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草莓園冬雪將至 墨聖聘保安遭拒
泰拉歷1098年11月7日,立冬,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有所記載,其中對“冬”的解釋是:“冬,終也,萬物收藏也。”,到了這個時候,人們秋收已經結束,開始安排儲蓄,迴避寒冷。
“看動態全都在吃餃子,可是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在冬至吃過餃子,第一次知道有這樣的習俗。”端坐在大棚里的陳墨想着自己很久前發佈的動態,迎來了自己大棚草莓的第一次豐收。
早上八點,他拿着籃子搬着草莓,一個一個地放在柔軟的泡沫塑料盒子裏面,和他一起進行這些工作的還有雇來的三四個本地的農民。雖是立冬,但是得益於暖爐,棚子裏熱得像夏天。
所有的草莓都過了一遍公平稱,兩畝地,收穫了4000千克的成熟草莓。平均畝產2噸草莓,並不算多,但作為初步的嘗試,已算是很可貴了。
幹了三個小時農活的陳墨捂着腰頭上直冒汗,汗水從他的臉頰滴落,浸濕了的創可貼掉了下來,數月前一戰在他臉上的傷,已經痊癒了。
同一時間,鐵帥爬上了大棚的頂上,為塑料膜上再鋪一層厚厚的稻草,今年收成不錯,他打算過幾天再種一批草莓,爭取提高畝產。第一批草莓的成功讓他體會到了農耕這個行業的潛力,比起吃草莓,他更想大賺一筆。
農場的木屋一共有數十間,用於倉儲和工作人員居住。其中一件暫時分給了那個喜歡搞爆破的,雇傭兵姑娘W。前提當然是W答應了陳墨,不會將這一片房子全炸上天。
集束炸藥、步兵雷、電磁線圈,凌亂的擺在桌子上。腰上捆綁着繃帶的W給自己換藥,舊的繃帶上依稀帶着一些紅色的血跡,比上次換藥時候要少的得多。被子彈擊打產生的貫穿傷很難癒合,但得益於薩卡茲一族的強大恢復力,再過一周她就可以拆線。
舊的染血繃帶扔進了垃圾桶里,W默默鋪開了筆記本,繼續總結兩個月前的作戰。
任務目標:薩卡茲貴族,身高1.75m,體重90kg,壟斷炎國西部內陸的水果蔬菜生意,嗜財物,名下有豪宅十棟,均位於龍門西部通商城市;有金庫一處,位於龍門西部邊境。
1098年9月15日15時,陳墨、鐵帥、W殺貴族於炎國西部邊境103山道。
主要戰績:鐵帥擊殺重裝術士四人,W擊殺近衛保鏢8人,陳墨以刺刀衝鋒殺貴族。爆炸造成的山體滑坡擊殺巨人一匹和剩餘保鏢二人。
重要道具:紫色吊墜,功能為生成位面盾和發動位面傳送,初步判斷為高於源石魔法的至尊魔法,現已遺失。
任務收益:人工費六萬龍門幣。金庫炸開后,貴族財物被邊境的傭兵哄搶,故收穫甚少。
撰寫人:W
W完成了作戰報告,看着報告上的“陳墨”二字,看得出神。
“陳墨,或者說,小陳。如此強的策略和戰鬥力,你究竟會不會是我們之前記載的那個博士呢?”W在房間裏嘟噥道。
11月7日13:00炎國西部盆地附近當鋪
一個戴着斗篷的白髮少女來到了櫃枱前,跟掌柜說道:“我來取回一年前存在這裏的那個東西。”
少女說罷便從紅黑色的背包里拿出了一萬龍門幣。
店鋪的夥計收了錢,當即從庫房裏取出了一個油紙包的長棍狀物體。
11月7日17:00炎國西部盆地附近花店
陳墨辦完了一些必要的手續,來到了花店。冬天花不好養活,而且在這樣的偏遠地區,花的價錢要貴得多。
他一向是不願在奢侈品上花錢的,但一想到W姑娘那鼓着臉咧嘴的笑,就直接買了一大把花。鬱金香、玫瑰,自然是什麼好看挑什麼,再配上幾個綠葉和襯花,作為送給女人的禮物,不能太在意花錢。
陳墨左手扛着花束,右手拿出來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盒子差不多有拳頭那麼大,剛好塞進褲兜裏面,是時候辦正事了。
11月7日19:00盆地農場餐廳
冬至要吃餃子,立冬也是要吃餃子的。忙碌了兩個月,草莓終於豐收。鐵帥組織農場的夥計們齊聚一堂,一起包了立冬的這頓餃子。
大概五大盤餃子搬上桌,陳墨看着其中一盤出神,這是草莓餡的大餃子。
夥計們幹活賣力,吃得也多,每人坐着扒了四十個餃子,又跟着鐵帥喝了不少的酒,各個微醺,逸興湍飛。
鐵帥趁着酒勁,唱起了一首歌:“喝不完的杯中酒,唱不完的離別歌。放不下的寶刀,上不得的高樓。流不盡的英雄血,殺不盡的敵人頭。”
人類之所以相互依靠,不僅是因為需要能力上的扶持,更是為了逃離寂寞,若前路無知己,獨飲又有何生趣?
陳墨吃着餃子,當然也吃了很多草莓餡的餃子。他終於明白了,自己並不是多麼得想吃草莓,想吃餃子。
他最渴望的,是一個機會。一個尋求救贖的機會,一個和身邊人、和過去的自己和解的機會。就算收穫微薄,但如果那是和朋友們一同取得的,便足夠珍貴。
夥計們吃飽喝足,累了一天,回房歇息了。
“我看到她早上背着包出去了,傭兵只要完成任務拿了錢,去哪可就是她的自由了。就算如此,你還要等她嗎?”鐵帥對陳墨道。
“我得等她,貴族一役,終究是我虧待了她。”陳墨淡淡道。
鐵帥走後,陳墨獨留在食堂,收拾着碗筷。過了一個多小時,剩下的餃子已經涼了。
窗外從冰原吹來的寒風席捲整個泰拉大陸,呼嘯着。陳墨開始刷碗。此時,食堂的門開了,發出了吱吖的響聲。
“你來了。”陳墨道。
“我沒走。”W笑着道。
“你已經給我買了新的衣服,所以我也給你準備了個新的東西。”W說罷便從背包里取出了油布包裹的棍狀物。
“可我終究還是欠你的。”陳墨道。
“傭兵的職責是完成任務,死傷自負盈虧,全程明碼標價,你無需自責。”W平靜地說道,並同時把油紙包裹的“棍子”遞給了陳墨。
陳墨一時間沒搞明白這個東西到底是幹什麼用的,對着面前的女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腦子亂得很。
他話未經大腦,脫口道:“W小姐,你是想讓我用這個長棍子對你做什麼?這是傭兵的什麼奇怪習俗或者愛好嗎?”
W面色忽然一冷,吼道:“小陳,齷齪的東西,想找死嗎?”
陳墨一句話剛說出去,才發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W是自己穿越以來,有過正經交流的第一個女孩子,可自己終究多年獨居,一到關鍵時刻,一緊張就不會說話了。
連忙賠禮道:“W,不,W姑娘,我真的錯了,對不起。”這句話不知是在為他剛才的失言而道歉,還是在為當初的指揮和操作失誤而自責。
W拆開了油紙包裝,原來是一把嶄新的狙擊步槍。這把槍的形制像極了馬提尼·亨利步槍,採用鹿彈裝填,並且是打一發裝一發的射擊方式。
“老古董,拉特蘭一流工匠採用頂尖源石魔法設計,這是把帶有魔術迴路的槍,是我在三年前的一次行動中搜集到的。在你的手裏,他或許會物盡其用。”
“還有一件事,我很想知道,如果你和你真的親眼目睹過戰友的死去,你還會對一兩次的失誤如此介懷嗎?你,又能夠接受我所做過的一切事情嗎?”W睜着橙紅色的眼睛,似乎要洞穿陳墨的內心。
不過她這個傭兵少女的眼神無法洞穿了,因為她的目光早已被吸引走。
“如果有機會,我會去慢慢地了解你。”
玫瑰鮮紅,鬱金香澄黃。陳墨捧着花,花上面早已放好了他所準備的盒子。潔白的盒子,盒子裏面裝的是什麼?
她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她並不是小孩子。在自己工作的第六年,她就參與過婚禮的安保工作。穿着黑色西裝的新郎,潔白婚紗的新娘,卡茲戴爾富人區的教堂外,鴿子被放飛,新娘拋出了繡球。
鴿子飛向了遠方,那場婚禮結束三天後,新郎新娘一家也都搬去了維多利亞帝國,開啟了榮譽貴族的生活,永遠地逃離了這個戰亂的不詳之地。
天地之大,她又何嘗不尋求過逃離?她在巴別塔里見到了博士、凱爾希、還是小孩子的阿米婭,她感覺生活步入了正軌。
在那段時間她攢過錢,甚至她只要再堅持一個月,加上工資就夠她在炎國買一個房子,進而獲得公民身份。可就在第十五天,卡茲戴爾的女王特蕾西婭遇刺失蹤,變革日發生了。
雖然沒有整合運動,但是博士將秩序建立,自己遠走他鄉調查真相,她的生活開始入不敷出。
在前幾個月,與陳墨完成了收穫頗豐的行動,她終於攢夠了錢。
出生於泥淖之中,白髮紅瞳的少女,終於獲得了選擇的權利。
他捧着花,齊整利落的短髮,略顯稚嫩的臉頰,花上還是帶着那個白色的盒子,他態度誠懇,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這幾個月的相處,讓她充分體會到了陳墨溫柔和勇敢的一面。一個從山頂往下舉着刺刀發起衝鋒的青年,一個能夠在自己重傷垂危的時候會把水餵給自己、殫精竭慮的男人,又有哪個女孩子不會為之心動?
他還在捧着花,一眼,萬年。
她遠比自己想像的要成熟,對生活顧慮也更多。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出生的,只知道自己傭兵當了十一年。每次解決過一次目標后,她都會覺得自己遠比看上去要老。她還能再干幾年?魔族的壽命長於人類,可她已積攢了一身的源石病,能堅持活到自己三十歲或者四十歲的時候嗎?
“我是不是該放下從前輩那裏繼承來的“W”這一稱呼,從此不再當傭兵,而是去做一個XX夫人、XX太太。”
望着眼前的花與盒子,她幾乎要說出那句“我願意”,但是她不知該如何踏出這一步。
陳墨牽起了她的左手,她用槍的手已經比去年更粗糙了一點,也是時候不再持槍了。如果戴上了戒指,園藝用的剪刀、插花用的紙一定會讓自己的後半生好很多吧。
“也許結婚後還可以要個孩子。”一念至此,她興奮得頭腦發暈,簡直不敢再往後想了。
此刻,天地無聲,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心跳。W左手的無名指微微地顫抖着,她感到這次等待比她十一年來經歷過的任何一次戰鬥都要煎熬得多。
白色的盒子被眼前自己為之傾心的男人打開了。
這是戒指嗎?W感到了手上物品的重量,並不是金屬的觸感,這是一塊布,準確的來說,它是一個臂章。
黑色的臂章正上方帶着一個炎國的大logo,下面帶着兩行白色的大字字“BAOAN”、“保安”。
“你給我花,拿盒子,就是為了個這?”W頓時愣在了原地,突如其來的落差,讓她連心跳都要停止了。
“我們明年打算擴大生產規模,做一個大草莓園。W姑娘,有沒有興趣來當我們草莓園的保安隊長?”陳墨一股腦地把話全說了出來。
“保安嘛......保安保安,保一方平安。薪資嘛,其實可以好好商量......”還沒等他話說完,臉上瞬間挨了一拳,她直接把他的頭從一米七的高度,一下子干到了地上。
此刻的W,眼裏充滿的是殺氣,是憤怒。她拽着陳墨的耳朵,狠狠地在上面咬了一口,鮮血直流。
W也不愧是傭兵出身,陳墨被剛才的一套連擊打得站不起來。
他可能再也沒法見到W就在剛剛幾十秒前,臉上由期待、到羞澀、再到最後的死灰色的奇妙轉變了。
“小陳,你可真是個混蛋,等着遭報應吧!”W氣憤的奪門而出,嘴裏還夾雜着她們當地獨有的一些粗口,紅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中。
獨留下昏迷不醒的陳墨,躺倒在了食堂的地板上。