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困密室墨聖憶今生 巧傳信傭兵脫險境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只有他步槍上的含鐳瞄具發著微弱的光。陳墨已經握緊了他的槍,可現在的困境,連他的槍也不能突破。
這裏究竟是哪裏,怎麼才能讓自己看清四周。他搜尋身上一切能發光的東西,剩下九發子彈,通訊設備已經在剛才的傳送中完全損壞,再也亮不起來了。
他以直覺想到,傳送的過程中會遭遇極大的電磁脈衝,貴族的項鏈裏面包含着的應該是兩種功能:產生護盾和相位傳送。護盾的作用不僅是抵禦攻擊,更是電磁屏蔽,這個保護膜能夠隔離電磁脈衝對內部的損害,成功傳送的貴族便可以用有源密鑰或者光信號來啟動這個金庫。
陳墨強制着讓自己冷靜下來,將唯一能發光的瞄具拆下來放在了地面上作參照物。瞄具發光的地方,就是W睡覺的地方。他緩慢地一步步向四周走去,希望能觸碰到牆壁,但是腳下碰到的金屬塊幾乎要將他滑倒。
從金屬塊的重量和質地判斷,這是金錠,他腳下的,是金庫的金山,一個隱匿在黑暗中的金山。
經歷了與貴族之間的苦戰,本就精疲力盡的陳墨,強撐着最後的力氣去找牆上的開關,試圖能打開一盞燈。可四周的牆面全是光滑的,沒有一絲起伏。
門在哪?燈,又在哪?
最後,疲餓交加的陳墨實在走不動了,爬回了瞄具所在的起點。如果W是像能天使或者莫斯提馬一樣的薩科塔人,頭上的光圈便可以照亮這個屋子。
如果這個世界裏的陳墨和W有一人會能夠發光的魔法,甚至是爆破的魔法,情況便會好很多。
敬業又瘋狂的雇傭兵少女W,為了能夠保持最高的機動性解決保鏢,放下了自己身上的所有炸藥,僅拿着兩把突擊步槍和一些必要物品便衝下了山,只因為她一個人要干兩個人的活。現在,她身上的裝備也是所剩無幾。
這樣事情的發生,皆出在自己對於形勢的誤判。他知道W是一流的傳奇傭兵,所以把一切重任務都壓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W,剛剛被驅逐出羅德島的權力中心,失去了人脈,又需要資金來解決自己的生存問題。
他回想起了之前世界的自己,同樣是因為自己的固執和誤判,在家人的幫助和自作主張之間選擇了後者,最後讓自己走上了不歸路。
更不用再提自己射出的子彈擊傷了W了。他本該去向她道歉的,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的心太亂。
他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面對死亡,他一向看得很淡。但是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面前的這個傭兵姑娘。
雖然他們並不是戀人或者夫妻,可是他們之間已有了種奇妙的聯繫,甚至比戀人夫妻更特別的聯繫。
因為她是他請來的,她全程服從他的命令,她已把自己該做的完成地滴水不漏,彷彿已成了陳墨的一柄利刃。面對一個視契約如生命的、收了你的錢隨時都願意為你赴死的一個姑娘、一個傭兵,陳墨對她,要負全部的責任。
W醒了,觸碰到了散落一地的金條,忽然道:“我賭得沒錯,貴族最終的目的地果然是這個金庫。”
陳墨道:“對。”
“陳墨,你能夠想出完美的對策力圖全身而退,說明你的能力和意識已經很強了。”
“嗯。”
“我現在是個無能的角色,想法子脫困只能交給你了。”
W之所以這麼說,只是因為她腹部已流血過多,喪失了行動能力,一隻失去了爪子和牙齒的老虎,只能等待別人的施捨。
她的眼神含着光,黑色的惡魔尾巴聾拉着,她,已經完全依靠他了。
陳墨實在不希望她絕望,但是又不能讓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鐵帥大哥,三天內一定會來的。這可能只是金庫眾多密室的其中一個,我們一定要讓他知道,我們在這裏。”這個封閉的地方,單單憑“金庫”二字,鐵帥三天內會不會找到也是個問題。
稍稍恢復了一些體力,他將子彈取出,用步槍的槍托猛砸,把取出的火藥倒在了自己的化纖外套上。
他用留下的一發子彈裝進槍膛,一發擊中了沾滿火藥的衣服。易燃的化纖在火藥的加持下瞬間亮了起來,他們有了一堆火。
四周堆滿了金條和各色珍寶,綢緞布匹,在布匹之間,赫然一個旅行包裸露其中,突兀無比。
這破損的背包,帶着喀蘭貿易的標誌,主人應該是這一塊的中層管理。
喀蘭貿易裝備齊全,包里可能會有用得上的東西。翻遍了這個包,他找到了一封信和兩瓶水,和一堆同樣被損壞了的通訊設備。信上有着阿戈爾獨有的火漆印。
他喘着粗氣回到了W的身旁,慢慢地餵給她一點水。檢查了一下W的傷口,血液已經凝固,血已經止住。
“你可以先睡一會,醒來后我們就到家了。”陳墨下意識地說了出來。
“家,我已經沒有了。”W慢慢地說道,“我們國的女王已死,羅德島也已將我驅逐。”
陳墨和W在無眠的黑暗裏,藉著化纖燃燒的微弱火光,拆開了信。“羅德島的博士......我的愛人......”
這難道是博士的妻子寄給他的信?穿越者到了這個世界怎麼會有遠在阿戈爾的家人?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樣的聯繫?
W依偎在陳墨身旁,同樣看到了信的內容。“穿越者不止有你和鐵帥大叔兩個人,目前最強的九個,世稱‘九極’,當今羅德島的博士就是其中之一。”
“博士,這是個不詳的人,他蘇醒之後,發生了很多怪事。”
陳墨看着W發著光的眼睛,靠在陳墨身旁的她,神情認真而嚴肅。“從那一天,世傑這個人在島內推行了魔法化,任由副手大量開採源石並消除了羅德島里大部分的自動低效率源石機器,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高效可靠的人工機器。”
“我離開,並不只是因為我要帶領傭兵團,也是因為我查閱過之前的系統日誌,之前的日誌里提到他身為穿越者的真實身份,我需要求證一些事。”
當陳墨想到博士的時候,腦海里搜索着他那個世界名字帶有“世傑”的強者,他只能聯想到被人們稱為“賽博丁真”、“喬布斯轉世”的那位絕世天才,如果是他,絕對能做到這些事。
“你需要求證什麼?”
“我認為每一個穿越者既然都是純種人類,所以你們每個人也都是博士。”
“我看過之前博士做的事,我感覺他跟你很像,甚至我這幾天一直在想,他也失憶了,你會不會就是他......”W嘟噥着,這幾天的波折已使她精力透支了。
“希望你......記住......特蕾西婭。”W說完了最後一句話,沉沉睡去。
黑暗中,獨閃着火堆的星光。陳墨默默將信摺疊好塞進了口袋中。
晚上,陳墨做了一個充滿草莓味的夢:千頃的草莓園,一眼望不到邊,草莓所及之處蝴蝶飛舞。自己剛收穫了一大車鮮紅的草莓,鐵帥大哥把運貨的集裝箱卡車開了過來。白髮姑娘已經換上了一身常服,標誌性的角和垂着的兩根紅毛,她對他高興地咧嘴笑着。
草莓......草莓......再甜蜜的夢總有醒來的時候,黑暗中,白髮的傭兵姑娘蜷縮在他身旁。
“第二天了,還差一天大哥就能來了。”陳墨想道。
他往火堆里加了一些上好的布匹。這些布匹在市場上是絕對的搶手貨,要是全燒掉太可惜了。
這間寶庫,最不缺的就是黃金和上等的布匹。
他撕扯了一塊下來,趁着W在熟睡的時候,在她的角上系了個蝴蝶結,順便加了個金子做的吊墜。她的角是從頭上往臉頰方向生長的,所以繩結並不難系。他只能通過這些,為她創造一點快樂,一點驚喜。
“衣服上全是血了,出去之後,還得賠她件新衣服。”陳墨看着她,無奈地說。
這間密室,無人能從內部打破。禁閉的空間,讓他的思緒回到了之前的世界。
一間屋子,一台電腦,一個常年都在頹廢中度過的人。不熱愛生活的人,生活似乎也會對他揮下鐵拳?
醒來的W揉着睡眼,摸到了角上的蝴蝶結。
“你真是個很風趣的人,陳墨。”W臉頰微紅,眼中又現起了光。
“陳墨應該和我的W一樣,只是個代號吧,你的真名叫什麼?”
“我姓陳,叫我小陳就好,今年23歲。”
“小陳,不錯的稱呼。我連自己什麼時候出生的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自打我當傭兵起,已經過了十一年了。”
“你這麼能打,肯定比我要老個兩三歲。”陳墨打趣道。
W感覺這個陳墨說話當真有趣,對一個女人不說“年長”或者“大”,唯獨用這個“老”字,簡直是試圖將自己激怒。
“說說你打的遊戲吧,薩卡茲的傭兵平均至少要經過五年才好生存,你怎麼從遊戲裏練就的槍法?”
“不是我練就的槍法,只是因為那就是我的世界。”陳墨在空中比着手勢,像是拿着各種槍,手槍、衝鋒槍、突擊步槍、霰彈槍、火箭炮。
“我當初住的屋子,比這裏要小一半,放着一個電腦,我沒工作,天天打遊戲。”陳墨說道。
思緒將他帶回了2020年的那個夏天,他能扮演士兵76帶着其他五個隊友在多拉多和巴黎大殺四方,也能在一戰戰場上拿着狙擊槍四百公尺外幹掉敵方的狙擊手。
他端起自己的步槍,凝視着遠方空洞洞的黑暗。腦海內回蕩着當年耳機里迴響着的槍聲,誰又不想遊戲人生?
腦海內響着槍聲,他閉着眼,自己是那個在出租屋內打遊戲的少年,沉默寡言,無人關注,雖然收入微薄但自得其樂。
固執的是自己,害了眼前的W的也是自己,自得其樂的也是自己。
人,又該如何跟自己和解?
槍聲還在響......不,這不是腦海內的槍聲,這是外面的戰鬥聲,鐵帥已經殺過來了。
他該怎樣才能讓大哥知道自己的位置?
在三秒之內,他迅速地將最後一發子彈裝進了步槍裏面。用所有細小的金塊把步槍的槍管堵死。
扣動扳機。
巨大的炸裂聲在耳邊響起,這把從穿越以來就跟着自己大殺四方的SMLEMKIII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炸膛的撕扯聲伴隨着零件四散。
陳墨,身上已被炸出了點點傷痕!
“小陳!你真是個瘋子!”一旁的W看着陳墨,瞳孔已經收縮震顫。她從未見過有人為了一個可能,會通過將槍銃弄炸的方式來傳遞信號。
“不,是默契。”血從陳墨的臉上流下來,他淡定地說。
三秒后,爆炸聲響起,牆壁開了一個洞,外面是面帶喜色的鐵帥。
“好兄弟,沒有人會特意在打仗的時候發出槍炸膛的響聲,我一聽就知道是你。”
“穿越者的默契嗎,真是兩個瘋子。”還沒等W說完話,陳墨一手繞過少女的背,另一手在膝蓋窩,雙手使勁往上,把她抱了起來。
“走,我們回去。”陳墨道。
W畢竟也是個年輕的女生,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羞澀不堪,黑色的惡魔尾巴快速地亂晃着,只得把頭埋低,盡量不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臉。
貴族討伐行動,參與人數3人,存活3人,大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