因為自己不開心,憋着一口氣,因為在家裏擺了臭臉被爸爸媽媽罵了而變得開心,這是不可能的,你被你爸爸媽媽罵了,應該是更不開心才對。”

新宇說:“他們不讓我不開心,他們想讓我能像我哥哥一樣翻跟斗,但是我不會。我兩隻手撐在地上,我的屁股就會掉下去。”

胡樂說:“老師也不會,誰說一定要會翻跟鬥了?還有,開不開心哪是由他們定的,誰都會有不開心的時候,這是要你自己做決定的,但不意味着不開心就是錯的,不開心沒有錯,想哭沒有錯,是你爸爸媽媽錯了。”

於是乎新宇當堂就放聲大哭起來,這是胡樂沒有預料到的點。其他學生開始覺得好笑,但畢竟還是孩子,漸漸地出現了第二個哭聲,莫名其妙,所有人都綳不住了,哇哇地大哭起來,鄰座的還要比誰哭的聲音大,掉的眼淚多,場面越發混亂,驚擾了年級主任,隔壁班的老師也過來幫忙,大哭,嘶聲,抽泣,胡樂拿這幫小孩毫無辦法,心想這些學生真是城府極深,這還有十分鐘要下課了,他們定是要哭到下課才罷休。看着講台上的教案,上門還有應付學生們的各種問題寫的稿子,這會兒是用不到了。教室後門隱隱有個人影,胡樂心跳漏掉半拍,心想自己要被年級主任當堂逮到,可現在實在想不到該怎樣敘述自己莫名犯下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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